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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顯然,這是最好的選擇。他竊竊私語說這個窩藏主是個還俗的神甫。卡米爾從來沒有證實過,但他也沒有感到驚訝,這兩種職位看起來也頗為相似。

“你派人去那兒轉轉。”

路易記下這個指令。在大多數情況下,都是由他分配任務。

說著佩萊拉法官就到了。藍眼睛,長鼻子,耳朵像狗。他憂心忡忡,步履匆忙,一邊走一邊抓住卡米爾的手。“您好,警官。”在他身后,他的書記員,一個三十歲的尤物,脖子以下全是胸脯,她的高跟鞋踏在水泥地上當當作響,應該有人去告訴她這有點過了。法官也知道她發出的噪聲有點過頭。盡管她跟在他身后三步遠處,但毫不夸張地說,掌握著步伐的依然是她。如果她樂意,她甚至可以一邊悠閑地逛逛長廊,一邊用她的口香糖吹吹泡泡。卡米爾發現洛麗塔到了三十歲,就真的是個惹人厭煩的女人。

大家都聚集了起來,卡米爾、路易,還有隊伍里另外兩名剛剛趕到現場的同事。會議由路易主持。言簡意賅,條理清晰,消息靈通。(最近他通過了國立行政學院的考試,雖然他更喜歡巴黎政治學院。)法官全神貫注地聽著。“他們說話帶著東部口音。他們讓人想到塞爾維亞人或者波斯尼亞人,那些粗暴的人,他們開槍從來沒有人能躲過。至于老大文森特·阿福奈爾,他的戰績可謂碩果累累。”法官點點頭。“阿福奈爾和波斯尼亞人,可怕的組合,居然沒有更大的損失,簡直令人震驚。這群家伙生來就是壞坯。”法官說道。他說得沒錯。

接下來他關心起目擊者們。通常情況下,珠寶店開門時,主管、實習生和另一名員工一般都會在店里,但那天早晨她遲到了。她差不多在這場斗爭結束時才到,只聽到最后一聲槍聲。只要有員工奇跡般逃過了發生在他工作店鋪或者銀行的搶劫案,警察們總是第一時間產生懷疑。

“我們已經把她找來了,”一名警察說(他似乎不太有說服力),“我們會繼續盤問她,但她似乎和這事沒什么關系。”

那位女書記員已經厭倦透了。她轉動著她的高跟鞋,扭來扭去,肆無忌憚地看著出口處。她涂了一層暗紅色的指甲油,胸脯被一件開了最上頭兩顆紐扣的長袖襯衫緊裹著,像是要被撐破了一般,展露出一條深得難以置信的白色溝壑,讓人忍不住緊張地盯著剩下的紐扣看,紐扣周圍的衣料緊繃著,像是露出了猥瑣的笑容。卡米爾看著她,在心里畫著她的速寫,她的確可以吸引人的眼球,但也只是總體印象。從細節上來說,又是另一回事:大腳丫子,短鼻梁,五官并不算精致,臀部雖然很有彈性,但位置有點太高——一個登山運動員的屁股。她噴了香水,有點……嗆人。讓人感覺像是站在一堆牡蠣邊聊天。

“很好,”法官說著把卡米爾拉到一邊,“分局長女士跟我說,您有一個線人……”

他說“女士”的時候用了一種強調的語氣,好像他在努力適應這種新稱謂。那個女書記員討厭這種私密談話。她發出一聲不耐煩的長嘆。

“是的,”卡米爾肯定道,“我明天會得到更多信息的。”

“那就不要拖拖拉拉的了。”

“應該不會……”

法官很滿意。他不是分局長,但他還是喜歡越多越好的數據。他想走了。他嚴肅地看了一眼女書記:“女士?”

聲音里透著權威,擲地有聲。

看看洛麗塔的表情,就知道法官一會兒有的好受。

16:00

女理發師的證詞不錯。她不斷重復著她所說的,低垂著眼皮,像是個害羞的新娘。這是所有證詞中最細節的了。甚至有點太過細節了。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我才需要戴個大風帽。鑒于外面的騷動,我要盡可能遠離露臺,靠近吧臺。我點了杯咖啡。

那個女孩沒死,當時邊上停著的一輛車子把她救了起來。她被急救醫療隊帶走了。

在她出院之前,或者在我把她轉移地方之前,她還在醫院的急診室里躺著。

但首先,上滿膛,莫斯伯格里裝著七顆子彈。

“焰火”表演就要開始了。

我們外面再見。

18:00

盡管很緊張,卡米爾控制著自己不用手指敲擊方向盤。在他的車里,所有的控制儀器都是放低的,沒有別的辦法,誰讓他坐在座位上連腳都踩不著地,手臂也太短呢。在一輛為殘疾人專配的車里,一切都要小心,也許一個不恰當的手勢,車子就飛出路邊了。尤其是對于卡米爾來說,在他所有的缺陷中,他的雙手尤其不夠靈活,除了畫畫之外可以說他就是個笨手笨腳的家伙。

他停了車,穿過醫院的停車場,一邊重復著要對醫生說的話,那種精心琢磨過的句子,能讓你在十五分鐘內顯得溫和有禮,但也是那種一到現場你就會忘得一干二凈的句子。這天早上,接待處擠滿了人,他直接上樓進入安妮的病房。這一次,他停了下來,柜臺到他眼睛這么高(卡米爾估計一米四的樣子,在這件事情上,卡米爾從來不會誤判一兩厘米以上)。他繞了一圈,一臉權威地推開邊上的小門進去了,門上分明貼了“禁止入內”。

“所以呢,”接待員大喊,“您看不懂法語嗎?”

卡米爾出示了一下他的證件。

“是您?”

接待員開始大笑,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贊。

“很好!”

她是真心說好。她瘦瘦黑黑的,目光炯炯有神,胸脯平坦,肩膀瘦得只剩骨頭,四十歲左右,安的列斯島人,胸牌上寫著“奧菲利亞”。她穿著一件花邊襯衫,丑得讓人驚嘆,一副白邊框蝴蝶形眼鏡,好萊塢般的夸張樣式,一身煙草味。她朝著卡米爾張開掌心,讓他等一等,她接了個電話,又草草掛了,然后轉向卡米爾端詳起來。

“您真矮啊!對于一個警察來說,我想說……難道招收警察沒有一個最低身高要求嗎?”

卡米爾沒心思在這兒閑扯,但聽了她的話他還是微笑了一下。

“我有豁免。”卡米爾說。

“啊哈!有關系啊!”

再這么聊下去,不出五分鐘,這種率真就會發展成放肆。不管是不是警察,她都要來拍你肩膀了。卡米爾打斷對話,要求和安妮·弗萊斯提爾的主治醫生說幾句。

“這個時間點上,他正在巡視病房呢。”

卡米爾做手勢表示他懂了,然后朝電梯走去。又折回來。

“她收到過任何來電嗎?”

“據我所知沒有……”

“確定嗎?”

“您要相信我。尤其是這里,病人很少有能接電話的。”

卡米爾走了。

“喂喂喂!”

遠遠地,她揮動著一本黃頁,像是發現了比她厲害的人一般。卡米爾又折回去。她用一種誘惑的眼神看著他。

“一張有用的小單子……”她輕聲說。

這是張治療單。卡米爾把單子塞在口袋里上了樓,詢問了醫生,還是得等著。

急診室外面,停車場停滿了車。這是個理想的藏身之所,一輛車子停在這里,只要不是待在原地太久,沒有人會發現的:只要保持警惕、低調,保持移動。

還要在前座用報紙掩護,把莫斯伯格裝滿子彈,以防萬一。

現在該好好思考,想想接下來要怎么做。

第一種選擇是等待那個女人出院。這也可以說是最簡單的了。相反,對著一輛救護車開槍則是完全不符合日內瓦公約的,除非完全忽略它。入口大廳上方安裝的攝像頭什么用也沒有,它們只是被裝在那里唬人的,但只要用12號口徑槍把它們打爆,就可以開始行動了。道義上,沒什么不能逾越的。技術上,也沒什么不可能的。

不,在這個方案里面棘手的問題主要在于運輸,要找準出口,而那出口非常狹窄。的確可以殺死門衛來突破防線,日內瓦公約沒有涉及門衛的條例,但這畢竟不是最方便的辦法。

別的解決方案:從防線后方奇襲,車上有個小窗戶可以射擊。因為離開醫院時,救護車必須右轉,然后在四十米開外等到綠燈亮起才能前行。它們到來的時候總是匆匆忙忙,卸下笨重的擔架和病人之后,回去時反倒是輕輕松松的。一旦救護車在紅綠燈處停下,一名整裝待發的殺手就從后面悄悄潛入,用一秒鐘的時間打開車后門,一秒鐘調整,再用一秒鐘開槍,如果你考慮到這種情況下醫護人員必然的驚叫和可能的目擊者,這些足以給你足夠的時間上車,并向反方向逃出四十米,接著,一條雙車道的大馬路,一步之外就是外環高架,清靜怡然。一切都搞定了,還有大筆的進賬。

兩種情況下,都需要她出院,回家,或者轉院。

如果這個可以開槍的窗口沒有開,那就有必要再研究一下這個問題了。

還有一個可能性就是:送貨上門,就像花店,或者糕點店。上樓到她的房間,禮貌地敲門,進門,開槍斃命,出門。必須非常精準。或者反過來,索性一開始就大張旗鼓。兩個不同的策略,各有各的好:第一個,針對性的射擊需要更多技巧,也給人更大程度的滿足,但這種方式難免有點自戀,更多考慮的是自己,而不是襲擊對象,不夠慷慨;第二種方法,把事情搞大,無疑更加慷慨,也更加崇高,簡直是帶著普世關懷的了。

事實上,通常不是我們選擇事件,而是事件選擇我們。所以必須精密盤算,未雨綢繆,這就是那群土耳其人所缺乏的。他們有組織,但就未雨綢繆來說,他們簡直一竅不通。當你離開自己的鄉村,來到歐洲最大的首都想干一票大事,你得事先有所打算!但是他們呢,并沒有,他們就這么到了巴黎戴高樂機場,皺著他們又黑又粗的眉毛,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和恐怖分子脫不了干系……你說吧,那對鄉下來的狗娘養的兄弟,他們干過最大的事就是搶劫一家安卡拉郊區的雜貨店,還有一個克斯金的加油站,就這樣……對于他們在歷史上即將扮演的角色來說,的確不用找什么太高級的人,但至少不能找這樣的渾蛋吧,即便這是最方便的,卻也是種羞辱。

算了,至少他們在死前見到了巴黎,他們應該謝天謝地了。

耐心總是有回報的。瞧,我們的小警官跨著他熱切的小碎步穿過了停車場,進入急診室。我比他早了三步,我決定保持這樣一種優勢。從這里,我看到他杵在接待處的柜臺前,柜臺后那姑娘估計只能看到他的頭頂,就像電影《大白鯊》里一樣。他跺著腳,這名警官很焦躁,緊接著就轉身離開了。

小而強悍。

沒關系,我會把這個麻煩給他送貨上門的。

我下了車,跟上他。重要的是,迅速把這件事了結。

18:15

安妮睡著了。腦袋周圍的紗布沾上了治燙傷的藥膏,污黃色,這讓她的臉呈現出一種乳白色。她眼皮閉合著,像是充了氮氣一般浮腫,而她的嘴……它的形狀已經深深烙在卡米爾的記憶深處,他描繪過無數遍的線條,而現在,一切都被破壞了。門打開了,一道目光從門口經過,有人叫他。卡米爾來到走廊上。

實習醫生是個一臉嚴肅的印度人,戴著一副小眼鏡,他的胸牌上寫著他長達六十個字母的姓。卡米爾又一次拿出他的證件,這位年輕醫生研究了好一會兒,可能是在思索應該擺出一種怎樣的態度來面對這樣的情況。急診室里警察并不少見,但重案組的警察就不多了。

“我需要知道弗萊斯提爾女士的情況,”卡米爾指著病房門,解釋說,“法官想跟她做筆錄……”

實習醫生表示,這個問題得問他們負責人,才能決定他能做些什么說些什么。

“嗯……那她的狀態……她現在狀態怎么樣?”

實習醫生手上拿著X射線照片和幾張總結報告,但他其實并不需要,他對資料了如指掌:鼻骨碎裂,一條鎖骨有裂縫,兩側碎裂,兩處輕微挫傷(手腕和左腳),十指斷裂,雙手、手臂、雙腿、肚子上布滿傷口,右手上有一道很深的切口,所幸沒有傷到神經,但一定的修復還是需要的,臉上一道長傷口還是很成問題,可能會留下永久疤痕,還沒算上那些淤青。這些照片還只是初步的。

“這傷勢已經非常嚴重了,但它們并沒有引起神經性的紊亂,不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也沒有頭部裂痕,可能牙齒會有一些損傷,還要修補一下……但還不確定,還得掃描分析。一切要等到明天。”

“她會痛嗎?”卡米爾問,“我這么問你,”他又很快補充道,“是因為法官要和她聊聊,您能理解吧……”

“她會最低限度地受罪。我們在這個領域還是有一點經驗的。”

卡米爾笑了,結結巴巴地道了謝。實習醫生一臉狐疑地盯著他,眼神深邃,他的表情像是在說……好像卡米爾非常不專業,他簡直想再看一下卡米爾的證件。但他想在他的同情心儲備中挖掘一下,因為他加了一句:

“一切恢復正常還需要點時間,血腫會慢慢消退,但還會到處留下些結痂,但……(他在他的本子上搜索著安妮的姓名)弗萊斯提爾女士已經渡過危險期,已經沒有不可逆的病變了。我覺得這位病人最大的問題,已經不是身體,而是精神沖擊了。我們會對她觀察一兩天。接下來……她可能需要一些幫助。”

建筑物的右側沒什么有用的。相反,左側就好得多,有一個緊急出口。我很快發現,這道門幾乎和莫尼爾長廊廁所的門是一模一樣的。這種防火門的內部,中間有一道粗大的橫桿,很容易就能用一片軟金屬片從外部把它撬開,讓人簡直忍不住要問這難道不是工程師設計來方便竊賊的嗎?

我聽著,但是什么都沒聽到,門太厚了。算了,我環顧了一下左右,把金屬板塞進門鎖里,轉動,我看到眼前是一條走廊。走廊盡頭,是另一條走廊。我堅定地走了幾步,故意鬧出一點聲響,以防萬一遇上什么人,于是我……來到了大廳深處,就在接待處柜臺后面。可以看得出來,醫院不是為殺手設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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