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竹簡與帛書

1．《信陽楚簡》

《信陽楚簡》是我國戰(zhàn)國早期竹簡，20世紀50年代出土于信陽長臺關1號楚墓，共148根。

學者馬國權曾在1970年對《信陽楚簡》的文字風格進行過概括，指出長臺關《信陽楚簡》的竹書和遣策“字均修長，筆畫勻細工整”?！缎抨柍啞繁戎?0世紀80年代發(fā)現(xiàn)的《九店楚簡竹書》《放馬灘秦簡竹書》和《慈利楚簡竹書》，以及90年代發(fā)現(xiàn)的《郭店楚簡竹書》，它的文字風格可以說是“獨一無二”的；但隨著《上博簡竹書》的陸續(xù)公布，這種風格與《上博簡竹書》的《性情論》《民之父母》的文字結體和書寫風格接近。如“戈”字都是長直斜畫變作彎筆，右上角撇向左邊跟長斜畫相接的筆畫變作直豎，從而與中間的橫畫垂直相接。其他諸如“才”“而”“易”等字也是如此。

由于其書寫的相似，學者楊澤生不免“懷疑其書手或者有某種聯(lián)系”，并認為《信陽楚簡》與《性情論》的書手可能是同窗關系。

2．《侯馬盟書》

1965年冬，在山西春秋晚期晉國都城侯馬古文化遺址上，發(fā)現(xiàn)了大量公元前5世紀的古代盟書，計1000余件，系玉簡。其中文字可辨識者600余件，考古工作者定名為《侯馬盟書》。

《侯馬盟書》為朱書（或墨書）手寫體。東周時代，諸侯各國文字已趨異形，所以其結構與簡化程度均與人們熟悉的兩周金文有差別。由于《侯馬盟書》是用毛筆書寫的當時通行的篆書，因此為研究先秦書法提供了極為寶貴的實物資料。

從用筆上看，《侯馬盟書》并不像金文線條那樣單一，而表現(xiàn)出提按用鋒的變化，落筆重而起筆輕，收筆多出鋒，猶如釘頭鼠尾，極似《說文解字》中收入的古文，因此也不由得使人想起古代關于蝌蚪文的記載。細讀《侯馬盟書》可以明顯地看到書寫中的連筆意識，線條的連貫、用筆節(jié)奏的強弱變化，這些都說明了書寫速度的加快及用筆技巧的純熟。因此，《侯馬盟書》中已經具備了某些草篆的特征。古人云：“篆之捷，隸也?！痹趯⑵渑c同期金文的對比中，我們多少可以感覺到由篆至隸演進的脈動。

3．《云夢睡虎地秦簡》

1975年12月在湖北出土的《云夢睡虎地秦簡》震驚了考古學界和書法界，人們不再相信歷代“權威”們所說的“秦詔”即“秦隸”之說。由于《云夢睡虎地秦簡》的成書年代可以上溯到秦王政完成統(tǒng)一大業(yè)之前，因此更否定了歷來已成定論的書體演變說，形成了自己的特殊時代特征，既有著后世隸書的特點，又包含著篆書的特點。從“快”這一意義上說，只有毛筆的運用，隸書的快寫，才真正把中國書法向隸書的方向推進。出于對美的追求，《云夢睡虎地秦簡》已經有了明顯的波挑，在橫向運動中，筆與筆之間的牽帶開始出現(xiàn)，亦?？梢钥吹綑M畫的傾斜，這種傾斜往往朝著一個方向，或左傾或右傾，這是書寫者生理動作的反映，由此動勢被夸大了，出現(xiàn)了筆畫間的特殊呼應關系和連筆，并孕育著后世的草書和楷書。

秦隸和篆書比較，不同之處除了改縱勢為橫勢外，用筆上也出現(xiàn)了提按意識，逆入平出的橫畫及點的運用都明顯增多。另外，秦隸由于脫胎于母體——篆書，雖然體勢變橫，但仍然保持著中鋒用筆的特征，而并非都用側鋒方筆，所以秦隸顯得渾厚、豐滿、有內涵。

4．《馬王堆帛書》

作為秦代末期和西漢初期的墨書手跡，保存到今天極不容易，1973年在湖南長沙馬王堆三號漢墓中出土的《馬王堆帛書》，包括《戰(zhàn)國縱橫家書》及《老子》甲本、乙本等，便是這一時期十分珍貴的墨跡。因為是第一手西漢書法的研究資料，它不僅使專家們格外注目，而且與1972年出土的山東臨沂銀雀山漢簡（《孫子》《孫臏兵法》等）、1975年湖北江陵鳳凰山出土的漢簡一起，使得前人爭論不休的西漢有無隸書的問題迎刃而解。

《馬王堆帛書》用筆沉著、遒健，與一般的漢簡書用筆相比，無草率之筆，亦少見側鋒用筆，故給人以有內涵、圓厚之感，似出于相當成熟的書家之手，而非一般民間書手所為。

從幾篇《馬王堆帛書》風格不同的文字看，可以斷言它們出自多人之手。處于隸變階段的《馬王堆帛書》雖然已經形成了隸書特有的橫向運動筆勢，但依然保存著篆書母體的明顯特征。這從《戰(zhàn)國縱橫家書》中可以看得很清楚，與《老子》乙本那種完全橫平豎直，再加左掠右波的寫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如果說《老子》乙本已經趨向成熟漢隸的筆法，其橫、豎、掠、波畫都開始走向規(guī)整，表現(xiàn)出一種統(tǒng)一的美，那么《戰(zhàn)國縱橫家書》則還保留著金文、大篆中特有的斜勢筆畫和結體特征，它展現(xiàn)了一種錯綜的、豐富的拙樸美，使人回味無窮。

《馬王堆帛書》的章法也獨具特色，既不同于簡書，也不同于石刻。它縱有行，橫無格，字的長度非常自由，通篇看去如同后世的行書行款，加上如“也”“子”“可”等字加長的左掠或右波，運用夸張的提按，造成了字距間的疏密變化，產生了強烈的跳躍節(jié)奏感。這種節(jié)奏和章法可稱得上是漢代章草的濫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