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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密談

時間拉回到中秋前七日。河南。

看著田里已經成熟的莊稼,老農滿是皺紋的臉上盡是無奈:“今年莊稼這么稀,交了糧還讓不讓人活了?”

“聽我家二小子說,離咱們不遠的河北道今年受了啥蓄水的益處,收成非但沒減,反倒增收了。”另一個老農蹲在地頭,嘬了一口旱煙。

“去年開春朝廷不也在咱們這兒折騰了一陣兒嗎?”

“中看不中用!”老農敲了敲旱煙袋,“要是有用,咱們的莊稼能是這么個德行?”

細瘦的麥子在田里倔強的立著,似是想要再長的飽滿些。

與此同時。

河南府衙內一片沉寂,河南府的七位主要官員圍坐在一起,個個面色凝重。

刺史宋承坐在木椅中,肥胖的肚子挺的老高:“諸位,說說吧,是報,還是不報?”

關于征收賦稅一事,已經晚了半月余,朝廷已經派人催了幾次,看樣子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長史道:“依下官之見,不如就上報朝廷,請求減免賦稅,這么拖下去,終究不是辦法。”

“長史大人說的極是,今年如果把稅按例交上去,百姓手里可就沒糧了。”司倉官鎖著眉頭。

“若請求朝廷減稅,圣上究問起原因,豈不會怪罪咱們營建工程不利?”錄事參軍騰的站起來,情緒很是激動。

司田官點了點頭:“參軍大人說的有理,這上頭怪罪下來,咱們都不好交代啊!”

長史一拍桌子:“若鬧了災荒,你以為這就好交代了?”

“鬧災荒還不是因為去年……”司田官也急了,正欲發作,卻被宋承打斷了。

“別吵了。”宋承往前探了探身子,“如今我們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樣吵來吵去,能成什么事?”

衛韞端坐在刺史身邊,雙臂抱在一起,閉著眼一言不發。

“衛大人,你對此事如何看?”宋承轉頭看向了身側的白袍青年。

衛韞不過二十二三歲的年紀,已經是河南府的司戶。

“以下官愚見,不如先行稟告太子。”衛韞睜開了眼,緩緩道。

“茲事體大,瞞過圣上,先報太子,恐怕有失章法!”長史反駁道。

“有失章法?”衛韞一雙清朗的眼睛望向了長史,“若咱們守了章法,至于落得今日這進退維谷的局面?”

“衛大人!你這是何意?”長史瞬間變了臉色。

衛韞站起身,隨意的理了理身上的衣褶,嗤笑道:“咱們在座的,誰沒得過項銀的好處?”

此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沒了言語。

“既然都是一家人,自是要打開天窗說亮話。”衛韞輕輕拍了拍長史的肩。

衛韞神色一正,朝宋承行了個禮:“宋大人,為今之計,密報東宮,求太子保全,實乃上上策。”

宋承緊鎖著眉頭,似是有些猶豫。

“大人,解鈴還需系玲人。”衛韞趁勢補了一句。

宋承頓時如醍醐灌頂,對!太子不會坐視不理,畢竟,這項銀,大部分都孝敬給東宮了啊!他也是急昏了頭,怎么能忘了東宮這棵大樹呢?

“今日之事,若誰敢說出去,休怪本大人不講情面!”宋承一雙小眼睛帶著狠色。

“今日起,凡是有遞出河南的書信,需交本官過目。”宋承掃視在座幾人,略微一頓:“最近,民眾有騷亂之跡,為保諸位大人安全,本官會派兵卒,護衛各位府邸。”

“多謝刺史大人。”眾人齊齊叩謝,心中卻都在打鼓。

這么派兵看著他們,不就是怕有人會給朝廷上折子嗎?衛韞心中冷笑,以為這就能困住他了?

京城,夜。

一輛常見又普通的馬車在街上疾馳。

“她進過書房了?”車內的人隔著簾子發問。

“是。屬下親眼所見。”南風邊趕著馬車邊回應道,他戴著寬沿帽子,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她怎么進去的?”盡管肖之禎提前囑咐過南風,讓暗衛不要有動作,盡管放她進去,但門口的侍衛也是不好糊弄的。

“她給侍衛的飯菜里下了阿芙蓉,又施了銀針弄暈了侍衛。”南風想起茯苓傷了人還理直氣壯的樣子,就由不住想笑。

南風還怕她被侍衛擋著進不去,還準備讓暗衛搞些動靜引開侍衛,沒曾想,根本不需要。

“她還真是聰明伶俐。”肖之禎冷笑。

南風停下了車,在空曠的街道四處觀望:“主子,到了,沒有尾巴。”

綢緞莊老板聽到門外特別的敲門聲,忙中帶穩,輕輕打開了門:“您來了。”

“嗯,人呢?”肖之禎微微頷首,閃身進了屋內。

“回主子,在套院里。”綢緞莊老板恭恭敬敬的回道,“藏得好好的。”

“帶本王過去。”衛韞的人帶來了河南的消息,他需親自來會一會。

“是,您這邊請。”掌柜滅了外廳的燭火,做了個請的手勢。

七扭八歪的走了一段路,肖之禎看見了套院房中幽微的燭火,南風上前一步推開了門,對屋內人道:“王爺來看你了。”

屋內人抬起一張滿是麻子的臉,撥了撥雜亂的胡須,啞著聲音道:“參見王爺。”

肖之禎擰著眉毛仔細看了他一陣兒:“你怎么搞成這副樣子?”

對方嘿嘿一笑,一雙眼睛睜的溜圓:“您認出微臣了?”

“你還是把臉弄弄干凈,本王看你這副樣子著實難受。”肖之禎嫌棄的看了他一眼。

“王爺就因我的樣子就這般厭棄我了?”對方嬉皮笑臉的貼上了肖之禎。

“衛韞,你離本王遠點,本王可沒有龍陽之好。”肖之禎迅速后退一步,用折扇擋在二人中間。

“知道知道,誰不知道王爺您娶了位跟花兒一樣嬌媚的王妃呢!”衛韞一邊取粘在臉上的胡須,一邊沖肖之禎擠眉弄眼。

“閑話少敘。”肖之禎坐下來,對衛韞道:“你這樣子,連南風都騙過了。”

“沒辦法,宋承那老賊派兵守住了我的府邸,我若不化成挑菜販子溜出來,王爺您怎么能見到我呢?”衛韞說話間,又要往肖之禎身上貼。

“你跑出來,宋承若找你怎么辦?”

“我提前告了病,而且托您的福,他馬上就無瑕顧及我了。”衛韞詭譎一笑。

肖之禎用扇柄推開了他:“說正經的,河南那邊情況如何了?”

“自半月前我給您遞了書信,宋承就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上奏朝廷。”衛韞終于正經的坐了下來,“不過被我勸住了,您盡管放心,一切依計行事。”

肖之禎點了點頭,又道:“百姓如何?”

衛韞鎖緊了眉頭:“不太妙,依我看,河南災荒是不能免了。”

肖之禎微微一頓:“苦了河南百姓,這件事成后,本王需想法子救濟河南。”

“王爺心懷百姓,實乃百姓之福。”衛韞道,“太子荒淫無度,貪婪成性,將來這天下被他得了去,百姓如何能安居樂業?”

肖之禎聞言,緊緊抿著薄唇不說話。

“倘若王爺要成大事,微臣必會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衛韞突然朝肖之禎跪了下來。

肖之禎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衛韞又道:“微臣知道,王爺不甘只做親王。”

“起來吧。”肖之禎面色一派淡然。

“若是微臣沒猜錯,像綢緞莊這樣的私產,王爺還有很多。”衛韞依舊跪著不起來。

肖之禎略一皺眉:“衛韞,你逾矩了。”

“這些私產,想來是用作豢養死士的。”衛韞目光灼灼。

肖之禎舉著茶碗的手微微一滯,看向衛韞的目光幽暗而深邃:“你可知道,本王現在能隨時殺了你。”

“微臣若是怕死,便不會對王爺說這番話了。”衛韞面色平靜。

肖之禎放下茶盞,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慢慢踱至衛韞身邊,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本王明白。”

“王爺,您……”衛韞見狀,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地那么硬,你若想跪就一直跪著吧。”肖之禎淡淡瞥了他一眼,收回了手。

“微臣衛韞,謝睿王殿下!”說罷在地上重重磕了個響頭。

“你我二人相識多年,本王可從未見你如此客氣過。”肖之禎挑了挑眉。

衛韞嘿嘿一笑,隨即站了起來,他坐回原位,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殿下這么晚不回去,不怕王妃娘娘掛念嗎?”

“本王若回去,這消息怎么能遞到皇后那兒。”肖之禎意味深長的一笑。

衛韞是個聰明人,他立刻會意:“那她豈不是……”

“嗯,皇后的人。”肖之禎的面色在燭火的掩映下忽明忽暗。

“皇后無非是想抓些殿下的把柄,防著您將來生了異心,好拿這些相要挾。”衛韞皺皺眉,又道:“這么看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招數,皇后真是用的爐火純青。”

二人又言語了幾句,門外的南風輕輕敲了敲門板:“主子,我們該走了,已經三更了。”

“那本王就先走了。”肖之禎看著衛韞滿是麻子的臉,頓了頓:“京城沒什么人認得你,你大可不必如此。”

“多謝睿王殿下。”衛韞朝他作了一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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