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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禮王

  • 天下丹青
  • 一苯正烴
  • 3574字
  • 2022-01-08 18:40:12

這男人就這么走了。

屋內的兩個官差沒有做任何阻攔。

云惜怪晏懷安,怪他怎么這么輕率地放走了那個人。

“不用我說,你們也應該看得出來這里頭兇殺的可能性很大。海棠不是自然死亡的,嘴唇青紫當然可能是喘證、心癥之類的病癥,但也可能是遭人下毒。如果海棠查不到以往的病史,那么后者的可能性大。而如果是遭人下毒,昨晚她通宵都跟剛才那個男人呆在一起。這樣一個人,毫無疑問是最大的嫌疑犯,你們怎么能……”

云惜一邊說,晏懷安一邊低著頭聽訓。有意思的是,連呂良輔也一起沉默著。

不過最終,晏懷安怕云惜越說越嚴厲,便還是伸手拉了拉她,小聲:“我們不能拿他?!?

“不能?為什么不能?”

晏懷安撇撇嘴:“因為他是李成譚?!?

“李……成譚?|

云惜雖然不太知曉朝堂上的事,但“李成譚”這個名字,她還是有所耳聞的。

當今寧朝皇室姓李?;实劢欣钿咈?。皇帝當皇帝之前是叫李成驍的,但當了皇帝之后天下人都需要避諱。但皇帝的名字里那個“成”字是常用字,天下人文牘都改的話有點兒麻煩。于是皇帝干脆只麻煩自己,改成了“鋮”。

而皇帝的幾個兄弟,也就是當朝的幾位年輕親王,都是李成什么什么。

李成譚,就是其中之一。是為“禮王”。

這也解釋了他能在宮中與海棠相識。如果不是皇帝的親弟弟,誰能那樣自由進出御花園?也只有皇帝的親弟弟,敢在皇宮里跟一個宮女私相授受那么多年。

不過李成譚其人似乎不太受皇帝喜歡。其他的幾個親王都或多或少被皇帝啟用。但唯有李成譚,是出名的閑人一個,諸事不管,放浪形骸,是民間口中最風流瀟灑的那一位。據說這禮王其實也不是沒有上進之心,平日里去給皇帝請安應該還算是挺勤,不過至今不見皇帝給他青眼。

再看看他對海棠的所作所為,“禮王”,這個稱呼聽來簡直是對他的諷刺。

“禮王……”云惜冷哼一聲,再看看死去的海棠,心中驀然嘆息。

傻女人,他就是王又怎么樣?他不要你,他于你就什么都不是。

再說這些也沒有用了。海棠已死,而且死得不明不白。

破解海棠的死因,或許是云惜對她最后能做的一點事情。

“放走了李成譚,你們是不準備破這個案子了么?”云惜冷冰冰地問。

晏懷安很緊張,畢竟一邊是自己的青梅竹馬,另一邊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不過呂良輔回答得很堅決:“不,當然不是?!?

云、晏二人齊刷刷地看向他。

“讓禮王走,是因為他雖然有嫌疑,但我們已經錄完了他的口供。他是頭面人物,我們能不能拿他且放一邊,但總之要找他,就總能找到?!?

這話倒的確。禮王這么大一個目標,也不怕像其他人一樣畏罪潛逃。

“那禮王口供有什么特別之處沒有?”

云惜向呂良輔發問,倒有點兒像上司問下屬。晏懷安覺得這終究不太合適,于是搶答:“哦,其實也沒什么,就是禮王醒來得挺晚,應該是昨晚喝了不少酒,所以到天光大亮了,他才醒過來的?!?

云惜環視一周:“室內也沒有打斗痕跡,如果禮王說得是真的,那他們兩個昨晚應該很融洽才對。”

呂良輔點頭:“所以我傾向于認為不是他殺的人?!?

“但像他這樣一個人,也許殺人不屑于使用暴力,用毒呢?”

“這個也好驗證——酒壺里就剩一點兒酒,你沒來之前我就用米粒兒沾了酒扔到陽臺,來吃的鳥雀一點事也沒有。另外茶水也不可能,你剛才也看到了,禮王走之前,喝了一口茶。想必這里也不是問題所在?!?

云惜又看了看海棠的尸體,伸手在她嬌美的臉蛋上摸了一下,腰肢香軟紅粉佳人,如今也已經開始僵硬。

“不知道有沒有喊仵作?”云惜向兩個官差發問的語氣好歹柔和了一些。

呂良輔回答:“回頭把尸體直接送到衙門,我們的仵作這幾天回家了一趟,要今晚才能回來。所以具體的死因如何,得最快明天才能知道。如果你問的是死亡時間的話,這我自己就能看明白——看樣子是半夜到凌晨之間的時候死的?!?

云惜想了想,沒有發現其他有用的線索或思路,道:“伺候海棠,是專門有一個龜公的。那個龜公的口供問過了么?”

呂良輔一怔。晏懷安說:“還沒有?!?

“不如我們問問吧。”

在等待龜公的時候,云惜又仔細查看了一下室內——除了那墻壁上的海棠一株株變得干枯、毀敗,其他實在很難說有什么變化。整個房間的陳設跟她這兩天來看見的并無二致。雖然一夜歡娛,但室內保持得十分整潔,連海棠的床鋪都十分干凈,沒有掀開的樣子。這么說來,禮王和海棠是喝了整夜的酒,并沒有——云惜臉紅了一下——并沒有做其他的事情。

這時候,幾只鳥雀飛到了陽臺這里,似乎還在探頭探腦地想看看有沒有米??沙?。

云惜的手扶上陽臺的那扇推拉門,突然問:“這扇門一直這么開著的么?”

呂良輔想了下回答:“是,我們來時就如此了……我問了禮王殿下,問他我們來之前有沒有人動過任何東西,他說出了探過海棠鼻息,就其他什么也沒做。這么說來,這門在我們來之前就是打開的?!?

這就十分有趣了。公開狎妓宴飲,禮王再豪放也不至于,何況他來去此地都神神秘秘的,顯然是有意低調。那么就不可能徹夜放著這扇門開著不管。還有,這時節,天氣可算不上溫暖。

云惜回憶起昨晚的情況。夢境紛紜,她睡得不沉。而且恍惚中記得有呼呼風聲,似乎挺冷。

對,應該是挺冷,否則的話她不會那般不能安眠。

再看看離陽臺兩步之遙的海棠,她的身上卻蓋著一身薄被子。

這倒很有趣。

“昨晚,是個什么天氣?”云惜下意識地說了一句。

這時候立即有人回答:“昨晚上下了一點點小雪。”

屋內三人同時朝那個方向看去,是那個龜公。

“小雪?”

龜公的神情怯怯的:“是,午夜時分我給海棠姑娘換爐子,要到柴房那邊去找炭,從這里出去的時候飄了幾星白白的雪花,而等我換完炭回來的時候,雪花就沒了?!?

的確是小雪,很小很小的雪。不過這說明昨晚挺冷。

云惜問:“你昨晚進來換爐子的時候,這扇陽臺的門開著的還是關著的?”

龜公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這個……說實話我沒注意。因為禮王殿下在嘛,我進來海棠姑娘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哪里都不敢亂看。我……記不得了?!?

明明挺冷,這房間卻敞開著陽臺??珊L牡纳砩蠀s又有一席被子。

誰開的門?誰蓋的被子?海棠自己么?干嘛這么多此一舉?如果不是她,是禮王?禮王自己怎么沒蓋任何東西?

“海棠身上的被子,也不是禮王蓋的?”云惜看向呂良輔問。

“禮王殿下說,他只探了她的鼻息,其他什么都沒有做?!?

龜公也回答:“這個被子反正禮王殿下喊我來時就有了。”

是啊,那樣一個狠心的男人,在知道這是具尸體的時候,恐怕更是什么都不會做的吧?

那海棠身上的被子,又是誰蓋的?

這倒是個有趣的疑點。云惜想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就先放一邊。龜公來了,就問問能問的。

這個龜公,正是先前接送云惜的龜公。昨天兩個官差見的也是他。

面對兩個官差,龜公自然是瑟瑟。但見到云惜,情況就好很多。

“你不用害怕,碰到死人的事情,官差們問上幾句也是正常。并不會因為跟你多說了幾句話就把你定罪。有時候反而是知情不報更麻煩?!?

云惜安撫幾句,龜公連忙點頭:“姑娘請問吧?!?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歸,叫十三。姑娘不覺得污了唇齒,喊我大名就行。這名字是不登大雅之堂,但我自個兒聽來覺得順耳。”

聽到這么古怪的名字,晏懷安差點兒笑場,倒是云惜一直鎮定:“那好,歸十三,我問什么,你答什么,越仔細越好——昨晚你是不是一直在外頭伺候?”

“回姑娘的話,是。禮王殿下是貴客,也是海棠姑娘唯一的客人。凡是禮王來,外頭一定是我伺候。因為我是專門撥給海棠姑娘差遣的,只要平日里其他雜活兒跟海棠姑娘的事兒沖突,我首先顧著海棠姑娘這頭。昨晚就是我在屋外的墻角伺候?!?

“你都伺候些什么?”

“添茶水,添炭火,換爐子——這之類的?!?

“最后一次喊你進來是什么時候?”

“嗯,應該是四更天吧。四更天在外人覺得可能挺晚,但對綺花苑來說,仍是熱鬧的時候。”

四更天,也就是過了午夜。

云惜借著問:“后來就沒動靜了?”

“沒了,不過這里頭燈還是亮著的。至于聲音,我是在走廊的那一頭聽伺候的,聽見搖鈴才過來。所以一般人說話的聲音是聽不清楚的。不過我記得那之后這里頭應該是沒什么動靜了,我覺得應該是海棠姑娘和禮王殿下都睡著了。”

“你再沒聽見任何動靜了?”

歸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瞞姑娘說,在我們這兒值夜也是很辛苦的。我聽見沒響動了,就迷迷糊糊倚著墻根打打盹、偷偷懶。結果這一覺,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禮王把我喊過去。”

“因為禮王發現了海棠的死?”

“是。然后我就去報告了雀娘。雀娘來確認了,就差小廝去報官,就有了后來種種。”

如果已經獲得的口供全部真實,那么禮王無非是一宿酒醉之后遲遲睡醒,發現了旁邊海棠的一樣,便搖鈴喊來龜公,龜公查看之后,又去叫人報官。

他們進來之后,現場維持原貌,包括打開的陽臺門,海棠身上蓋上的被子。

從頭到尾,疑點頗多,云惜想了想,沒有什么好的突破。

她又轉頭看了看墻壁上那些海棠花樹。朽敗得如同也中了毒。

她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姑娘是不是還有什么想問的?”歸十三主動開口。

“是,不過只是我自己心里一些別的困惑。你恐怕解答不了?!?

“恕小的多嘴,姑娘剛才說,我多答才好,姑娘要是實在想問,就問吧。”

“那好。”云惜指了指墻壁,“是這些海棠,我昨天才畫好的,怎么才過了一宿,就成這模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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