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諾一回家,她媽媽就招呼她,“快洗手,過來吃飯。”
米諾剛在桌子前坐下,她媽媽就問,“我讓你寄信,你給郵寄了嗎?”
米諾支支吾吾的說:“好,像,弄,丟,了。”
她媽媽責(zé)備的說:“你說你,什么時候,才能改掉丟三落四的毛病,我早上讓你郵寄信,把它放在你的書包里,你背著另一個包就跑了。要不是給你洗包,我還不會發(fā)現(xiàn)呢。”
“啊,真的嗎?”
“記住了,明天一定要郵寄出去。”
“媽,我問你一個事兒。”
“先吃飯,一會兒涼了。”
“我不餓,我問你一件事兒,很重大的事兒。”
“什么重大的事兒?”
“你改過名字嗎?”
“沒有啊。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事兒,明天,我?guī)闳ヒ粋€地方。”
“什么地方?”
“請你吃飯。”
米諾隨便吃了幾口飯,就去了自己的房間,打開了電腦,她突然想起周叔說的話,他等兩個人回來,等了16年,她媽媽也在找一個人,找了16年,往回推16年,那是1999年。那么,那一年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于是她上網(wǎng)查詢著1999年發(fā)生的一些事兒,一個網(wǎng)頁接著一個網(wǎng)頁,看的很仔細(xì),等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快到深夜12點(diǎn)了,她揉了揉眼睛,關(guān)了電腦,去洗刷,洗刷完躺下,米諾仔細(xì)想了想之前做過的一個夢,她確實(shí)夢到過一個餐廳,開在荒野上,火車皮改裝的,她還聽老板講過一個關(guān)于辣子雞的故事,她突然嚇了一跳,那個她在夢里叫著老大的男人,難道是她爸爸嗎?
米諾想起了一個大概,夢里應(yīng)該是1999年,離千禧年還有幾天的樣子,她想,怎么會突然做那么一個奇怪的夢呢?為什么夢里,沒有她媽媽,老周明明說過這家餐廳的創(chuàng)始人有3個,那么當(dāng)時,那個叫瑤瑤的姑娘去了哪里?米諾想著想著就睡著了。
然后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膀,說:“都忙的不行了,你怎么偷偷的在這里睡著了。”
米諾抬起頭,發(fā)現(xiàn),原來她趴在廚房的一個條凳上睡著了,睜開眼,看到是湯不熱在催她。
范涼笑著說:“是不是累了?你去休息室睡會兒吧,別聽湯不熱瞎說,我倆能忙得過來。”
米諾疑惑的看著范涼,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范涼回答說:“晚上8點(diǎn)。”
“哪一年?”
“1999年,是不是睡懵了?”
“是不是,再過幾天,就是千禧年?”
“做美夢呢?現(xiàn)在才5月份呢。”
米諾從廚房里跑出來,跑出餐廳。一大片空曠的地,舊火車皮餐廳,餐廳門口放著一個大大的燒烤爐,湯不熱站在那里哼唱著歌燒烤,一看米諾沖出來,笑著說:“來,頂個班,我抽支煙,歇一會兒。”
米諾有點(diǎn)慌張,問湯不熱:“現(xiàn)在是哪年?”
湯不熱被這么冷不丁的一問,問的有點(diǎn)蒙,但,還是回答了:“99年。”
米諾一邊翻著燒烤架上的肉,一邊想,這一定是做夢,對,一定是在夢里,只要醒過來,就好了。
米諾突然問湯不熱:“人在做夢的時候,捏一下,是不是不會疼?”
“嗯。”湯不熱點(diǎn)了點(diǎn)頭。
米諾狠狠的捏了一下胳膊,果然一點(diǎn)疼痛感覺都沒有,“真的一點(diǎn)都不疼。”
“麻煩,你松開,好,嗎,有話,好好說,別,動粗。”隨著湯不熱一聲尖叫,米諾松開了捏在湯不熱胳膊上的手。
米諾突然跑了,她意識到這是一場夢,再醒來以前,她要放肆,她跑到廚房,看到范涼正在切菜,她靠過去,親了一下范涼的臉,范涼一下子愣住了,這時候,瑤瑤從外面走進(jìn)來,手里拎著一大個袋子,袋子里裝著新買來的鴨子,她一推開廚房的門簾布,張嘴說了一句:“你要的鴨子我先放......”話還沒說完,正好碰見了這一切。
范涼很震驚的問了一句:“你干嘛?”
瑤瑤突然跑了,身后的米諾著急地追了出來說:“你聽我解釋。”
一路從廚房追到大廳到餐廳外,追到一段鐵軌,瑤瑤坐了下來,米諾小喘氣的說:“你能聽我解釋一下嗎?”
瑤瑤生氣的說:“這有什么好解釋的?”
米諾坐在鐵軌的另一面,對瑤瑤說:“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從出生的那一天起,我沒有見過我的爸爸,我媽一直在找他,找了很多年,有一天,我在一家餐廳打工,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范涼湯不熱和你,旁邊還有一個游戲機(jī),就在這個餐廳的門口,我才知道,老大就是我要找的爸爸,我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會突然醒來,離開這個夢,我怕自己有遺憾,我就去親了他。我跟你們不一樣,我生活在2016年,而現(xiàn)在,你們是在我夢里,現(xiàn)在是1999年,而這個夢隨時都可能會醒過來,然后你們就會離開我了。”
“你講的這個故事很感人,但是,你猜,我信不信?”
“我可以跟你打賭。”
“賭什么?”
“我知道接下來發(fā)生的一切,關(guān)于你們的。”
“可是,你說的那個游戲機(jī),我們這里根本沒有。”
“現(xiàn)在是5月多少號?”
“5月20號。”
“你最喜歡的歌手是陳奕迅,5月26日,他發(fā)行的一張粵語專輯,叫《天佑愛人》,里面有一首歌叫《如果這一秒鐘你跟我講你不愛我》。”
“我喜歡的是樸樹,他唱的那首《白樺樹》。”
“你最喜歡的顏色是紅色。”
“我最喜歡的顏色是向日葵的黃色。”
“你最愛吃麻辣小龍蝦。”
“我對麻辣過敏。”
“那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兒吧,歐洲冠軍聯(lián)賽決賽,英超曼聯(lián)會2比1勝德甲的拜仁慕尼黑,兩個球是傷停補(bǔ)時階段踢進(jìn)的。”
“這個結(jié)果,要等好幾天以后呢。”
“我特別不明白的一件事兒,我不知道,你以后會不會改名字,總之,我媽媽不叫瑤瑤。”
“你真的來自2016?”
“我也不清楚,我為什么會做這么一個夢,這是我第二次出現(xiàn)在這里,第一次是1999年,離千禧年還有10天,那時候,我沒有見到你,我們正準(zhǔn)備一個盛大的聚會,好像湯不熱還說,會有一個巨大的驚喜。”
“那你說說,2016年,這里成什么樣子了?”
“很多的高樓大廈,還有這家餐廳,只是店里只剩下湯不熱了,那時候,湯不熱不叫湯不熱了,他理了一個光頭,很瘦,大家都叫他皮蛋瘦肉周。湯不熱,這個名字,好奇怪啊。”
“奇怪嗎?他這人慢性子,特別慢,從廚房到客人的桌子,不超10米,他能把一碗熱乎的湯端到變涼。”
米諾笑了笑,“真的嗎?簡直萌死了。”
“我呢?2016年的時候,什么樣子?”
“還跟現(xiàn)在一樣漂亮。你不覺得,我們長得很像嗎?”
“像嗎?”
“像。”
“哪里像了?”
“哪里都像。”
“你的名字好奇怪。”
“誰知道我爸當(dāng)時怎么想的。你真的相信,我是2016年來的?”
“為什么不信呢?”
范涼和瑤瑤領(lǐng)結(jié)婚證的那天,他們在民政樓底下的一家餐館吃飯,就點(diǎn)了一碗面,瑤瑤在吃,范涼笑著說:“我不餓。”
瑤瑤吮吸一下鼻子,說:“你有沒有聞到,很香的味道?”
范涼伸手刮了一下瑤瑤的鼻子,笑著問:“要不要吃?”
“嗯,嗯。”瑤瑤使勁的點(diǎn)頭。
范涼走出餐廳,在隔壁,是一個賣烤鴨的,他問老板:“多少錢一只?”
老板說:“17。”
范涼說:“來一只。”然后,找錢包,才發(fā)現(xiàn),忘記帶了,掏遍了口袋,只有20塊錢,因?yàn)橐粫€要付面錢,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能不能只買半只?”
范涼買了半只烤鴨,放在桌子上,瑤瑤開心的吃著,吃完了,才傻笑著說:“我好像忘記給你留了。”
范涼看著瑤瑤問:“好吃嗎?”
“好吃。”
出了餐館,范涼說,“嫁給我,以后可能會有很多苦頭要吃。”
“為什么?”
“窮。”
瑤瑤委屈的問,“能吃的起面嗎?”
“能。”
“那,那能把面做出紅燒牛肉味嗎?”
“能,紅燒牛肉,香菇燉雞,海帶排骨,啥口味都行,那不叫事兒,一包調(diào)料在手,說泡咱就泡。”
“我生氣了,你最好哄哄我,反正,現(xiàn)在離民政局近。”
范涼在瑤瑤的額頭上親了一下,那個吻很輕,像是吹綠江南柳枝的春風(fēng),像是尖尖角的小荷落了一只蜻蜓,像是清蒸好的魚,上面鋪了姜蔥蒜,一勺子熱乎的油,飛流直下三千尺的澆上,那種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瑤瑤問,“你餓不餓?”
“餓。”
然后瑤瑤踮起腳尖,在范涼的嘴唇上輕輕地親了一下,然后笑了笑問,“還餓不餓?”
“好點(diǎn)了。”
“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明明餓,為什么不多點(diǎn)一碗面?”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只有20塊。”
“為什么不帶錢包?”
“一想到結(jié)婚,就興奮過頭了。”
“那,我請你吃吧。”說完瑤瑤,又踮起腳尖親了一下范涼。
“完了?”
“那不然呢?”
“拜托你能不能認(rèn)真點(diǎn),請人家吃飯,好歹多點(diǎn)幾個菜啊!一個怎么夠吃!”
“你想吃多少?”
“蒸羊羔、蒸熊掌、燒花鴨、燒子鵝、鹵煮咸鴨、醬雞、臘肉、小肚兒、晾肉、香腸、熏雞、清蒸八寶豬、江米釀鴨子。”
“滾,團(tuán)成丸子,麻溜的滾。”
范涼從民政局的停車場取了自行車,騎到瑤瑤面前,瑤瑤站在公交車站牌下面,范涼假裝問了一句:“姑娘,去哪?我送你吧!”
然后瑤瑤笑了笑,坐上車,范涼把瑤瑤的手拉到前面,攬住自己的腰,開心的說了一句:“起駕。”
這一切被后面的一個小伙子都看到了,于是小伙子也往前騎了幾步,問一個漂亮姑娘,“姑娘,去哪?我送你吧!”這個姑娘恰好彎下身子,去系自己的鞋帶,從公交車站牌的后面冒出來一個胖胖的姑娘,笑著回了一句:“真的嗎?”
然后姑娘一下子坐上了自行車的后座上,車胎明顯一下子癟了,“走吧。”姑娘笑著說。
小伙子尷尬的站在原地不動。
范涼把車子騎得飛快,瑤瑤只能雙手抱緊,從市區(qū)騎車到他們的餐廳,會經(jīng)過很長很長的一段公路,公路兩邊的白楊樹齊刷刷的往后退,要要緊張的說:“慢點(diǎn),你慢點(diǎn)。”
范涼特別的開心,“我給你表演一個雜技,我要松開車把了。”
鄉(xiāng)間的田野,四月天,這是一個特別美好的季節(jié),萬物已經(jīng)復(fù)蘇,全是欣欣然的樣子,藏了一整個冬天的鳥兒,開心的唱著歌,小孩子在院子門口嬉鬧,狗在奔跑,貓在樹上伸懶腰,最最開心的事兒,娶了心愛的姑娘,走在回家的路上。
以前范涼想過他們結(jié)婚的樣子,但是從來沒有想過這么一個四月天,陽光和微風(fēng)都在,他們騎著一輛單車,就把證給領(lǐng)了。突然范涼停下車,問瑤瑤:“結(jié)婚證呢?”
“怎么了?”
“拿出來,我再看一眼。”
“回家再看。”
“感覺就像是一場夢。”
路邊是一大片綠色的草地,他們的單車躺在地上,范涼突然抱起瑤瑤,原地轉(zhuǎn)圈,轉(zhuǎn)啊,轉(zhuǎn)啊,一邊喊著:“我們結(jié)婚了。”后來,轉(zhuǎn)暈了,他們就躺在草地上。
“你看,那多白云,真好看。它要飄到哪里去?”瑤瑤問。
“風(fēng)帶它去哪里,它就去哪里。”
“你想過我們以后的樣子嗎?”瑤瑤偏著頭,問范涼。
范涼也偏過頭,看著瑤瑤,“把餐廳一直開下去,有一個可愛的小孩,有一天,小孩和狗在餐廳門口玩,衣服沾滿了泥巴,你一邊責(zé)罵著他一邊給他喂飯,我在廚房給你煲著湯。那時候,天氣正好,如果熱,一會兒刮風(fēng),如果干,一會兒下雨,總會慢慢變好吧。無聊的時候,我們會帶著孩子去游樂場玩耍,無聊的時候,我們就帶著孩子去公園喂喂白鴿,無聊的時候,我們一邊種著向日葵一邊哼唱著歌。”
“我喜歡這么恬靜的夢。”
“我們好像都在拼命努力,讓自己的頭街變得更多,變得更好看,變得看上去很厲害的樣子,于是介紹自己的時候,顯得很自信很酷,你看,名片上那么一大串頭街,可是努力去換這些頭街的過程,好像失去了一點(diǎn)什么。這世界總體是公平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反過來,也會成立。”
“那,我們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這個要好好的斟酌一下。”范涼雙手交叉放在腦袋后面,盯著天空,仔細(xì)的思考,過了一會兒,他說:“叫米諾,怎么樣?”
“這個名字好奇怪啊!”
“不奇怪,你喜歡吃糯米丸子,這個名字反過來就是諾米,諾,這個字好,其實(shí),我們認(rèn)識這些年,你不要,我也從來沒有承諾過你什么,你知道,丈夫這詞什么意思嗎?”
“付賬!”瑤瑤笑著說。
“不對。”
“按照你的邏輯啊,反過來。”
“所為丈夫,就是一丈以內(nèi)為夫,做一個一丈以內(nèi)隨叫隨到的夫君,這就是我的承諾,我要一直一直守在你的身邊,我不是那個萬眾矚目腳踏七彩祥云的大英雄,我是一個騎著腳踏車去菜市場買菜的老公,去接孩子放學(xué)一路上聽孩子講他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故事的爸爸,只要在你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人們常說:人生如戲。我不怕自己的戲路窄,演一個老公一個爸爸,我就已經(jīng)很吃力了。影帝這種事兒,交給有能力的人吧,我想做一個跑龍?zhí)椎摹!?
“米諾,糯米,米諾,糯米。”瑤瑤仔細(xì)琢磨著這個名字,她躺在范涼的臂彎里,笑了,那時候,天空有朵云,慢悠悠的飄蕩。
范涼從廚房里出來,問門口的湯不熱,“她們兩個呢?”
湯不熱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鐵軌軌道,隱約能看到兩個人坐在那里聊天。
“沒打起來?”
湯不熱一驚嚇,手里的烤肉串掉了一根,掉在燒烤爐里,應(yīng)該是油比較大,突然起了火苗,“怎么了?”
“沒事兒,送走最后一撥客人,今晚就提前收攤吧。”
“怎么了?”
“感覺今晚有暴風(fēng)雨。”
湯不熱抬頭看著天,滿天星辰,嘀咕了一句:“天氣預(yù)報沒說啊。”
瑤瑤和米諾從遠(yuǎn)處回來,看見湯不熱在收拾燒烤爐,瑤瑤問了一句:“怎么不烤了?”
“老范說,今晚會有暴風(fēng)雨。”
瑤瑤抬起頭看了一下天,笑著說:“別聽他胡扯,繼續(xù)烤,給我加10個肉串,兩對雞翅,兩杯扎啤。”
“好嘞!”湯不熱笑著說。
瑤瑤和米諾正要往餐廳里面走,湯不熱又問了一句:“老范剛才問,沒打起來,什么意思?你倆,怎么了?”
瑤瑤笑著說:“沒事兒。”
進(jìn)了餐廳,瑤瑤跟米諾找了一個空桌坐下,準(zhǔn)備喝點(diǎn)。范涼透過廚房的門簾布看到他們兩個平和地坐在桌子前,面帶笑容,感覺氣氛有點(diǎn)怪,他嘗試著從廚房走出來,慢慢地靠近她們的桌子,問了一句:“你倆,想吃點(diǎn)啥?”
瑤瑤笑著說:“半只烤鴨吧!”
旁邊坐著的一個姑娘,看了看瑤瑤,也笑著說:“老板,我也來半只烤鴨。”
瑤瑤看了看旁邊的姑娘,笑了笑,姑娘也看著她,笑了笑。
“一個人?”瑤瑤問。
“嗯。”姑娘應(yīng)了一聲。
“一起?”瑤瑤邀請姑娘一起拼桌。
“好啊。”
“怎么你也點(diǎn)半只烤鴨?”
姑娘沉默了一會兒,這時候,湯不熱端來兩杯扎啤,姑娘看了一下,跟湯不熱說:“給我也來一杯吧。”然后姑娘問瑤瑤,“你的半只烤鴨也藏著一個故事吧?”
姑娘喝了一口酒,說:“我很笨,不會買車票。我很懶,不會做飯。我很饞,必須吃肉,回鍋肉、紅燒肉、水煮肉、都行。可是,我有一個喜歡的人,他都會替我處理的妥妥的。他的嘴唇很好看,適合接吻和繞口令。”姑娘喜歡的那個人,說繞口令,比如: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說多少遍都不會錯,嘴皮子特別的溜。可是姑娘一張嘴說,滿嘴的口水,因?yàn)楣媚锔矚g清蒸糖醋紅燒配酸菜,油煎水煮炭烤和剁椒。
好好的一個繞口令,在一個吃貨的嘴里,是無法清晰的表達(dá)的,因?yàn)槟莻€時候,腦子和嘴是沒法搭配使用的。
兩年前,他們搬了新家,姑娘跟她一起去家具城買東西,他們躺在寬大的床上體驗(yàn),他壞壞的笑:“喜不喜歡?”
姑娘笑著說:“其實(shí)我更喜歡小床,睡覺的時候可以抱得更緊。”
然后,他們就買了小床,其實(shí),小床更省錢。
姑娘生日的那天,主管留她加班,整個部門的人一起開會,他一直坐在外面的會客廳等姑娘,中途在一個方案上發(fā)生了沖突,主管點(diǎn)名罵了姑娘,大概是他聽到了姑娘的名字,加上言語激烈,他沖進(jìn)了會議室。
他問姑娘:“怎么了?”
姑娘忍著沒哭,假裝堅強(qiáng)的說:“沒事。”
他抱了抱姑娘,說:“沒事,就好。沒事,就好。”突然轉(zhuǎn)身就把會議室的桌子掀了,他拉著姑娘的手大搖大擺的走出了會議室。
他盯著姑娘,說:“我見不得你受丁點(diǎn)委屈。”
姑娘委屈地說:“沒工作,吃什么啊?”
他笑得很爽朗,說:“大不了,我養(yǎng)你,以后我少吃點(diǎn),權(quán)當(dāng)減肥了。”他們一起去看演唱會,人潮擁擠里,他牽著姑娘的手,然后全場一起跟著唱,他會突然偏過頭來,笑著看了看姑娘,姑娘疑惑的問:“怎么了?”
他說:“你可以吻我一下嗎?”
他閉著眼睛的樣子,真可愛,像是一只溫順的小貓討一口好吃的魚干。
有一天,他好奇怪,領(lǐng)著姑娘去坐地鐵,教她投幣,怎么選擇路線。
姑娘疑惑的問:“你干嘛,我不想學(xué),有你,我學(xué)這個干嘛?”
然后,他哭著按路線,一邊哭一邊摸著姑娘的頭說:“有用的,聽話。”他教姑娘炒雞蛋,他說:“油熱了,把雞蛋放進(jìn)去就行。”可是,姑娘老是煎糊了。他生氣地說:“這么簡單,你為什么就是學(xué)不會?你以后會餓死的。”
姑娘笑著說:“有你啊!”
他沉默了一會兒,說:“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其實(shí),姑娘認(rèn)識他以前,什么都會,她就是喜歡那種被他寵著的感覺,像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姑娘特別喜歡看他忙前忙后的樣子,他做什么事兒,都很認(rèn)真。姑娘唯一愿意做的就是,給他扎丸子頭,給他描眉。
他們分手的那天,姑娘自己一個人站在街頭,一遍又一遍地說著:“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紅鯉魚與綠鯉魚與驢。你聽,我說的多溜,可是,你再也聽不到了。”
姑娘買了地鐵票,到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站下車,買了啤酒,遇見一只小貓,那小貓走過來,要討點(diǎn)吃的,一點(diǎn)不怕生。姑娘想起以前,他問她:“如果以后我們沒有孩子,會不會孤獨(dú)終老?”
姑娘笑著說:“不會,我們可以養(yǎng)一只漂亮的大狗,調(diào)皮的小貓,可愛的金魚,當(dāng)然,我也可以把你當(dāng)女兒養(yǎng)啊!”
這座城市,街燈都那么明亮,他走后,姑娘覺得前路特別黑。
第二天早上,姑娘煎的蛋徹底的糊大了,滿屋的油煙,她站在廚房,愣愣的哭了,“以后,嗯,以后,再也沒有人責(zé)罵我了。”
他是突然決定要走的,那天,姑娘還在上班,他打電話說:“我回家了。”
姑娘當(dāng)時在上班,不方便,接了電話,小聲的問:“幾點(diǎn)的車票?”
他看著手里的車票,車票上寫著1點(diǎn),但是,他說了一句:“下午3點(diǎn),你別來送我了。”
姑娘沒有請下假來,那天公司實(shí)在太忙,中午吃飯的空,她打車去車站見他,路上碰到一家烤鴨店,姑娘讓司機(jī)師傅等她一下,她去買了一只,因?yàn)椋麗鄢浴?
姑娘記得有一次,他們在金融街吃烤鴨,他喜歡把一片一片的鴨片蘸醬,加點(diǎn)輔料,放點(diǎn)蔥花,卷在薄薄的餅里,他是山東的小伙,他特別愛吃蔥,吃完,總是笑著挑釁她,“來,快吻我!”
到了BJ車站,姑娘打電話問他:“你在幾號檢票口。”
“我已經(jīng)過了廊坊了。”
“為什么啊?”
“我怕我見到你,你一留我,我就不想走了,我好不容易下決心要分手的。”
“你快滾回來。”
他哭著說:“我是認(rèn)真的。”
姑娘也哭了,“我不管,我在BJ一直等你,我就等你,就等你,你沒結(jié)婚我等你,你結(jié)了婚,我還等你,我現(xiàn)在等你,我以后等你,我永遠(yuǎn)等你。”
姑娘以前的時候覺得電視劇里的臺詞好假,到現(xiàn)在,自己還是親口說出來了,拎著一只烤鴨傻傻的站在那里,想哭居然哭不出來,姑娘說:“你罵我啊!”
“為什么?”
“你罵我,我就難過,我哭出來就好了。”
“我舍不得罵你。以前罵你是知道,你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現(xiàn)在,我一罵你,連最后一點(diǎn)念想都沒有了。”
后來,部門經(jīng)理給姑娘打電話說:“不準(zhǔn)你的假,你怎么還翹班了,明天你不用來公司上班了,怎么一點(diǎn)團(tuán)隊意識都沒有?”
姑娘回了公司,各種好話說盡,被罰了300塊錢。姑娘想,也許,以后遇到不喜歡的工作,也需要強(qiáng)撐下去了,因?yàn)樵僖矝]有人替她撐腰了,而她要在這座城市里艱難的活著。
那天加班到很晚,姑娘回家,冰箱上還貼著紙條:飯菜熱一下就能吃,以后要好好的照顧自己。那是他給姑娘做的最后一頓飯,姑娘舍不得吃,打開冰箱就覺得他還在身邊,他就躺在臥室的小床上等著姑娘給他講睡前故事,他怕黑,總是要開著燈睡覺,他們有一對很好看的眼罩。
可是,那天,姑娘的冰箱壞了,她把菜熱了,自己一個人吃。也可能是那天,姑娘喝大了,半夜起來找水喝,打開冰箱,冰箱又亮了?
她問冰箱:“你怎么回事?不是壞了嗎?”
冰箱難過的說:“怕你舍不得吃,放到變壞了,浪費(fèi)他一片苦心。”
幾個月以后,姑娘的哥哥打電話問她:“你跟他分手了嗎?”
姑娘沒情緒的說:“不想提了。”
“還是分了好,我這都是為了你好。”
“什么為我好?”
原來,姑娘的哥哥很早以前就找過他了,他們聊了很多,以至于他做出了分手的決定,他們每一個人都覺得那是為了姑娘好。可是,姑娘分手后,沒有一天過的安穩(wěn),要么靠疲憊的工作,要么靠酒精麻醉自己。
其實(shí),這一輩子姑娘都不會覺得心安,都覺得虧欠他太多,他被姑娘的哥哥罵,罵的那么難聽,他都沒有還口,他是一個多么可愛的男生。如果,姑娘當(dāng)時知道,一定會沖進(jìn)他們談話的那家咖啡館,把桌子掀了,拉著他的手,告訴他:“我們相愛,不需要任何人理解。”
后來,姑娘碰到以前和他一起的時候,一個很好的朋友,那個朋友說:“他等了你三年。”
“我知道。”因?yàn)椋媚锖螄L不是也等了三年,只是,她還知道他們永遠(yuǎn)不能一起了。
姑娘有一個好朋友,名字叫做安。平平安安的安。姑娘以后甚至不奢求他能幸福,他能平平安安就可以了,因?yàn)槠狡桨舶玻粋€人,很容易做到,但是幸福,我猜,比較難做到了。
整個故事都講完,剛好,烤鴨剛出烤箱,聞上去特別的香,姑娘最后有句話特別讓瑤瑤震驚,她說:“以后,我也許會隨便嫁一個人,也許一直一個人,不會成為你們眼中的怪物,但,我不后悔這么活過,因?yàn)橐院笫O滦惺呷狻!?
瑤瑤跟她說:“這世界,仍有偏見,你要加油,因?yàn)椋蟮穆罚氵€要自己一個人走。這世界,有時候,并不是惡意,只是,它,還沒有學(xué)會多元化理解,什么叫愛。”
“也許吧。”姑娘把一片一片的鴨片蘸醬,加點(diǎn)輔料,放點(diǎn)蔥花,卷在薄薄的餅里,咬了一口,笑著說:“真好吃,就是蔥花放多了,有點(diǎn)嗆出來眼淚了。”
聽完整個故事,米諾心情特別的沉重,因?yàn)椋雷约弘m然在一場夢里,但是,她始終鼓不起勇氣去勸瑤瑤別跟范涼在一起。盡管,她知道,未來,他們不會在一起,因?yàn)樗膵寢尣唤鞋幀帲墒牵职质欠稕觥?
到了深夜,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湯不熱坐在餐廳門口抽煙,米諾湊上去,問:“你是不是喜歡瑤瑤?”因?yàn)槊字Z知道,如果不是喜歡,一個人怎么會愿意等一個人16年呢?
湯不熱轉(zhuǎn)過頭,愣愣的看著米諾,“沒有啊。”
“你騙人。”
“真沒有。”
“沒有,你為什么臉紅?”
湯不熱摸了摸自己的臉,疑惑的說:“紅了嗎?”
“你看,你心虛了。”
米諾又靠近了一下湯不熱,小聲的說:“我?guī)湍阋患掳伞!?
“什么事兒?”
“幫你追上瑤瑤。”
“你是不是喝大了?我知道,喜歡歸喜歡,但是,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們還策劃了一場千禧年的大婚禮派對,邀請很多人來。”
“結(jié)婚了?”
“對啊。”
“不可能啊!我媽媽根本不叫瑤瑤啊。”
“你媽媽?”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你坐穩(wěn)了,我來自2016年。”
湯不熱愣愣的看著米諾,什么都沒說。
“你不覺得很震驚嗎?2016年啊,從未來穿越過來的。”
湯不熱一本正經(jīng)的說:“這有什么震驚的,我上次喝大了,還以為,我是從火星來的。”
“我真的從2016年來的,你現(xiàn)在是在我的夢里,我如果突然醒來,你們就都消失了。”
“哎,人喝多了,真可怕。”湯不熱嘆了一口氣,回屋里去給米諾倒熱水。正好聽到瑤瑤跟范涼說事兒,“你不覺得這個姑娘的名字很耳熟嗎?”
范涼仔細(xì)琢磨了一下,“應(yīng)該是英雄所見略同,重名的人很多啊。”
“如果,我告訴你,她是你女兒,來自2016年,你信嗎?”瑤瑤很認(rèn)真的說。
范涼一下子懵了。
湯不熱走過來,倒了一杯水,說了一句:“嗯,米諾剛剛在門口也是這么說的,他來自2016年,我這是頭回見,原來女人喝大了,也很可怕。老范,你記得不,我上次宿醉,我說我來自火星,你們都笑了一個禮拜,估計這個梗,咱們也能笑一個禮拜。”
范涼突然冒出了一句:“我信。”停頓了很大一會兒,又補(bǔ)充了一句:“才怪呢。”然后范涼和湯不熱都笑的不行了。
瑤瑤著急地解釋說:“真的,她告訴過我一件事,過幾天,歐洲冠軍聯(lián)賽決賽,英超曼聯(lián)會2比1勝德甲的拜仁慕尼黑,兩個球全是傷停補(bǔ)時階段踢進(jìn)的。”
范涼立馬反駁說:“絕對不可能,我賭慕尼黑贏。”
“怎么可能傷停時兩個球絕殺?這也太戲劇了,這么不靠譜的預(yù)測,你也信?”湯不熱又補(bǔ)加了一句。
鬧鐘突然叮鈴鈴的響起,米諾下意識的睜開眼,看著天花板,鬧鐘還在叮鈴鈴的響著,她伸手去摸床頭柜上的鐘,但是感覺,有種莫名的頭疼感,像是宿醉,對,腦海里還有殘留著一些夢境的印象,她剛剛正在勸湯不熱去追瑤瑤。
她一下子坐起來,望向窗外,窗外的天氣很好,又是陽光燦爛的的一天,米諾媽媽敲了敲米諾的房門,隔著門說了一句:“起床,吃飯了。”
米諾回了一句:“好的,馬上來。”她覺得在忍一小會兒,她媽媽看到周叔,所有的謎底都會揭開了,想想,米諾突然有點(diǎn)小激動。
吃完飯,米諾很神秘地說:“媽,我?guī)闳ヒ粋€地方。”
“去哪兒啊?”
“等去到后,你絕對很震驚。”
“被忘了給我寄信。”
“這次絕對保證完成任務(wù)。”米諾拿著信當(dāng)著媽媽的面,裝進(jìn)隨身背的包里。
米諾拉著媽媽出了門,打了一輛出租車,交代了地址,很快,車到了解藥餐廳門口,下了車,米諾剛要去推餐廳的門,他媽媽的手機(jī)響了。
米諾媽媽說:“你先等會兒,我接個電話。”接了電話,米諾媽媽問:“怎么了?啊?好的,我一會兒就到。”掛了電話,米諾媽媽轉(zhuǎn)過頭跟米諾說:“醫(yī)院臨時有點(diǎn)事兒,我必須去。”說完,隨手招呼了一輛出租車。
這時候,老周剛好推開餐廳的門,看見了米諾,問了一句:“這么早?”
米諾看看她媽媽鉆進(jìn)了出租車,著急地大聲喊:“媽,先等會兒,我給你介紹一個人。”
米諾媽媽頭也不回的應(yīng)了一句:“真有急事兒,改天。”
老周看著米諾的媽媽,其實(shí)就那么一眼,出租車就開走了,有點(diǎn)恍惚,有些人的樣子,一記就是一輩子,無論穿越多少時間,她一出現(xiàn),還是像炎熱的夏天刮來的一陣涼風(fēng)。
“你媽?”
“嗯,她說醫(yī)院有點(diǎn)事兒,哎,本來想讓你們見面呢。”
“像,太像了。”
“像什么?”
“太久沒見了,不敢認(rèn),但是剛才就那么一個照面,隱約覺得應(yīng)該是。她應(yīng)該也不會一眼就能認(rèn)出我了,老了,畢竟16年了,我們分開的時候,還沒有你呢。”
“可是,我媽媽不叫瑤瑤。我特意問過她,她說沒改過名字。”
“中間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什么事兒。”
米諾突然想起來信的事兒,就說,“我去幫我媽郵寄一封信。”米諾過了幾條馬路,走到一家郵局,遞給柜臺的職員,職員看了一眼說:“你這個地址寫的好奇怪,不全,郵寄不到,我?guī)湍悴橐幌掳伞!甭殕T噼里啪啦敲擊著電腦的鍵盤,又說:“這個地址不存在。”
“不存在?”
“嗯,我印象里,好像,這個地址是過去好多年以前的老稱呼,舊城改造后,就沒有這個叫法了。”
米諾出了郵局,給她媽媽打了一個電話,她媽媽沒有接,然后,她就回餐廳了。回到餐廳,老周從廚房里走出來,問:“信,郵寄了?”
米諾掏出信,擺了擺手,無奈的說:“郵局的職員說,地址不存在。周叔,你是不是在這里生活了很多年?”
“嗯,好多年。”
“你聽說過這個地址嗎?”米諾指著新風(fēng)尚的地質(zhì)問老周。
老周看了一下,問:“你確定,這是你媽讓你寄的?”
米諾點(diǎn)點(diǎn)頭。
老周很正經(jīng)的說:“這個地址,就是咱們餐廳的地址,很久以前,這里沒拆遷以前,就叫這個地址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