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2章 剁椒排骨

老周望著墻上那塊空白的位置,突然笑了,“以前,這個位置,放了一張照片,不過后來被我收起來了。”

米諾不解的問:“為什么啊?”

“那張照片太珍貴了,我怕弄丟了。”

“說的我好奇了。我猜猜,是不是你跟你喜歡的姑娘?”

老周笑了笑說:“對,也不對。”

“姑娘漂亮嗎?”

米諾第一次來這家店的時候,她推開門,那時候風和陽光一起跟進來,她笑著問:“老板,你們找服務(wù)員嗎?”

那時候,老周坐在柜臺上聽歌,被那一幕驚呆了,因為這個姑娘像極了一個人,她進門的樣子像是多年以前,瑤瑤捧著一個大向日葵走進來,一邊大聲喊著“范涼,湯不熱,快出來,快出來,好消息。”

范涼和湯不熱從廚房里,走出來,范涼從圍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條手巾擦了擦手,問,“怎么了?”

瑤瑤笑的那么可愛,“嗑瓜子啊!”

湯不熱氣的不行,“你無不無聊,鍋里還炒著菜呢。”

瑤瑤一臉認真的說:“無聊啊,所以,找你倆,嗑瓜子,咱們比賽吧,看看誰一分鐘內(nèi)嗑的多。”

“無聊死了。”范涼轉(zhuǎn)頭準備回廚房。

“贏的,我請他去游戲廳玩拳皇,告訴他怎么通關(guān)。”

范涼突然轉(zhuǎn)過頭,笑著說:“你這么一說,我突然覺得嗑瓜子,好可愛。”

湯不熱說:“都別動,等著我,我的菜馬上出鍋。”

桌子上一人一堆瓜子,旁邊的桌子上放著他們的午餐,但是,似乎沒人關(guān)心午飯吃什么,接下來可能是一場惡戰(zhàn)。

“輸了的要拖一個星期的地。”瑤瑤提議說。

“成交。”范涼很自信的說。

“嗑瓜子比賽的規(guī)則是,用手剝瓜子,1分鐘,看誰剝的多,最后數(shù)剝完的瓜子。”

“成交。”湯不熱似乎已經(jīng)感覺到靈魂已經(jīng)奔跑在去往市里游戲廳的路上了。

那一分鐘,很壯觀,動作嫻熟,手法精湛,瓜子皮起飛,第一局進行了有30幾秒的樣子,瑤瑤突然哈哈的大笑了一下,范涼和湯不熱愣愣的看了一下瑤瑤。

范涼埋怨的說,“搞什么啊?”

“對啊,到底鬧哪樣啊?”湯不熱又補充了一句。

瑤瑤嘴里的瓜子一直沒有停下,咔,咔,咔,那一刻,瑤瑤簡直就是小倉鼠附體,小嘴吧唧吧唧的,眼神很挑釁。這時候,范涼和湯不熱才意識到上當了。

“時間到,住手。”

“我這一顆,是踩點剝完的。”范涼解釋說。

“你剛才作弊,笑得我有點蒙,影響我實力的發(fā)揮,重新來。”湯不熱明顯是剝的最少的。

范涼一看自己剝的量,勝算不大,就跟著說:“是啊,你一笑,嚇得我一激靈,重來。”

瑤瑤笑著說:“要不這樣,我把這顆葵花頭的瓜子全部剝下來,分成三組,一人一組,誰先剝完,算誰贏,怎么樣?”

“同意。”

“同意。”

瑤瑤從葵花頭上剝瓜子的時候,突然又笑了,范涼和湯不熱愣愣的看著她,范涼問:“你今天怎么這么開心?”

瑤瑤鎮(zhèn)定下來,說:“我也不知道為什么這么開心。”

湯不熱思考了一下,說:“你每次這么笑,我怎么都感覺你心里憋著一股壞呢?”

瑤瑤一邊狡辯說:“怎么會呢?”一邊又把桌子上的瓜子平分好。

范涼說:“規(guī)則,再加一條,不準用嘴嗑。”

瑤瑤起身去拿了一個大大的玻璃瓶子,坐下來,說:“剝完,放這里。”

三個人正襟危坐,比賽正式開始了,因為是用手在剝,嘴閑著,過了一會兒,范涼用手肘碰了碰湯不熱,“你來唱首歌助助興吧。”

湯不熱突然有點煩躁的說:“我干嘛要參加這么無聊的游戲啊,有這功夫,我能炒幾個拿手小菜了,溫一壺酒。”

“可以棄權(quán)。但是,拳皇......”瑤瑤提醒了一句。

眼看著桌子上的瓜子快被剝完了,瑤瑤突然抱著玻璃瓶子,跑了出去,還一邊大把大把的吃著,湯不熱去追,“你果然憋著一股壞。”跑出餐廳,就沒了聲音。范涼居然毫不為之所動,依然安靜的剝著瓜子,終于,他剝到了最后一顆。

“我贏了,人呢?”

他站在餐廳門口,看著瑤瑤一只手抱著玻璃瓶子,一只手伸進瓶子抓花子大把大把的吃,湯不熱手里也攥著瓜子吃,才知道上當了,感情忙活了大半天,充當了一個人肉剝瓜子機。

“你倆,簡直太無恥了。”

瑤瑤一個眼神示意范涼往旁邊看,范涼沒領(lǐng)會意思,瑤瑤眼睛又一轉(zhuǎn),湯不熱也一轉(zhuǎn)。

“你倆?”剛說著,范涼往旁邊一看,是一個游戲機。

“意不意外?驚不驚喜?開不開心?”瑤瑤笑著說。

范涼開心的問:“哪里搞到的?”

游戲機通了電,開了機,激動人心的音樂響起,范涼轉(zhuǎn)頭問瑤瑤:“游戲幣呢?”

瑤瑤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玻璃瓶子,說:“好像,瓜子,不多了。”

湯不熱一溜煙的跑到向日葵地,挑了一棵,掰下來,然后跑回來,“你想吃多少,我給你剝奪少。”瑤瑤從口袋里掏出游戲幣,扔給范涼一個,扔給了湯不熱一個。

范涼一臉尷尬的笑,“開什么玩笑,一個怎么夠玩。”

“對啊,再給幾個。”

瑤瑤很鄙夷他們倆,“我都是一個游戲幣玩通關(guān)。”

“快點,再給幾個。”范涼突然跑到瑤瑤的身后,給她捏起了肩膀。

“你倆,是不是傻啊!機器都是咱們的,一個游戲幣可以無限循環(huán)使用啊,你別關(guān)底下的門,投幣了,再拿出來,就行了。”瑤瑤一邊嘆氣一邊搖頭,“哎,真被你倆的智商給打敗了。”

范涼給了湯不熱一個眼神,“走一局?”

“走著。”

兩個人站在游戲機面前,就開始了,噼里啪啦的操控著手柄按鈕,瑤瑤看著,都急得不行,他倆的手法太菜了,那么一套完美的動作,讓他倆打出來,游戲里出神入化武功高超的掃地僧,現(xiàn)實里,他倆手舞足蹈像是四肢抽了筋,哎,不說了,都是淚,智商太感人,靠動作來彌補是沒法湊個整數(shù)的。

瑤瑤把手里的向日葵和玻璃瓶遞給湯不熱,“先拿著。放大招啊!下蹲啊!”瑤瑤剛一接手,然后就被范涼KO了,范涼開心的又蹦又跳,那感覺,就像一個綠茵場上,一個前鋒踢進一個球,還是倒掛金鉤走的死角,那角度美妙,像是夏天一顆流星唰的一下子經(jīng)過天際,那是一條多么美妙的拋物線,就看著,瑤瑤的角色慢慢地騰空,劃了一個弧線,啪嘰,落地上,KO。

“這局,不算,重來。”

范涼很臭美的說,“湯不熱,去拿相機,我要記錄這歷史的時刻。”

“你敢拿,就絕交。”瑤瑤生氣的說。

“到底拿,還是不拿啊?”湯不熱愣在原地。

范涼和瑤瑤僵持了一會兒,最后湯不熱還是拿出了相機和架子,湯不熱建議說:“不如,我們一起拍張照,掛在店里。”

相機被固定在架子上,設(shè)置了倒計時,三個人就站在餐廳的門口,笑著說:“茄子!”

“到底拍了嗎?”瑤瑤小聲問。

“應(yīng)該拍了吧?”湯不熱回了一句。

范涼剛準備抬腿,“我去看看。”

相機咔擦一聲,拍下了,三個人哈哈的大笑,那是青春里明媚的笑,無拘無束的笑,范涼拿起相機,問:“還有膠卷嗎?”

“好像沒了。”湯不熱回答。

“算了,改天再拍吧,最后一張膠卷了。”

“再來一局。”瑤瑤拽著范涼的袖子。

范涼轉(zhuǎn)過臉,看著瑤瑤,用手刮了一下瑤瑤的鼻子,“傻不傻啊,光知道玩,該吃飯了。”

沒過幾天,照片洗好了,一個老頭送過來的,推開門,就喊了一句:“小范,小范。”

飯量從廚房里露了個頭,笑著說:“錢大爺,先坐著,瑤瑤,給錢大爺沏個茶。”范涼把桌上的土豆都切完,轉(zhuǎn)過頭跟湯不熱說:“一會兒,放湯里。”然后,他洗了洗手,從廚房里走出來。

“都說了,不急,這么快,就洗好了。”范涼笑著說。

錢大爺把照片遞給范涼,范涼打開裝相片的紙袋,一打開,愣住了,看了看錢大爺,疑惑的問:“是不是,弄錯了?”

錢大爺笑了一下,又遞給他一個紙袋。“這個是你的。”

“這個?”

錢大爺指了指墻上的一大片照片,這面照片墻,算是店里的一大特色,每一張照片,底下都有一段話,或長或短,是來店里吃飯的人留下的,這里面的故事,跟廚房的菜一樣,充滿了酸甜苦辣,沒一個講故事的人,都在一道菜里,跟自己和解。

這面墻,最初的想法,是范涼提起的,一開始,這面墻空著,本來打算掛一些瑤瑤自己畫的畫,有天,范涼突然問:“你們相信愛情嗎?”

“相信”湯不熱說。

“那么,你如何證明愛情來過?”范涼問。

“我把它寫在每一首歌里,用吉他伴奏,唱給風聽,然后,風吹滿了所有城市的街道”湯不熱很自信地說。

范涼指了指墻,問瑤瑤:“你看到了什么?”

瑤瑤不假思索地說:“墻。”

“你仔細看看。”

“準確的說,是火車廂的皮。”瑤瑤認真的說。

范涼笑了笑,說“你怎么一點想象力,都沒有。”

湯不熱和瑤瑤同時搖了搖頭。

范涼解釋說:“是愛情來過的痕跡,你看,有的從南來,熱情似火,有的從北來,冷若冰霜。這就是愛情的樣子,你見過的,你沒見過的,一大片。”

“什么意思?”瑤瑤問了一句。

“我打算設(shè)計一面愛墻,讓那些來吃飯的人,留下愛來過的痕跡,你想想看,滿墻都是他們的照片和故事,是不是很酷?”

于是,后來,就有了這么一面愛墻,從一個故事開始,然后有了一面墻的故事。而今天,錢大爺遞給了范涼一張照片,“忙不忙?我給你講個故事。”瑤瑤拿過范涼手里的照片,笑著說:“錢大爺,你年輕的時候,好帥啊!”

這個老頭,大伙都叫他錢大爺,錢大爺在市區(qū)里開了一個照片沖洗印的店,生意還不錯。說起錢大爺跟范涼的相識,就是因為搞了這一面愛墻,店里有一個相機,膠卷的,每次都是去錢大爺那里洗照片。去的次數(shù)多了,就熟了,有時候,錢大爺也會來范涼店里吃飯,每次都是點剁椒排骨。

說起剁椒排骨的做法,范涼的做法是跟錢大爺學的,尤其是剁椒醬,簡直是一絕。這道菜是屬于錢大爺一個人的,因為店里,沒有第二個人點過。

馮爺五十多歲,他很少出遠門,可是,他女兒嫁得很遠,地圖上直線距離1700多公里,最近錢大爺檢查出來一點小毛病,需要動手術(shù),老伴說:“沒事兒,小手術(shù)。”可是錢大爺覺得這是大事。

當初,范涼他們也勸過錢大爺,錢大爺嘆了口氣說:“上年紀了,自己最清楚。”

有一天,錢大爺突然不見了,老伴急得不行,各種打電話都沒接,差點要報警了,女兒打來電話說:“媽,爸來我這里了,你放心吧。”

老伴跟女兒說:“你勸勸你爸,就是一個小手術(shù),上年紀了,膽也小了。”

女兒擔心地問:“我爸怎么了?”

女兒結(jié)婚的時候,錢大爺不同意,嫌太遠了,他就這么一個女兒,可是,女兒還是固執(zhí)的嫁了,錢大爺給女兒警告說:“你要是嫁,我到死也不到你的門上,就當沒你這么個女兒。”

女兒是哭著出嫁的,錢大爺沒去。可是,有一天老伴整理家務(wù),在錢大爺一個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一張火車票,老伴仔細看了看時間,是女兒出嫁的頭天,那天,錢大爺陪老伴去了火車站,老伴指責他說:“你就倔吧!”送老伴走了,錢大爺買了下一班火車。

老伴試探的問:“你是不是偷偷去女兒的婚禮了?”

錢大爺死活不認。

錢大爺最怕出遠門,暈車,吐的很厲害,這次查出點小毛病,要動手術(shù),他始終覺得心里有點事兒,就瞞著老伴偷偷去看女兒了,出現(xiàn)在女兒家門口的時候,女兒一愣,問,爸,你怎么來了?

錢大爺緊張了一下,說:“路過,路過。”錢大爺在女兒家住了兩天,這兩天女兒很繁忙,買菜做飯送孩子上學,像是一個不停轉(zhuǎn)的小陀螺,而他姑爺好像很閑,看個書看個報紙什么的,只陪錢大爺下過一次象棋,因為錢大爺愛好這個。

晚飯后,女兒陪錢大爺散步,錢大爺問:“累嗎?”

女兒笑著說:“不累。”

錢大爺沉默了一會兒,說:“有空就帶著萌萌回家逛逛,你媽想你,又不好意思打電話,老怕打擾你。你也知道,你媽暈車,出不了遠門。”錢大爺總覺得女兒太勞累,不該嫁這么遠,如果近點,可以幫襯點,現(xiàn)在,天高路遠,很多苦只能自己扛,錢大爺特別心疼。

“你瘦了。”

“爸,現(xiàn)在流行減肥。”

“傻孩子啊。”

女兒笑了笑,那一笑,錢大爺也跟著笑了,好像很久很久,沒有一起這么開心的笑過了,好像以前有一次女兒在學校拿了一個獎,開心的給錢大爺展示,好像還有一次,女兒說:爸,我戀愛了。時間過得真快啊,那個騎在爸爸肩膀上,喊著“沖啊”的姑娘,一瞬間,也有了自己的孩子。

錢大爺點了一支煙,剛抽了一口。

女兒擔心的說:“爸,以后少抽點吧,對你身體不好,聽媽說......”

錢大爺拱起自己的胳膊展示自己的肌肉,笑著說,“小手術(shù),你爸,壯實著呢。”

第二天早上,錢大爺散步從樓下買了點早點,回來的時候,碰到他姑爺出門,姑爺親了一下他女兒,剛好被他看到了,三個人在樓道里笑了。

吃早點的時候,錢大爺問女兒:“他最近忙些什么呢,好像昨晚睡得很晚吧,我半夜起來,三點多了,看到書房的燈還亮著,別這么拼,你們年輕就是不知道注意身體最重要。”

萌萌剝了一個雞蛋遞給錢大爺說:“外公,我剝的雞蛋很好吃。”

錢大爺替女兒去送萌萌上學,進學校門口的時候,錢大爺突然跟萌萌說:“你答應(yīng)外公一件事兒好嗎?”

萌萌笑著點點頭。

錢大爺笑著說:“男子漢,說好一點算數(shù),咱們拉勾。”萌萌伸出小手,錢大爺說:“替我好好保護我的女兒,好嗎?”

晚飯的時候,錢大爺做了一道菜,剁椒排骨。排骨有上百種做法,紅燒清燉糖醋椒鹽蒜香蜜汁,哪一種都算家常,唯獨剁椒這一種,說不上哪里奇怪,因為剁椒跟魚頭是天仙配。

錢大爺回家,女兒把他送到機場,錢大爺過安檢的口,不小心掉了手中的身份證,他彎腰去撿,有點費勁了,女兒突然冒出來一句:“爸,對不起。”

錢大爺笑笑說:“回去吧!哦,對了,忘記告訴你一件事兒了,你出嫁那天,很漂亮。”

女兒差點哭了:“爸,你做的剁椒排骨,很好吃。”

錢大爺驕傲地說:“那可不,祖?zhèn)鞯摹!?

女兒結(jié)婚前,跟錢大爺大吵了一架,錢大爺發(fā)火說:“你口口聲聲的要嫁給愛情,這就是嗎?”

女兒倔強的說:“對,這就是我要的愛情。”

錢大爺生氣的說:“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嫁的近點,你受委屈了,至少我跟你媽還能替你撐腰。”

女兒說:“我這么可愛,才不會隨便嫁人呢,如果有一天,我打算嫁了,我一定不會后悔這個決定。”

那天錢大爺想了很多,女兒身上的那股倔勁兒,跟自己當年如出一轍,倔強的脾氣總是容易傷人。

錢大爺年輕的時候,在村里有一個相好的,兩人青梅竹馬,訂了婚約,那時候,趕上一次招工,待遇還不錯,錢大爺想出去闖闖,就跟姑娘說:“你等我三年,我回來娶你,好不好?”

姑娘叫春蘭,站在村口,笑著跟錢大爺說:“我等你。”

臨行前,錢大爺媽媽給他做了一大瓶子剁椒醬,說:“想家的時候,嘗嘗,我知道外面的世界,但行好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別辜負了好姑娘,等一個人,很辛苦的。”

說好的三年,可是,三年又三年。中途傳來過一次壞消息,煤礦塌方出事故了,砸死了幾個人。大概也是從那次事故,他們斷了聯(lián)系,春蘭拖過很多人打聽過,都沒有消息。后來,有媒人上門,家境條件都比錢大爺家好很多,也有人勸她嫁人吧,錢大爺可能真的出事了。但是春蘭不信,沒有消息不就是最好的消息嗎?

那時候,趕上錢大爺媽媽生了一場大病,春蘭就一直照顧著,錢大爺?shù)膵寢層X得過意不去,也勸她:“別等了,嫁人吧。”

春蘭總是笑著說:“我說了等他,就一定要等的。三年要等,六年要等,我不怕等一輩子。”

錢大爺媽媽心疼的說:“你怎么這么傻。”

春蘭笑著說:“我看過一本書,書上說,與君初相識,猶如故人歸,你聞訊而來,我大喜過望。如果一段愛情是上天注定的,那么老天讓你等,你有什么辦法,那就等唄,所有美好的東西都值得等待,你看,十五的月亮,初冬的雪和秋天的金色麥田。”

錢大爺回來了。

春蘭開心的不得了,她跟錢大爺媽媽說,“你看,我說過的,美好的東西都值得等待。”

好像錢大爺沒有預(yù)期中的那么開心,他跟媽媽說了這幾年的情況,原來那次事故以后,錢大爺跟一個姑娘在一起了,這次回來,他就是想告訴他媽媽要結(jié)婚了,另外就是跟春蘭道歉。

那天,錢媽媽拿著燒火棍,追著錢大爺滿院子打。后來錢大爺不跑了,那一棍狠狠地打在錢大爺?shù)暮笱希裕X大爺上了年紀后,落下了一個病根,每次彎腰會比較麻煩一些。

錢大爺包了一個厚厚的大紅包,里面有五萬塊錢,他跟春蘭說:“對不起。”

春蘭說:“我沒事兒,昨天還有媒人上門說親呢,倒是你,好奇怪,明明你結(jié)婚,我應(yīng)該給你大紅包,你干嘛給我。”

春蘭轉(zhuǎn)身跑了,一路哭著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跑到了村口,小河的水還在流著,像是六年前的樣子。她洗了一把臉,是啊,只有這條小河才知道,她站在這里等過多少個十五的月亮,初冬的雪和秋天金色麥田。

錢媽媽氣的不行,跟錢大爺說:“你要是結(jié)婚,你就當沒有我這個媽。你媽一輩子的老臉,都讓你丟盡了,你走吧,別再回來了。”

錢大爺沒跟媽媽講,那次煤礦塌方事故很嚴重,他能活下來,多虧了一個姑娘,那個姑娘當時為了救錢大爺,被砸斷了一條腿,錢大爺就做了一個決定,要娶這個姑娘。

錢大爺走了。

還是那個村口,春蘭追上他,遞給他一大瓶剁椒醬,說:“呢,你媽讓我給你的,別跟她記仇,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你要好好混,呢,記住了,結(jié)婚的時候,穿的漂亮一點,該,刮刮胡子了。”

錢大爺難過的說:“對不起。”

春蘭笑著說:“你走后,我就嫁人了,知道路遠,你回來不方便,喜酒我埋在院子里的石榴樹下,你再回來,一定會特別好喝。”

錢大爺覺得那一大瓶剁椒醬,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樣了,做出來的排骨有另一種味道,其實,石榴花開,心里有愧。可是,人生,總是這般無奈,替你做了很多選擇,你以為你是時代的弄潮兒,其實,你不過跟著洪流,被迫南下,入海。

老家后來給捎信,說是錢媽媽病重了,讓他回去看看。

錢大爺回去,第一次見春蘭發(fā)脾氣,“你媽讓你別回來,你就真的不回來了?”那時候,錢媽媽已經(jīng)不認人了,抓住人的手就開始絮叨。錢媽媽絮叨的說:“我兒子最愛吃我做的剁椒醬,他說他要回來了,我買了排骨,我不能生病啊,我要起來給他做飯,你不知道,我兒子的嘴可叼呢,就愛吃我做的飯,哎,你說,他離家這么遠,吃不好飯,是不是又瘦了。”

錢大爺忍著眼淚,握著媽媽生病而變得枯瘦如柴的手,說:“媽,我回來了。”

錢媽媽笑著說:“別逗。我兒子長得比你帥多了,真的。”然后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張照片遞給錢大爺。那是錢大爺結(jié)婚的時候,拍的照片,郵寄回老家的。

春蘭小聲說:“老太太生病的這段日子,一直抱著這張照片,絮絮叨叨。”

錢媽媽招呼春蘭也到病床邊,握著錢大爺和春蘭的手說:“你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別吵架。我兒媳就是漂亮,這么漂亮的姑娘要心疼。”

錢大爺問媽媽:“媽,你想吃什么?”

錢媽媽笑著說:“你拉我起來,我給我兒子做剁椒排骨,我做的剁椒排骨可好吃了,我兒子特別愛吃,他說他要回來了,我買了排骨......”

錢大爺問春蘭,“嫁人了?”

春蘭笑著說:“我這么可愛,才不會隨便嫁人呢。”

一晃眼過去了很多年,春蘭一直單身,仍有媒人走進她的家門,她總是笑著拒絕。

錢大爺問:“干嘛一個人,多辛苦。”

春蘭笑著回:“如果你嘗過了蜂蜜,你怎么會將就白砂糖,那剁椒醬里,多了一味蜂蜜,才有甜辣口,其實剁椒醬,不一定非要去跟魚頭排骨金針菇一起,它自己的味道就夠了。”

錢大爺后來說了很多,“如果有一天,你嫁人了,我希望是嫁給愛情,但我希望,不僅僅是愛情。”

春蘭疑惑的問:“什么是愛情?”

“是初遇的一番心動,是久處的各種麻煩,是一種舒適的生活,是一場值得的婚姻,是無數(shù)次的爭吵依然抱著睡覺期待明天無限美好,愛情,是對磨難的理解,是對甜蜜的珍惜,是彼此的包容。無數(shù)的人眼里,有無數(shù)種愛情的方式,只有遇到的人,才知道它是什么樣子。你覺得你嫁給了愛情,那就是愛情了。”

因為,每一個人的愛情,都不一樣。你看,剁椒魚頭才是家常搭配,那不過是常人眼里的樣子,剁椒有無數(shù)種嫁給愛情的樣子,魚頭只是一種,所以,你遇到的就是愛情真正的樣子,不用懷疑。

店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中年婦女走進來,米諾走上前,去招呼,“想吃點什么?”

中年婦女一句話也沒說,走到照片愛墻面前,靜靜的站著,盯著照片來回的轉(zhuǎn)頭看,突然,她的目光停下來了,然后眼淚,慢慢地掉了下來,然后哭出了聲音,老周跟米諾愣了,米諾抽了幾張抽紙,遞給中年婦女,中年婦女接過去,說了一聲“謝謝”,一邊擦著眼淚,還是止不住的哭。

中年婦女穩(wěn)了穩(wěn)情緒,坐下類,問米諾:“你們老板,在嗎?”

老周走過來,“我就是。”

“你就是范涼?”

老周一愣,問:“你是?”

“我想來一份剁椒排骨。”

老周愣愣的看著眼前這個年齡相仿的中年婦女,他實在猜不出這個人的來歷,剁椒排骨,這道菜,自開店以來,只有錢大爺一個人點過,從來沒有第二個人點過,但是錢大爺好像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有來過了。

剁椒排骨做好,端上桌,老周試探的說:“你找的那個人,離開很久了,我姓周。”

中年婦女吃了一口排骨,然后,又落淚了。

老周抽了幾張紙遞給她,她擦了一下眼淚說:“不好意思。”

“碰到傷心事了?”

“你做的這個排骨,跟我爸做的味道一樣。”

“我也是跟一個老頭子學的,主要是他的剁椒醬,做得夠味。”

“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嗎?”

“你說。”

中年婦女站起來,盯著照片墻,用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張,問:“我能帶走這張嗎?”

中年婦女指的那張照片正是錢大爺當年結(jié)婚的照片,照片里的錢大爺很帥,旁邊的姑娘笑的很好看,說來也奇怪,錢大爺干了半輩子照相,洗照片,偏偏自己跟老伴就照過一次,還是結(jié)婚的時候照的,當時的底片就洗了兩張,一張郵寄到了老家,,另一張,十幾年前貼在了餐廳的愛墻上。

“你是錢大爺?shù)呐畠海俊?

中年婦女點了點頭。

“錢大爺呢,很久不見他了,店里這道菜,他已經(jīng)很久不來點了。”

“他可能再也不會來了。”

老周愣了一下。

“我爸臨走的時候,常提起你們這家店,他說,這兒的老板做的剁椒排骨很好吃。”

“什么時候的事兒?”

錢大爺最近一次來店里,好像是1年以前吧,那天他疲憊的樣子,偶爾咳嗽,老周勸他,“別吃剁椒排骨了,我給你做清淡的。”

錢大爺笑著說:“就好這口,過幾天動手術(shù),怕是以后吃不上了。”

“錢大爺,你身子骨硬朗著呢。”

菜上桌,錢大爺看老周生意不算忙,就招呼他坐下,問:“還沒有他倆的消息呢?”

老周點了點頭,“時間過得真快啊!十幾年一晃,就過去了,你看,我這剁椒排骨的手藝,一年比一年好。”

錢大爺吃了一口排骨,可能被剁椒的辣味嗆到了,突然咳嗽變得嚴重了,老周忙給倒了一杯水,說:“別吃了。”

錢大爺喝了一口水,眼圈紅紅的,問老周:“這輩子,有啥遺憾的事兒嗎?”

老周撓撓頭,“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這輩子不打算娶了?”

“還沒碰到合適的。”

“怎樣算合適?”

“不好說,有的人,你看一眼,就感覺跟她已經(jīng)過完了一生。”

“人這輩子,其實走到頭,你也不知道,哪一個決定是對的,哪一個是錯的,其實,后悔和遺憾的,只是那個你沒有經(jīng)歷的人生。你看,這個排骨,它遇到了剁椒,跟剁椒就是最搭,因為它不知道這世上還有紅燒清蒸燉冬瓜。”

“你有遺憾的事兒嗎?”

“在我老家有一棵石榴樹,樹下埋了一瓶酒,我還沒有喝。”

那天后,老周再去洗照片,才發(fā)現(xiàn)錢大爺?shù)牡暝缫呀?jīng)盤出去了,接受的店主告訴老周,“錢大爺他們都搬家了,好像是搬去女兒家了。”

原來,那天是最后一面,錢大爺沒吃排骨,打包帶走了。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問老周,“這破游戲機,還沒有修好呢?”

老周笑著說:“一直忙,沒顧上,改天騰空,修好了,咱倆來一局。”

錢大爺笑了笑。

老周站起來,盯著錢大爺?shù)哪菑堈掌芫茫芫茫廴t紅的,那張照片下還有一句話:不負你,不負此生,預(yù)約來生。那句預(yù)約來生,扎在了心上,什么叫愛你如生命,這就是,我若愛你,一命抵一命,一生抵一生。

老周慢慢地把照片從墻上摘下來,遞給中年婦女,中年婦女接過來,“謝謝。”

“你來廚房一趟。”

老周洗了杭椒小米椒,又從冰箱里拿出來排骨,一步一步的做起來,每一步都很認真,直到最后排骨剁椒進了蒸鍋。

老周最后

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問:“你學會了嗎?”

中年婦女點點頭。

老周把做好的剁椒排骨,仔細地放進了打包盒里,然后放進袋子里,仔細系好,遞給中年婦女。中年婦女走出店門的時候,老周突然沖出去。遞給中年婦女一瓶白酒,又仔細交代,“錢大爺就愛喝這個,記住,一定要溫熱的。”

中年婦女走后,老周一個人,翻箱倒柜找各種工具,然后蹲在游戲機旁邊,修了很久,直到通了電,響起熟悉的游戲背景音樂。嘴里嘀咕著“為什么不早點修好呢,為什么不能早點修好呢”,嘀咕著,嘀咕著,眼圈紅了。

老周轉(zhuǎn)過頭問米諾:“會玩嗎?”

米諾搖搖頭。

老周炫耀地說:“我很厲害的,一個游戲幣,可以打通關(guān),過來,我教你玩。”

米諾笑著說:“這年頭,都玩手游,哪有玩這老古董的。”

“很好玩的。”

老周盯著游戲機,點了一根煙,發(fā)呆。

范涼給了他一個眼神,“走一局?”

“走著。”

瑤瑤急得不行,“笨死了,用大招,下蹲啊,跳起,踢腿。”

老周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游戲機,“嘭”的一聲,哽咽的說了一句:“你倆倒是回來看看啊,我一個游戲幣就可以打通關(guān)了。”

米諾拍了拍老周的肩膀,“怎么了,周叔?”

“哦,沒事兒。”

米諾收拾地上亂七八糟的螺絲刀錘子等工具,然后放到工具盒里,準備放回抽屜,抽屜被老周剛才翻的亂的不像樣子,米諾開始整理起來,發(fā)現(xiàn)一個破舊的筆記本,就打開看了一下,里面畫滿了菜譜,很可愛的畫風。

米諾隨口問了一句:“這是誰畫的,好可愛。”

老周緊張的跑過來,拿過破舊的筆記本,說:“別亂翻,。”這時候,一張照片從筆記本里掉出來,掉在地上,米諾看到了,照片是1個人,旁邊還有一臺游戲機。

米諾撿起來,還沒仔細看,問了一句:“這就是那張照片啊!”

“給我。”

米諾看著照片突然愣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這個,姑娘,是?”

照片里的姑娘,留著齊劉海,跟米諾的樣子,幾乎一模一樣,旁邊站著的人,一個是老周,年輕的時候老周還是一頭長發(fā),那時候,他唱著民謠,頭發(fā)飄逸,現(xiàn)在的老周,光頭。

老周拿過照片,說:“這家店,還有兩個創(chuàng)始人,就是他們,很多年以前,他們要舉行婚禮的前夕,這個男人不見了,然后這個姑娘就去找他了,所以,這個店就留下了我一個人,我一直等他們回來。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么這家店從來不招服務(wù)員卻同意你在這里打工嗎?因為,你來的那天,我以為她回來了,你跟她長得很像。”

“這個姑娘叫什么?”

“瑤瑤。”

“你等了她們多少年了?”

“16年。”

“這個姑娘,跟我媽媽長得真像。”

“你媽媽?”

“嗯,我媽媽也一直在找一個人,那個人叫范涼。這個照片里的男人,我感覺好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見過。讓我想想,他是不是經(jīng)常酒壺不離手,但是酒壺里裝的是水。”

“你怎么知道的?”

“不清楚。我好像還記得一個人,叫什么湯不熱,這個名字好奇怪,他是不是經(jīng)常坐在鐵軌上彈著吉他他唱歌。”

“湯不熱,是我很久以前的綽號。你怎么知道的?”

“我好像做了一個夢。”

“你媽媽呢?”

“在家啊,早上的時候,她讓我郵寄一封信,我還把信弄丟了。不過,我媽媽不叫瑤瑤,我媽叫蔡姝。”

“蔡姝?”

主站蜘蛛池模板: 汉源县| 邯郸县| 青浦区| 玉山县| 虎林市| 石棉县| 泉州市| 普洱| 江津市| 赣榆县| 柏乡县| 临湘市| 丹寨县| 故城县| 嘉定区| 石门县| 华阴市| 四子王旗| 清新县| 台中县| 本溪市| 五河县| 宁海县| 长汀县| 渭南市| 南岸区| 和平县| 清远市| 昭觉县| 鲁甸县| 阿坝县| 昭苏县| 吉木乃县| 额尔古纳市| 松原市| 漳州市| 阿合奇县| 深水埗区| 江川县| 新巴尔虎右旗| 汝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