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總覺得天星盤近來不大安分,尤其是在去皇家祠堂走一遭之后。
現下也只有再探一次皇家祠堂才能解惑。
祁淵大抵是也有所感知,與我的提議不謀而合。
當晚,我們便去了皇家寺廟。
居于上次之訓,我們并沒有使用仙法。
只是我平日里光明正大得習慣,此等偷偷摸摸的事也小心翼翼不來,一路穿街過道,險些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了不下三回,祁淵那無奈的眼珠子都快瞪出火來了。
對此,我何其無辜。
混入皇家祠堂,我深覺當凡界的小偷是件費神又費腦之事,這等森嚴莊穆的皇宮,堪比一道天羅地網。
“不見你的這幾百年,你的仙力倒是下降得半點都不含蓄,連這應付凡人的警惕心都縮水了不少。”祁淵道,聽不出情緒。
但他這話說的,好似我這仙力高漲都是源于他祁淵的教導指點一般。
莫不是他在天上當慣了太子,對一般仙子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自以為是?
思及至此,我干脆保持沉默,免得一會他丟出更出奇的語句,我怕自己沒能控制住拆他面子。
自我們收斂了仙氣,這在皇家祠堂布下的仙障也安分了些許,只是這樣一來,那天星盤在這里便沒了多大用處,找起線索也略顯麻煩。
“何人?”
外面忽有官兵的聲音傳來,我和祁淵互看一眼,各顯無奈。
進祠堂不過須臾,連這里個把地形都還未摸索明白,外面那些鷹眼就揪了過來,委實丟人。
但說實在話,我這等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絕對不是驚動他們的罪魁禍首。祁淵,那就更不可能了。
怪就怪北離滄養的那些兵,太機靈,叫我恨得牙癢癢的。
我和祁淵找了就近的藏身地。
然不湊巧,我選的那個地方竟然還杵著一個黑衣人。
我瞪大眼睛看著他,他那包得只剩兩顆黑珠子的臉也流出一片詫異。兩人僵持幾秒,在祠堂大門被踹開之前頓忘敵友之分,貼緊石壁,雙雙藏得跟老鼠一般隱蔽。
也是如此,我總算知道那些狗鼻子如何找到這里來了。敢情都是這見不得光的小偷引來的。
“君上。”
“怎么回事?”
連北離滄也來了?
現下我對眼前這個黑衣人更是惱上七分。
“梧西宮中發現賊人,臣等一路追尋過來,發現這里有動靜便……屬下該死,擅闖了祠堂禁地。”
聞言,我眼睛又得瞪大幾分。
只因眼前這個賊人是要闖梧西宮。
現下宮中誰人不知,我伏柯一人住在梧西宮中獨享君寵。這人找我,定不是善茬。
但我又想錯了。
黑衣人被我瞪得拉不來臉,生怕我動爪子似的,很干脆地就把面巾扯下來。那張白皙中透著淡漠的臉,可不就是我那六師兄,漠弦?
也還好他看出了我的小心思。否則這會我真會給他一個花爪子。
“梧西宮中可有人受傷?”北離滄的聲音漸行漸遠。
“屬下著急捉拿賊人,并未留意。”
“混賬……”
依稀察覺北離滄發怒,之后帶人離開了,只是那些士兵守在門口,我們一時也出不去。
從石壁里繞出來,我盯著漠弦問道,“六師兄,你怎么會在這?”而且,還被這些個凡人追得這般狼狽。
漠弦冷著臉,嘴唇封了橫條似的不愿開啟,便是我纏著問了幾遍,他才勉為其難地隱晦告知。
三界都傳,六師兄漠弦是師父最中意的將干弟子,性子穩重,且做事干脆利落從不優柔寡斷,是昆宗下一任傳人不疑。
漠弦這一干脆,倒真是直接。
今日他不過是奉了昆宗的吩咐過來解這祠堂里的仙障的,奈何他來的這一路遇上了不少魔人的阻撓,生將神經逼出了錯亂,竟錯把皇宮里的士兵當成了那可恨的魔人,還將人家狠狠揍了一頓。
魔族和凡人,那真真不是一個階層的,漠弦能錯認成這般,也是本事。
意識到那些是凡人之后,漠弦這一根經的還跟一本正經地給人家賠罪,卻叫那些人給了一記看傻子的表情,以為漠弦是怕他們的人多勢眾,便都揮著家伙圍打他。漠弦是擔心被凡人糾纏得不小心逼出仙力犯了仙規,這不情急之下只得當了逃兵。
我還從未見漠弦這般狼狽過。
凡間有一句話怎么說來著?
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漠弦現在給我的感覺便是這般微妙。
也幸最后沒鬧出人命來。倒是這場笑話,可以讓我在眾師兄面前好好撥弄個好幾百年了。
“小八,你這小腦瓜子又在琢磨什么?”漠弦冷著臉問我。
我忙呵呵笑道,連頭帶口一同否認,“沒什么沒什么,真沒什么。”
這否認和點頭真沒兩樣,漠弦冷著臉,只剩下冷。
我想著漠弦這不茍言笑的冷面神仙的稱號,并非空穴之說。
當初上山拜師之時,那好開玩笑的夜塵不過說了一句‘哪里來的小乞丐’之玩笑,漠弦又聽我幾句拜師的肺腑之言,便作勢從后面拎起我的脖子想一把丟我下山,害我多次遇見他之時還調了幾回頭,做了幾回膽小鬼。
“你這頑劣的性子,絲毫不遜當年。”祁淵突然湊近我耳邊說了這么一句話,我深覺莫名其妙。
細細回想在戴澤山修仙之時,和祁淵見面的機會都少之又少,他又怎會對我的頑劣了解至此?
還是外面對我的謬贊都傳到天界去,連兩耳清凈的祁淵,都被塞進去了不少?此可能最大,必定是那些神仙當的,委實無聊了,竟只會嚼我的舌根子。
漠弦使出仙器,沒幾下便祛除了層層仙障,我和祁淵用仙術隱身,這才覺得渾身自在。
“六師兄,師父是怎么知道這里被人設了仙障?”看他那樣子,倒像是知道這結界所為何物。
漠弦將仙器收回袖口,道:“這三界里,還沒有師父不知道的事。”
這話不假,但,我總覺著漠弦話中有話,“師兄,那師父可曾說,是何人設的仙障?”
漠弦搖頭,“小八,這段時日師父和眾師兄無暇照顧你,你且多加小心,盡快尋回神器歸位,免得師父擔心。”
“我知道了。”只是我就是想,也得有人配合才行。
當初祁淵下凡美其言是為了神器,可這么久也未見他著急過半分,容我一個外人瞎著急也不是事,偏偏他還裝得一副事外人般。
前陣子還只顧著和暗冥爭風吃醋爭強好勝的,連我也跟著懈怠了去。
每每思及至此,我都不知道師父這般決定到底正不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