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司來人
- 煞極天下
- 三橫亂
- 3332字
- 2019-01-23 00:44:24
戚三曾聽過不少江湖狠人,不過大多都是在說書人嘴巴里蹦跶的人物。但也就在前兩日,他親眼在城南見到,一個自稱什么千山派門人的鐘兕水,用一根手指彈斷了一柄刀,兩把劍。今日,這少年身上,倒有幾分那鐘兕水的味道。
思前想后,戚三決定以退為進,于是換了副嘴臉,笑呵呵地說道:“我是說,你下來,咱們才好一起討論一番,不然我們總仰著腦袋,脖頸受不了。”
“說的也是。”吳俠點點頭,蹲下身子,招了招手。戚三為首的人相互看了看,便也都靠了過去,圍成一圈蹲下。
一旁的馬路上馬糞遍地,蠅蚋亂飛,眾人也不以為意,就聽戚三先開腔說道:“這位小哥看來對這妖狐夜出的事情也很在意,不知有沒有什么獨門消息,供大家參考一下。”
“沒有。”
“呃,既然這樣,我先說一點個人見解吧。”聽吳俠回答的如此干凈,戚三呵呵一笑。他見這少年穿的是絹布,身法又好,指不定是哪家世家子弟或是大派門下,心想巴結,趕忙打起圓場,說道:“這屠戶是京城內死的第一十八戶,算上第一個被滅門的趙靈安,這是第一百零七個人。”
吳俠瞇著眼睛,撅了撅嘴上的樹葉,示意戚三繼續說下去。
“這說起妖狐屠戮的第一戶,也就是趙靈安,那是慘遭滅門,全家老小,一共三十六條命。而且,據說那宅子內,不光貓狗不活,連池子里的魚都全部翻肚皮了,更嚇人的是,那一院子花草都蔫吧了。”
“哈,你還知道的挺細吶,就好像去過似的。”吳俠笑著。
“不不不,我怎么敢去,只是家里一個親戚在錦衣衛里當差,官兒也不大,也就一總旗,是他回來和我說的。”戚三當然不會說他請別人吃了三次酒,才套出這么點消息,那貓狗全死是真,可花草全枯卻是自己添油加醋的了。
“自打這以后,幾乎每隔一天,就要出條人命官司,到后來官府索性封了消息,只要有人被害,一律說是流寇作案。可這京城里,哪兒來的什么流寇,誰心里不是門兒清的,就是這妖狐作祟。不過據說那妖狐長相艷美絕倫,我倒是想見識一番咧。”戚三咧了咧嘴巴,見吳俠一臉思忖模樣,又繼續說道:“這之前被害之人,多少是有些家底的經商之人,現在連這剁肉的都害,我看這妖狐是胃口越來越大,不挑人了。”
“聽你這么說,這妖狐起先總害有錢人,可我卻沒聽說那些被害之人少了錢財吶。”吳俠問道。
“咳,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興是蹲的久了,戚三挺了挺背脊,他揚聲說道:“就像這趙靈安,一家上下集體歸西,這剩下的錢財到底有多少,當然是這判案斷冤,追兇拿人的老爺們說的算,所以吶…….”戚三搓了搓呲出來的鼻毛,朝著吳俠挑了挑眉毛。
“哦,還能這樣嗎?”吳俠呸了一口,吹落了唇上的葉片。
“嘿嘿,還不止這樣呢,我還聽說,這妖狐在皇城內都已經轉過一圈兒了,好像還吃了幾個人呢!”戚三張口又是一條重磅消息。
“竟還有這樣的事兒?”
吳俠的一臉震驚正是戚三想要的,他歪嘴一笑,緩緩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弄得一身骨頭噼里啪啦亂響,然后懶洋洋地說道:“誒喲,今兒天色不早了,我得早些回去了,我鐘兄,鐘兕水還在等我吃酒呢。”
“鐘,兕水!”吳俠一聽,雙目霎時若電,直盯著戚三。
“怎么,你們認識?其實也不算朋友,我們……”戚三被看得心里發毛,正欲辯解,卻見吳俠一言不發地轉身快步走開了。他愣了下,在原地杵了半天,才朝地上狠狠地啐了口,一邊罵著街一邊吆五喝六地離開。
這戚三剛走了半條街的光景,吳俠卻已經行了五六條街的路。他在胡同里七拐八繞,走路的時候后腳跟都幾乎不著地,又輕又穩,稍微懂點門道的人都知道,這人輕功不淺。可真正手里有家伙,肚子里有貨的人,從不顯山露水,一看這孩子就是太年輕。這年頭,把功夫露在外面的人,不是賣藝的,就是傻子。
不過,吳俠可不管這么多。他就是跟著師傅來京城抓人的,那人就叫鐘兕水,偷學了一門很詭異的功夫,已經害了不知幾條人命。不過,雖說是抓人,可他卻不知道那人面貌如何,身材高矮,只知道那人的右手小指少了半截。這一周之內,他已經在這偌大的順天府內兜兜轉轉了幾十個來回,看過黑的、白的、長的、短的、粗的、細的,這么幾萬只手里,就是沒有少了半截的。
很快,吳俠出了城。他的步伐越拉越大,越走越快。起初,他想悄悄尾隨那戚三,誰知方才他起身時竟發現有人一步先盯上他了。那人的身法很好,如若不回頭,根本不知道和那人差了多少步子的距離,而吳俠回了三次頭卻都被那人先一步隱匿了身形。
再往前走不到百步就是一片小林子,林子里有許多碎石子,只要有些石子,不論對方是誰,自己都有把握拿下。吳俠想罷,氣息一提,兩步一跨,竟就躍出了數丈之遠,他落地后腳尖一點,落地一翻,便又竄出了十多丈,幾個呼吸間就閃身進了林子里。
那林子里的樹木稀稀疏疏,多是矮小灌木。吳俠側身在一棵稍大的樹后守株待兔,他的手指間捏著數枚小石塊。在十丈之內,他能保證例無虛發,這力道重了能打死牛馬,力道輕些也至少和那戚三一般,折腕斷臂。
沙沙、沙沙,很快,林子里就起了響動。吳俠瞇起眼睛仔細聽著,那聲音細細碎碎,既有草被壓彎的聲響,也有樹枝輕彈的顫動。很明顯,那來者是個高手,動起來虛虛實實,讓人摸不清方位。
哼,別太小瞧人了。吳俠心中念頭一閃,旋即朝著四面八方甩出石塊,有些直直飛去,打斷了樹枝,有些旋轉著擊出,打在枝干上又彈了出去。一時間,林子里一陣噼里啪啦,好不熱鬧。吳俠也借著這陣響動,閃身換了幾個掩體,雙方仍是沒有照面。
這時,就聽一個沙啞的男聲說道:“在下北鎮撫司喬達,尾隨閣下只是例行公事,并沒有其他意思。”說罷,又是一陣摩草動土的沙沙聲,那聲音聽著又近了些:“我現在走出來,也請閣下現身吧。”
“一個當差的?”吳俠心里計較了片刻,也從樹后閃身出來。他和喬達中間隔了莫約十步的距離,他的雙手仍背在身后,手指間仍捏著石頭。
“閣下不必擔心,只是問你幾個問題。”喬達穿了件青色短衣,看起來平平正正,加之他攤著手,看起來似乎沒有帶明面兒上的家伙。他的鼻梁很高,眼窩深凹,看起來不似中原面孔。
“好,請問。”
“嗯,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喬達盯著面前的少年,腦中瞬時閃過三五個念頭,七八種推斷。
“吳俠。”
“原來是吳少俠,你身法不俗,并對妖狐事件如此在意,這欲意為何?”誰都知道,這少年背在身后的手里八成有能殺人的暗器,這時問話一定得循序漸進。
“這事情鬧的沸沸揚揚,誰能不在意。”吳俠答得很硬氣。
“如今在京城內,沒人會像你一樣如此顯露武功。你這般招搖過市,請問又是為何?”
“我來抓人,你們的規矩我不管,抓了人我就走。”
“來抓何人?”
“鐘兕水。”
“鐘千戶,鐘大人?”喬達詫異了。
“不,我抓的人叫鐘兕水。”吳俠字正腔圓地又說了一遍那名字,“那人的右手小指少了半截。”
“你為何抓他?”喬達向前邁了半步。
“無可奉告。”吳俠的右臂微微抬起。
“這京城之內,我想知道的事情,都必須知道。”喬達又向前邁了一步,他想看看那暗器是什么。
十步之內,我可以一發而中,可是殺了這人,我可就是殺人犯了,那可就抓不了人了。吳俠盯著面前之人,眉頭緊鎖,他不知道該不該動手。
“我勸你別動手。”老江湖一眼就猜透了這年輕人的想法,喬達又向前邁了一步,道:“我再問你一遍,為何要抓那鐘兕水。”
“他偷學了一門秘術,害死了很多人,我必須要抓他。”吳俠妥協了,他向后退了半步,回聲說道。
“哦,是什么秘術?”喬達又向前走了兩步,此時二人之間不過五步之距。
“一門能擾人心魂的幻術。”吳俠權衡著,他知道言多必失,即使常年呆在山里,他也知道北鎮撫司管的是什么。
“幻術?是哪門哪派的功夫?”喬達剛抬起步子,又放了下。
“千山派。”
“沒聽過。”
“那我可以走了嗎?”一陣風吹過,林子里傳來一片枝葉摩擦的聲響。吳俠丟掉了手里的石塊,攤著雙手問道。
“最后一個問題,你覺得京城里這狐妖作亂的案子,和你找的人有關系嗎?”喬達深吸了口氣,他萬萬沒有想到,在那少年手中握著的竟只是些碎石塊。此人年紀輕輕,就能用石塊做暗器,身法又如此不俗,若是還有所隱藏,其真正功力說不定能接近一落之境,絕對算得上青年一輩的翹楚了。
“有。”吳俠回答的很干脆。
“好,我每日酉時至戌時之間,都會在醉仙樓上房第一間呆上一會兒,你若是有什么消息,可以來找我。現在,你可以走了。”喬達說道,做了個請的手勢。
吳俠點頭抱拳,退后兩步,正欲轉身離開,卻聽喬達又說:“且慢,我還得提醒你一句,今后在城內,切勿再使你這輕功,寧愿多走些路,這京城里盯上你的,可不止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