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李大人有請。”侍衛們躬身施禮，昨日茶館動手術的事情已經傳遍興慶府，視之為神仙子弟。

“我跟你一起去吧。”男女間有了情誼有了性過后，就有了變化，梁氏不再是一臉彪悍冷漠，柔情蜜意的低聲對王帥說，讓沒氏等伙伴們起了一身疙瘩。

她回房間換了身舊日男子打扮，但臉上的清秀卻已經改觀了。

李良輔在大堂一邊審閱文件，一邊等王帥，他昨日下午去見夏崇宗李乾順，現在叫趙乾順了。西夏在屢敗于大宋后，最后一戰成功，立即以戰促和，趕緊提出談判，獲得了較好的結果，但重新在名義上藩屬大宋，改賜姓趙。

李乾順聽完了整個介紹默不作聲，想了良久，決定找來面觀一下。

王帥的行為在大宋會被當作妖孽干掉，在西夏沒有那么嚴重，但西夏大遼都崇尚儒佛，孔夫子說子不語怪力亂神，對西夏貴族知識分子階層也是有影響的。

趙良輔見到了王帥，梁氏也在堂上敘述說兩人已經成婚，希望解除自己在兵部探子隊伍里的職責，自己要回歸家里相夫教子。

李良輔是武人，也不贊同女人摻雜在軍隊里，大筆一揮就批準了，然后和顏悅色的對王帥說：“既然王公子已經是我夏國女婿，那就不是外人了，陛下朝后想見一見公子，那就隨我去吧。”

梁氏沒氏等人在大內門外等待，李良輔帶著王帥進入大內去見李乾順。

李乾順，黨項族名嵬名乾順，唐賜姓李，宋皇賜姓趙。

此時的夏崇宗已經年至中年，娶了遼成安公主耶律南仙，王帥走進來時即平和的大量四周，已經看到李乾順的面貌，是一個和善的中年男子，唯有眼神犀利，威壓頗重。好的外科醫生地位超然，對任何權貴都不會低聲下氣，其隨身特里獨行的氣質也就自然而然的帶了出來。王帥躬身施禮，就平身靜靜的等待對方問話。

李乾順心里頗為稱奇，其并沒有叫其他官員大臣在場，唯有兵部李良輔在場。

“朕聽聞你是神仙子弟？”他開口問道。

“這是坊間以訛傳訛，在下只是屠夫子弟，少年遇見道人學了些救人手法，傳了些道家法器而已。”王帥坦然說，被認為是妖孽并無好事。

“哦。”李乾順的語氣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高興，他接著問道：“你怎么會被小種相公抓去？”

“孔夫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小種相公可能認為小子是妖孽吧，需要關起來調教一番。”

李乾順和李良輔的嘴角都浮現笑容，這點君臣二人討論過，唯一的可能是宋儒生集團不能容忍這樣的詭異少年，大宋間諜的可能性幾乎為零，因為大宋不會想到如此怪異的人會容易融入西夏。

“那你有何打算？”

“在下娶了梁氏，準備和梁氏開個醫館。”王帥答道。

“哦？”李乾順轉向李良輔求證。

李良輔躬身說：“王帥與梁氏昨日倉促成婚，叫了族叔梁錦燦證婚。”

李乾順明白了，猜測可能梁氏對其有情，怕朝廷對王帥不利，倉促結婚了。母親家梁氏，李乾順內心會有些愧疚，其母是被大遼鴆殺，也是為了扶持其掌權。

他吩咐宮里給一些賀禮，以祝福此對小夫妻。王帥名義上16歲與17歲間，梁氏卻已經22歲，年齡并不相承，但如果王帥不娶，梁氏也就嫁不出去了。梁氏是梁家一個旁支子女，并不在夏崇宗的視線之內，只不過是昨日才知道。

他決定多問幾句：“你對目前的夏宋怎么看呢？”

額，王帥看看李良輔，其臉上顯出凝重的表情來，想了下說：“宋朝廷上下的士大夫多迂腐，趙佶擅字畫，用人失當，對江南的花石綱名為采集花石，實際是為趙佶搜集錢財，滿足其奢華生活。宋宗室、將門、士大夫控制大量土地，導致稅收減少，廂軍龐大需要巨額軍費又等于減少了納稅人口，對夏的戰爭頗為不智，這是趙佶和童貫等人好大喜功。聯合金國滅遼，更是愚蠢透頂。夏不至于有災禍，但宋遼恐怕會為金所滅。”

李乾順和李良輔大驚失色，這不是普通人能說的話，甚至不是當世知識分子能說出的道理。李乾順座位后幕簾那里傳來些私語，王帥于是知道有人在偷聽，見李乾順面無異色，猜想可能是后妃之類，腦袋里稍微一想，猜到是成安公主。

“何以見得？”李乾順凝重的問道。

“大遼雖然在過去的二百年里戰爭力量強大，但從接觸漢文化以來，就崇尚儒家和佛家文化，其上層武人多數已經柔和無力。女真人新崛起，戰力彪悍，且以戰爭為生存目的。大遼依賴于燕云之地的農業，已經從游牧轉向農耕，牧民定居下來，對外戰爭的欲望就降低，喜愛平和穩定的生活是人的本性。夏與大宋打了上百年，大宋就是典型的農耕民族特性，我相信夏人也很了解。女真不滿萬，滿萬敵不過。其幾萬人的騎兵，就可以擊垮大遼的數十萬軍隊。大宋連大遼都打不過，更不用說女真人，女真人已經建國，一定會對外擴張的。宋金聯合，但宋的戰力羸弱，被金人看輕后，就會滅遼后，再滅大宋。”

李乾順覺得喘不過氣來，他回頭看了看幕簾后，問道：“如果照王公子所述，我大夏如何應對？”

“大夏的敵人不是金，而是大宋和北方的蒙古人。北方已經變得寒冷，北方蠻族會南下，夏人雖然沒有契丹人腐化的那么嚴重，但國力局限在這里，無論與宋、遼、金等都只能自保，無法擴張。北方蠻族下來，夏也很難抗衡，未來的金國會被蒙古人滅掉。”

李良輔忍不住說：“突那小子，你是危言聳聽。”

王帥朝他看看笑道：“我請陛下批準，搬遷我父及其親族來興慶府居住。”

李乾順問：“為何？”

“在下推測，一二十年內，金必滅宋，我欲親人到此地避禍也。”

“但你言下之意，我大夏也會被北方蠻族滅亡？”李乾順目光炯炯的望著他。

“那是百年后的事了，百年內很多事都會變異。我這樣說了，誰知道會發生什么事呢？”

李乾順皺著眉頭，他其實是有些相信的，因為金人已經在進攻大遼，宋人正陳兵燕云邊境，試圖搶奪會燕幽之地的意圖明顯，這少年很明顯是高人子弟。

“那公子何以教朕？”李乾順突然變了語氣，很客氣的說。

“那要看陛下有沒有足夠厚的臉皮。”

這話出來后，李良輔大喝道：“大膽！汝敢侮辱我皇？”

李乾順擺擺手，示意稍安勿躁，我倒是臉皮夠厚的，否則怎么會娶殺母親的大遼公主？又向宋稱臣。

“說來聽聽。”

“大遼必亡于金人，陛下是大遼夫婿，不妨以此資格繼承大遼國土抗衡金國，這樣對契丹人可以接受。”

“這個……”李乾順和李良輔面面相覷，幕簾后也起了漣漪。

王帥話已至此，就不再說什么。

歷史上，北宋聯合金滅遼，燕云被童貫以金錢贖買，不管怎么樣，大遼的立國之本就喪失了。金再攻遼，遼向西夏求救，最后結局是李良輔敗于金，夏崇宗不得不向金求和，建立西夏金國聯盟，謀奪了大遼北方的千里土地，金則南下，滅了北宋。

王帥的話不過是讓夏崇宗提前占領大遼，從而直面金國的戰爭。

但這里面的難度是不同的，因為大遼此時仍舊不會認為自己會失敗，對西夏的國土窺視會視作敵意，最終是不是演變成歷史上那樣，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之話不可對外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