“背的動嗎?要不要我來替你背?”陶文炎說。
在泥濘的地面上跋涉,沒過多久安提菲的腳步就虛浮了起來。身形左搖右晃,扛著巨大的工作臺活像一只小烏龜。
“不用,背這點東西綽綽有余。”
孟素染也勸她:“堅持不住就讓他幫你吧,我們已經是同伴了,不要太見外。”
“不是見外,”安提菲強調,“我不幫你們打獵,那我自己的責任還是要我自己來負擔的。”
“你的責任就是跟上隊,我們快一點回到龍棲木上,野外逗留太長時間很危險的。”陶文炎說著,強行把安提菲背上的工作臺搶了過來。
“那好吧,這是你主動要求的,可不能算我欠你人情啊。”
“明明是個小孩子,為什么這么逞強呢?”孟素染不得不感嘆,同為女性,有的二三十歲還把自己當寶寶,有的十多歲就已經在維護自己的尊嚴了。她看著脾氣別扭的安提菲,不由得心生好感。
一行人走過幾小時前遭遇過獅蜥的地方,小獅蜥的尸體已經不見了。只見地上一道長長的血痕從遠處蹭過來,歪扭著消失在前面的草叢中。地面上爪印凌亂,像是在掙扎著前行。
“這個會很危險的吧,我們繞著走?”安提菲問。
“我不這么覺得,反倒可能會有便宜可占,要不你們在這里等一會兒,我去看看。”陶文炎說。
“我們還是一起去看吧,萬一走散了就不好了。”孟素染說。
“如果沒有危險的話,我也想去看看這到底是什么動物的痕跡。”安提菲顯得很有興趣。
陶文炎說:“不會有危險的,因為地上的痕跡很明顯是一個瀕死的動物搞出來的,我們有三個人,對付一個瀕死的動物很簡單。而如果已經有獵食者搶先下手,我們三個只要離開就好了,獵食者顧著吃肉,肯定不會追我們太遠。”
三個人順著痕跡走過去,在一片洼地里發現了一只垂死的大獅蜥。
它的嘴里叼著陶文炎孟素染之前殺死的那只小獅蜥,身上好幾處血淋淋的傷口,深可見骨。
它的身邊,三只小獅蜥在爬來爬去。小獅蜥們看見突然出現的三個人,驚慌地叫了起來,支起身子張開嘴,做出了恐嚇的動作。
陶文炎抽出了骨刀,準備自衛。
大獅蜥艱難地抬起頭看了一眼,低聲嗚嗚叫著,小獅蜥們的攻擊欲望被這叫聲抑制了下來,低著頭四散而逃。
“它這是打算用自己的生命來換自己的孩子。”安提菲恍然大悟。
陶文炎和孟素染卻沒有答話。
“它是被我們害死的,對不對?”孟素染說。
“是的。”陶文炎說。
他們殺死了它的孩子,但它找錯了復仇對象,然后被更強壯的獅蜥打得遍體鱗傷,最后只能在這片洼地里等待死亡。
安提菲看見這免費的肉食本來是很高興的,但是看到另兩人帶著負罪的表情沉默下去,也不說話了。
“但是我們沒有錯啊,為了生存,它不是也要吃掉很多生命嗎?我們為了生存,不管是用什么手段,殺了它吃了它,也是天經地義的,這就是食物鏈啊。”陶文炎突然說。
“這么說沒錯,但是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看到它趕走了自己的孩子,我還是覺得不好受。”孟素染說。
陶文炎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大自然是一場嚴酷的淘汰賽,為了活下去就要不斷地淘汰掉別的生命,即使內心再不愿意接受這種凄慘的狗血劇情,他們為了生存也要繼續捕獵下去。
想來即使是再自詡文明的人類,不管是多么遠庖廚的君子,他們的生存也是靠著吃掉其它生命而維持的,不過是閉著眼睛裝作看不到實際發生的凄慘事情而已。
陶文炎舉起了長矛,準備給大獅蜥來一個痛快。反正它也活不了了,順便再貢獻點肉食出來吧。
結束掉大獅蜥的生命之后,陶文炎剝了還算完好的部分皮子,割了大塊瘦肉。安提菲還要求著更多:“它的鬃毛,都割下來給我,我可以把它編成細繩做弓弦。還有骨頭,給我帶上點,我也要把骨刀。”
小獅蜥的嫩一些的皮肉他們也帶上了。大獅蜥的皮太過堅硬銳利,小獅蜥的皮軟和得多,用來做幾個枕頭應該不錯。
離開了沼澤地區,他們爬上了南邊的山坡。來時經過的東邊的紅樹林他們不想再走第二次了,蚊蟲太多,還有成群結隊的鐮蟲。
在土坑里挨過了中午的熱浪,下午再冒著小雨繼續爬山路的時候,三個人已經變成了泥人。大白的絨毛防污防水性能都超強的,細雨一淋,成了全隊里最靚的崽。
“真臟,從出生以來我是第一次這么臟。”安提菲抱怨著。她頗為鮮亮的白發變成了灰白色,小臉也臟兮兮的。
“這樣也挺好的,既能掩蓋氣味,也不用擔心被蟲子咬了。”孟素染說。她第一次這么躲避熱浪的時候也很沮喪,但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道理我當然懂,但是我一直都是很注重儀表的,這種模樣要是讓同事知道了,我就沒法做人了。”安提菲說。
“那你還有同事也在這飛船上?”陶文炎問。
“當然。我們是去援建的。”
“都和你一樣大嗎?”孟素染問。
“當然不一樣……其實也差不多,我今年十三,算是很年輕的A級研究員了,最老的已經十六了。”
“好厲害啊,我十六還在上中學呢。”孟素染感嘆。
“我是在環衡太空站長大的,那里就是一個大研究所,不養閑人的,我們從小只能拼命學習,努力實驗,不然……嗯,飛船失事對于我來說倒是一件好事,我從來都沒有這么多的空閑時間,就像放假一樣。”
“這么辛苦啊。”
“不然我憑什么能賺那么多錢呢?只是雖然有錢,太空站上卻沒什么可以消費的,還是挺痛苦的。”
陶文炎突然想到:“如果把你的同事都找出來,你們一起合作,有沒有聯系外界的可能呢?”
“想法雖然好,但可能性不大,”安提菲說,“想做一個量子通訊基站,需要龐大的工業支持,就飛船上的這些人,加起來都不一定夠用。不過,如果人類能一代代發展下去的話,總有一天能做出來的吧。”
陶文炎點點頭,他也知道,有生之年回歸文明的希望不大。
“但是不去試一試怎么知道呢?”,安提菲的情緒突然高漲了起來,“你的想法非常好,我的工作任務已經有了,我要先把同事們都找出來,好一起研究,把量子通訊做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