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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淬心之所

  • 無憂不成王
  • 沉千水
  • 3062字
  • 2019-04-21 23:39:11

『淼淼似水,裊裊似霧

君從中來,若即若離。』

蜿蜒的曲調,如同它所吟唱的歌詞一般在清冷的夜色中若即若離。

循著那飄渺的語調望去,湖中心的小樓燈火通明,似是歌舞升平的樣子。

而距離小樓的不遠處,一頁小小的孤舟緩緩地駛向那片燈火。

在小舟快要抵達對岸的時候,

千櫟斂起自己的裙角,從小舟上一躍而下。

『大小姐小心。』熒簇剛剛喊出一句提醒的話,便眼見著那水藍的身影,濺起幾朵小小的水花,便輕盈地涉水而去,到了岸上。

『你就留在船上等我吧。』

『大小姐現在這么厲害嗎?』熒簇講不出一句話,可惜自己無一技之長,也就是做做幫大小姐劃劃船這種小事了,難怪大小姐不愿意帶上自己。

熒簇嘆了一口氣,乖乖地把船停靠好,然后乖巧地坐好,看著那一抹藍色的影子漸漸消失在眼前。

淬熒閣——

遠處的湖光映著燈光,粼粼波動,美輪美奐。

再近觀近處的歌伶,妝容明艷,衣飾紛雜華麗,走動間飾物碰撞敲擊,盈盈悅耳。

一時之間,竟雌雄莫辨,只見滿目動人,雌雄又有何重要呢?

而更為婉轉的是他的歌喉,動聽無比,比起夜色里的銀雀而不遜色,所以這位歌伶便被稱之為『銀雀兒』。

一曲罷了,余音裊裊。

銀雀兒輕輕屈膝,暫時退了場。

熒景舟將面前的一杯佳釀,仰頭飲盡。

他的余光早已撇到那湖面一抹水藍,隱約間雖然身形柔弱,卻也算得是聘聘婷婷。

是她嗎?

那個名義上的親生女兒?那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野丫頭?那個被處心積慮放置在他身邊的棋子……

到底該把她算做熒家之人嗎?這個消失了將近五年的長女千櫟啊……

『唉。』

熒景舟深深嘆了一口氣,她一定是一直找不到自己,所以來圍追堵截,興師問罪吧?

當千櫟登上岸的時候,閣樓中的器樂之聲,與歌伶之喉,便全部沒了動靜。

難道是知道她過來了,所以趕緊把自己美嬌郎藏起來了嗎?

千櫟更為篤定,其中有什么貓膩,便加快了步伐。

直到閣樓拐角處,卻突然眼前一花。

一襲溫香軟玉和滿目琳瑯便撲面而來,她一個閃身躲過,只見那來人卻無措摔倒在地。

『這位姐姐,你沒事吧。』

千櫟忙匆匆伸手去扶,那人抬起頭的時候,她差點說出一句『好美』。

『謝謝這位妹妹。』那人輕輕柔柔地將自己的手放到了千櫟的掌心。

千櫟忍不住直視著他的眼睛,傾國傾城的容顏她不是沒有見過。但是那瞳里的婉轉眼波,倒是像仿佛輕輕在人掌心拂動的羽毛,輕柔且撩撥。

就算千櫟如今還是個情竇未開的孩子,都被這目光撩撥得忍不住一陣心中悸動。

不過她并不懂這到底是因為什么。

『你是誰?』千櫟想了想這副打扮,且走來的方向是淬熒閣——

『莫非剛才那歌聲便是姐姐所唱嗎?』千櫟好奇問了一嘴。

『是。』那歌伶溫順點頭,『大小姐可喚奴家銀雀兒。』

『你認識我?』千櫟微微一愣。

『我與大小姐曾有一面之緣。』銀雀兒微微頜首,發間叮鈴作響,竟有幾分悠揚。

『這樣啊……不過像你這般漂亮的姐姐,要是見過一面我應該不會忘記。』千櫟蹙眉想了想。

『不是大小姐健忘,是奴家當時還未成為歌伶,只是一介草民,自然不會被大小姐記住。』

『這樣啊……』

千櫟點了點頭,正打算挪步離開的時候。

那銀雀兒叫住了她,『大小姐……銀雀兒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講。』

千櫟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你既然都提了,那就講出來唄!莫不是想讓我求求爹爹給你個名分。』

千櫟想起來前幾日歸來時熒珀告訴她的事情,不過眼前的人怎么看都不像個男人,應該只是個普通的歌伶吧。

『噗,大小姐可真會開玩笑。』

那銀雀兒忍不住笑了笑,他略微抬手擋住自己的嘴唇,似是不想露出牙齒。

『熒惑家族的名分哪是我一個小小的歌伶可以妄想的……熒家公愿意來聽聽奴家的歌,便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

『那你想說什么?』千櫟追問道,她抬眼看向那閣樓之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舉杯自酌。

『銀雀兒想為熒家公講句公道話,他的所作所為有他自己的道理,也有他自己的苦衷。望大小姐,能夠體諒一二……他雖然非你親生之父,卻也將你視為親子。』

銀雀兒屈膝施禮,也不等千櫟的回應,便與她擦身而過。

『等一下。』

千櫟回過神來,這人怎么會知道她不是親生?

她想要跟這銀雀兒問個究竟!

但是再轉身,身后已經沒了人影,只有那叮鈴之聲似隱約在耳畔,還有那柔美之香似環繞在鼻端……

剛剛的那一切如夢似幻,讓千櫟有那么一些恍神。

但片刻的失神之后,既然那歌伶身影難再尋,她便還是踩向了通往淬熒閣樓頂的階梯。

她的腳步聲伴隨著輕輕的木板咯吱聲格外響亮。

她一步一步往上走著,內心卻一直回想著那個歌伶剛才所說的話。

淬熒閣已經有不少年頭了,它是熒惑主家府邸中熒湖中心小島上的一座閣樓。

是經常用來做宴飲的場所,在淬熒閣的最高處,近可看湖岸風光,遠可觀無憂盛景,實在是難得的觀景臺。

而最近那熒家公似乎便住在這閣樓上了,對所有的人和事都避而不見,只有燈火與笙歌作伴,也吩咐不許他人接近。

千櫟回來之后,從熒珀那兒打聽到的,她自己又從各處打聽到的。兩相對比之后,她也隱隱約約便有了個大概的猜想。

于是,既然這位父親大人不愿意來跟她解釋,那她也只好自己過來,偷襲渡湖,來與她這不省心的爹爹對峙了。

『你回來了。』

當千櫟踏入樓頂的時候,熒景舟又仰頭喝下一杯酒。

千櫟在看清楚熒景舟如今的模樣的時候,突然愣住。

幾年未見,自己的爹爹怎么就憔悴成這般模樣?

甚至于須發都糾結成一塊,令人難以置信。

這還是曾經那個意氣風發的熒家公嗎?不是說他已經接替了老家主的權力,那不該更加容光煥發嗎?

怎么就這番模樣?

熒景舟感受到了微微泛起的醉意,胸腔之間涌動著莫名的情緒。

『千櫟孩兒,這幾年在外面過得可好。』

他的聲音甚至發著顫音,的確宛如一個多年未見女兒的父親。

就連熒景舟都分不清楚,這到底是真實的感覺還是虛假的演繹。

似真亦假,才會讓人難以分曉吧,不僅旁觀者迷茫,當局者也無法猜透自己的心。

『女兒過得很好,師父也待女兒很好。』千櫟頓了頓,也像一個多年未見到父親的女兒一樣,簡述了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我隨著師父游走四方,行醫救人,做了許多事,也救了許多人。』

『不愧是我的孩兒。』熒景舟繼續淺飲著杯中之酒。

『爹爹這幾年倒是倒退了。』他搖了搖頭。

『可是女兒回來后卻聽人講……老家主生死未卜,熒家公寵愛男伶,意圖傾覆熒惑家族。』

千櫟一字一頓地問道,眼神緊緊地盯著熒景舟,不敢錯過他任何一個表情變化。

『哈哈哈哈哈哈……』只見熒景舟笑得恣意張狂,胡須上的酒漬在燭火下反射著意圖不明的光。

『你看你爹爹如今這番模樣像不像一個能夠傾覆家族之人?』

熒景舟站起身,走到千櫟的面前。

千櫟微微后縮,但卻沒躲過熒景舟按在她頭頂的手,也許是因為沒有感受到殺氣吧……

『我猜不到,爹爹我討厭猜謎語。』千櫟把他的手從自己的腦袋上甩開。

『雖然你不是我親生的女兒,但是你知道嗎?』熒景舟笑了笑,『你跟我很像,所以我的的確確把你當做親女兒。』

『如果,我告訴你,意圖傾覆熒惑家族的人是老家主,甚至他還想傾覆這整個天下……你信嗎?』

熒景舟說出的話,似乎是在震顫著整個世界,但他的眼睛里寫滿了放棄。

『老家主……』千櫟面前浮起熒惑的雙眸,那是一雙讓人看不透的眸子。

『如果你不相信,那就去找老家主,再與他對峙。』

『可是老家主現在生死不明……』千櫟后退了一步。

『但是他不會死不是嗎?』熒景舟意有所指,『虛假的父親跟可靠的長者,看你想要信任誰了。』

千櫟退后兩步,扭頭奔下了閣樓。

熒景舟看著那身影消失,再次頹然坐回位置上,繼續喝悶酒,

沒過多久,一個黑袍男子輕輕地走了上來,手里舉著一個尖口細頸的酒壺,給他斟滿了一杯清酒,然后自己也拿出一個小銀杯斟滿。

『如此良辰美景,熒家公為什么要自己喝悶酒呢?是覺得銀雀兒侍奉的不好嗎?』

熒景舟卻只是喝著酒,眼神飄得很遠很遠。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淬熒閣,這處地方倒的確隨了這名字……變成了淬心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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