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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傳信

八月的京城下起了小雨,帶著絲絲涼意。

沿著彎彎曲曲的上山路,隱約可見大興國寺掩映在林間。再往前走,杏黃色的院墻,青灰色的殿脊便清晰地映入了眼簾。

茯苓一襲天青色織錦長袍,頭發用羊脂玉簪束起,她手撐著油紙傘,站在大興國寺門口,輕不可聞的嘆了口氣。

身后的浮光一副小廝打扮:“小姐,今日也不是大師講經的日子,您來做什么?”

“隨便走走。”茯苓回眸一笑,抬腳邁進了寺中。

成朝信奉佛教,大興國寺更是香火旺盛,平日里來往的信徒也是絡繹不絕。今日興許是下了小雨的緣故,寺中的人竟然寥寥無幾。

蒼綠色的菩提樹筆直又茂盛,似是隔絕了塵囂,聽著僧人撞鐘的悠揚聲,茯苓的心也扭在了一起。

她摸了摸腰間準備遞給皇后的書信,不禁有些猶豫。

據昨夜信中所述,河南受了災,無法納齊今年的稅款,百姓民怨沸騰,而河南刺史不但對此事瞞而不報,還與東宮太子狼狽為奸。

自己雖為女子,不懂朝堂之事,但她也明是非對錯,自己若把肖之禎準備聯合大臣彈劾太子的事情告訴皇后,皇后必是要想法子保全太子,那河南百姓將何去何從?她蹙著眉,咬了咬下唇。

“奴才在這里恭候王妃娘娘多時了。”一個掃地的小沙彌看似不經意的經過茯苓身邊。

茯苓機警的往后退了兩步:“你是?”

“娘娘不必驚慌,奴才是皇后的人。”小沙彌雙手合十,又抬眼看了看站在茯苓身后的浮光:“這位是?”

“她是我的貼身侍女。”茯苓看他模樣古怪,不禁心生疑慮:“你為何作此打扮?”

“這院子里,掃地和尚最不引人注目了。”小沙彌詭譎一笑:“娘娘可是帶來了好消息?”

茯苓微微一滯,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似是看出了茯苓的猶豫,小沙彌咧嘴一笑:“皇后娘娘還讓奴才給您帶句話。”

“說。”茯苓冷冷道。

“您若還不能替皇后娘娘分憂,皇后娘娘可要另擇他人了。”

茯苓握著油紙傘的手使上了力,她咬了咬牙,終是將腰間信件遞給了他。

也許是寺廟過于安靜,浮光站在茯苓的不遠處,將一切聽了個清楚。

待小沙彌走遠,浮光忙上前問:“小姐,您可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浮光?”

茯苓剛才光顧著應付皇后的人,竟忘了將浮光遣至遠處,她避開浮光滿是擔憂的眼神:“沒……沒有的事。”

“您就別遮掩著了。”浮光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上次您與殿下因為表少爺吵架,奴婢在殿外也聽得了些事情,您與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浮光,我也是迫于無奈。”茯苓垂下了眸子,長長的睫毛抖動著。

“小姐,奴婢您還信不過嗎?”浮光眼圈一紅:“無論發生什么,奴婢都會站在您這邊。”

茯苓喉嚨發梗:“不是信不過,是怕你擔心。”

可事到如今,是想瞞都瞞不住了。于是,茯苓便將皇后如何將她選中,如何安排到肖之禎身邊,又讓她成為細作的事細細告訴了浮光。

“那殿下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浮光與茯苓站在大雄寶殿的廊檐下,看著細密的秋雨,輕聲道。

“他都知道,大婚那日,他就與我言明了。”茯苓勉強擠出一個笑容。

“那您為何不與殿下站在一起,對付皇后?”

茯苓搖搖頭,眸光微微閃動:“你覺得,他會相信殺母仇人的女兒嗎?”

茯苓此言一出,把浮光驚得合不攏嘴:“老爺他……他……”

“他當初與皇后合謀,害死了睿王殿下的母妃。”茯苓心中一陣疼痛,臉上盡是無奈:“睿王殿下心思深沉,讓他相信我,好比登天,我何必去做那無用功?”

浮光理解茯苓所想,這睿王殿下的心思真是深不可測,若非那日她在殿外聽到了他們起了爭執,她險些就相信了殿下與小姐真是一對恩愛的夫妻。

“而且……即使他信了我,我也不能。”茯苓囁喏道:“父親還以母親相要挾。”

“什么?”浮光睜大了雙眸,似是不敢相信此事竟牽涉了這么多。

“母親身體羸弱,每日藥不離口,需精心照顧,以前我在府中,還能同父親與梅姨娘爭一爭,而今我離了府,若不依父親的意思,只怕母親在府里,就沒活路了。”壓抑在心頭的秘密終于被吐了出來,茯苓莫名感覺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輕快。

“小姐,真是難為你了。”浮光握住了茯苓柔軟白凈的手。

山間的雨似是下的更大了,淅淅瀝瀝的落在寺中的石板上,發出輕而悶的墜落聲。

衛韞從后院一燈大師處繞到前殿,盯著佛陀的金身塑像端詳了一氣,佛祖啊佛祖,你可真的看到這世間疾苦善惡了?

衛韞三年前進士及第,因不愿給官吏司的人使銀子,白白丟了本該在京中的差事,而是被派到了河南做了個小官。到了河南他才發現,此地官員多是太子親信,自己若不同他們虛與委蛇,怕是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河南任職期間,他親眼看到了東宮太子如何搜刮民脂民膏,又是如何監守自盜,吞了大筆項銀,今年夏季大旱,本該有用武之地的水利工程卻因營建不利,無法發揮作用,這直接導致河南收成銳減,可憐了百姓!

殿中燃著油燈,四周的柱子上蒙著經幡,伴隨著檀香燃起的青煙,佛陀依舊一動不動的立在那兒,面上帶著慈善的笑,似是對他的心聲充耳不聞。

早晨天還蒙蒙亮時,衛韞便從綢緞莊出發,去看望多年未見的一燈大師。

六年前,他還是云城的一名學子,恰逢一燈大師在云城講經授道,衛韞少年意氣,不信神佛,卻醉心于佛法思辨的精妙,他與一燈大師一見如故,惺惺相惜,竟成了忘年之交,半年后一燈大師返回京城,他們就再沒見過。

早上天還好好的,拜訪過一燈大師后,竟是下雨了。衛韞站在大雄寶殿空蕩蕩的廊下,絲絲雨水隨風飄到他的臉上,涼颼颼的。他不禁有些發愁,因為,他沒帶傘。

茯苓主仆站在衛韞身側兩三步遠的地方,見他手中空空如也,又立在原地不動,想來是在為如何下山發愁。

“兄臺可是沒有帶傘?”茯苓清朗一笑。

衛韞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書生模樣的清秀男子正在對他微笑。衛韞略微打量了下說話的人,他身量比一般男子矮小,膚色白皙,身后跟著一個同樣矮小的書童,兩人手里皆拿著一柄油紙傘。

衛韞抬手躬身:“正是,早晨走的匆忙,沒想到變了天。”

茯苓走上前去,回了一禮:“兄臺若不嫌棄,不如用這柄,在下與書童共用一柄即可。”

“公子一番美意,在下怎能拒絕?”衛韞看著茯苓清秀的面容,爽朗的應了下來,“不知公子怎么稱呼?”

“在下姓沈,是個郎中。”茯苓微笑道,“不知兄臺尊稱?”

“在下姓衛,單名一個韞字,看樣子我比沈兄弟虛長幾歲,你不妨叫我衛兄,如何?”衛韞濃郁的眉眼間盡是瀟灑之色。

“如此甚好!”茯苓一拍手,“衛兄,我們下山吧。”

三人走在濕滑的下山路上,茯苓開口道:“聽衛兄的口音,倒不像是京城人士。”

“沈兄弟好耳力,我從云城來。”衛韞說的不假,云城是他自小長大的地方,他的父親是云城刺史,與鎮北公李云煥關系匪淺,這也是為什么他會與肖之禎相識的緣由。

“云城?怪不得看衛兄身上自帶一股灑脫豪放之氣,原來是從邊塞而來。”茯苓發自內心的嘆道。

“你去過云城?”衛韞轉頭看向茯苓。

茯苓搖了搖頭:“未曾去過,不過據去過的人講,云城的人皆是熱情豪邁,城中來往的西域客商絡繹不絕,想必是個繁華的好地方。”

衛韞聞言,表情似是很不贊同:“看來沈兄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云城與北涼邊境接壤,北蠻胡人覬覦我大成繁盛,屢次來犯,三年前云城一役,戰況慘烈,死傷百姓不計其數,城門口堆的尸體幾乎要越過城墻。若你知道這些,還會說云城是個好地方嗎?”

茯苓心頭震蕩,她從未去過北疆,聽衛韞這么一說,那戰火連天,百姓流離失所的場面似在她眼前出現,她蹙著眉嘆了口氣:“這戰爭,終是苦了百姓。”

“正是,所以你說這佛陀有什么用處?”衛韞回頭瞧了眼在雨中輪廓模糊的大興國寺。

茯苓略一思索:“一個供人崇敬的偶像。”

“哦?此話怎講?”衛韞似是起了興趣。

茯苓撐著傘,微微點了點頭:“佛也是人,只不過是世人執念,偏要將其神化。”她剛才聽罷衛韞的一番描述,感觸頗深,繼而又道:“若佛是神,那他自會度化眾生,像云城這般流血漂櫓,死傷無辜的人間慘劇就不該發生。小弟愚見,比起佛,更應該信人,信賢明的君主,倒比信神佛更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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