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晉南北朝時期的交際風尚
魏晉南北朝時期門閥士族重交際、重應酬蔚的社會時尚,最有突破性和創造性,獨具魏晉南北朝這個紛紜復雜、號角聲不斷的時代特色。門閥士族是魏晉南北朝時期人際交往活動的主角。
對于“世襲”,我們一直持批判態度。其實在科舉制成熟以前,這種世襲也有其必然性。事實上,從漢末到東晉初年,許多教育傳統良好的士族之家累世相傳,根深葉茂。比如潁川鐘氏從漢代的鐘繇到唐朝中葉500年間,世系不斷,幾乎每代都有官宦。這種情況導致世家大族對教育無不極其重視,為保持自己的文化優勢無不殫精竭慮。士族為了傳承家族精神,制定了林林總總的家誡、家訓、門律、門范等,家長辭世,也往往留有遺言、遺令、遺命。南北朝集大成的《顏氏家訓》一書,就是士族家族教育的經典。王伊同在《五朝門第》中說:“五朝名家,靡不有家教,所以立身處事,有以見異……巨宗重臣,咸有訓誡。”這些世家大族的文化積淀和教育水平,確實不是一般人家能比擬的。因此,士族社會中,上層文化可以以家族為堡壘,一脈相承,越積累越深厚越精微,傳遞數代之后,上層文化的精神氣質越來越呈現出貴族文化的特質。
魏晉士人思考的結論是人生的意義不在于一時一事的物質得失,也不在于把活生生的生命去做僵硬的倫理和教條的注解,而是在于心的自在,真性情的釋放。“竹林七賢”就是這股思潮的典型代表。這個文人群體優游于山林之間,以縱酒談玄、放任灑脫著稱。他們人品各異,觀點有別,人生際遇更不相同。但他們身上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認為人活著應該不受“名教”的約束,應該向自我、人性、真情回歸。他們主“我”重“情”,特別強調一個“真”字。因此,才出現了種種后人不解的行為。
魏晉時代畫壇巨匠顧愷之身上“魏晉風度”更為典型。此人好吹牛,好開玩笑,史稱他言談舉止,“癡黔各半”。也就是說,有時很機巧,一語道破天機,有時又很難解,讓人莫名其妙。被世人稱作“三絕”(畫絕、才絕、癡絕)。他年少輕狂,曾經袋里無錢,卻為瓦棺寺寫捐百萬,最后靠畫維摩詰一軀,贏得看畫人一捐逾百萬。這種傳奇式的故事,在春秋之后實在不可多得。
《晉書》上記載:王羲之少年時代,就很有個性。郗虞卿聽說大族王氏家中,幾個孩子都英俊不凡,就命媒人到王家選婿。其他幾個孩子都竭力修飾自己以待客,只有王羲之袒著肚子躺在東床上,神色自若地吃著胡餅。媒人回去告以此情此景,虞卿說:“這個吃胡餅的人才真是好女婿啊。”于是把女兒嫁給了王羲之。東晉永和九年,也就是公元353年,三月初三,晴空如洗,天氣絕佳。浙江省紹興市西南30公里的蘭亭,41名峨冠博帶的文人,正列坐在清澈的蘭溪之畔,縱酒歡會。他們把一種叫作“羽觴”的輕便酒杯放在水上,任其順流而下,流到誰的面前,誰就要飲酒賦詩。眾人詩興大發,很快得詩35首。席中50歲的王羲之更是逸興遄飛,他命人取出特制的鼠須筆和蠶繭紙,借著酒意,即席揮毫,為眾人寫下了一篇詩《蘭亭集序》。坐中諸人可能誰也沒有意識到,這一天將成為中國藝術史上一個永遠的紀念日。連王羲之也沒有意識到,他平生最重要的作品,已經在他微醉之時不經意間誕生了。
如果說中國歷史上第一個大動蕩時期是春秋戰國時期,催生了先秦諸子的“百家爭鳴”,那么第二個大動蕩時代便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催生了中華文明和藝術的質的突變,為以后隋唐帝國的出現打下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