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夜風嗖嗖地刮著,吹亂了樓下院子里阿姨們精心照料的花,吹得窗外的樹一晃一晃,似乎要吹倒著樹,坐在地上可以通過窗戶看見天上濃厚的云層,似乎將會是一個雨夜。
“會下很大的雨嗎?”江風漁喃喃自語道,會像那個夜晚他來這個家的第一天那么大的雨嗎?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曾經他做夢都想擁有的,愛他的母親,慈愛的父親,可愛頑皮的妹妹,一個幸福和諧的家,全都化作灰燼,像是窗外被大風吹散了的樹葉,一瞬間被風帶走了,消逝在了視線里。
赤道永遠吻不住雪花,他也永遠擁抱不到愛。
那天晚上下著很大的雨,江風漁同凌夫人一同回到了凌家,雨傘只有一把,他把傘向凌夫人傾斜,自己到達凌家時已經是濕了一半,看著有點兒狼狽。
開門的是凌衣,看到江風漁嫌棄地努了努嘴,沖著客廳里喊:“爸爸,阿姨回來了,還帶了拖油瓶!”
江風漁進門的動作一滯,似乎有什么在他胸口狠狠地撞擊了一番,凌夫人握住了他的手笑著把他牽了進去,她在耳邊對他說:“沒關系的,這是凌衣,姐姐跟你開玩笑呢。”
江風漁點點頭,沖著凌衣叫了一聲姐,凌衣看著他,陰陽怪氣地說了一聲:“可別叫我姐姐,我可不記得自己有什么弟弟妹妹的。”
很明顯的不友善,如果還把這當玩笑,江風漁覺得自己就是傻子,然而老婦人似乎是沒有察覺到,依舊是笑著把他牽引到了客廳的最中央,一下子他便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這位是叔叔,媽媽現在的丈夫,你也可以叫爸爸。”凌夫人給江風漁介紹著坐在沙發上那個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男人,不怒自威或許說的就是他。
江風漁點點頭,對凌寬打招呼道:“叔叔好。”他還是選擇了叔叔這個稱呼沒有叫爸爸,或許從江風漁進入凌家的第一刻便在潛意識中認知到了這里沒有他的家,不是他的港灣。
凌寬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接著看自己的晚間報紙。
陰陽怪氣的姐姐,冷漠的叔叔,明明氣氛已經尷尬到了極點,沒有人歡迎他的到來,然而凌夫人仍舊是一臉笑意,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這位凌夫人究竟是反應遲鈍地察覺不出來呢,還是裝作不知隱忍著?江風漁想應該是后者吧,若是智商情商不夠也不太可能在這豪門待上幾十年。
“來,坐下,我們來談一些事。”凌夫人坐在沙發上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示意江風漁過去坐下。
江風漁正準備坐下,凌衣冷不丁地說了一句:“唉,好好的真皮沙發可就要毀掉了。”說完惋惜地摸摸沙發靠背,眼神卻若有若無地飄向了江風漁。
江風漁立即明白了,看了看濕了一半的自己,從茶幾上猛地扯出好些紙墊在沙發上,隨之坐下。站著?沒門兒。
凌夫人握著江風漁的手開始說起來了:“你有一個比你小幾個月的妹妹叫凌菁,你和妹妹長得真的很像,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還以為就是菁菁剪了一個短頭發站在我面前。”
聽到和自己容貌相象的人難免會好奇,江風漁看了看客廳里問道:“那妹妹現在在哪兒呢?”
凌夫人目光暗淡了下來,她說:“菁菁啊,她不再這兒了,她是一個膽子很大的女孩子,喜歡到處旅游,去冒險,只是就在半年前,她在回家的途中遇難了,再沒有回來。”
惋惜,一個美好生命的消散。
“但是風漁你知道嗎?”凌夫人突然握緊了江風漁的手,“菁菁有婚約的,對方是一個大家族,菁菁死了,這幢婚事就會黃,可我們家不可以沒有與那個家族的聯姻,你知道嗎?”
看著凌夫人期盼的眼神,江風漁莫名有些心慌,不自覺地把手收回來了,說不上哪里不對勁,他說:“我知道,可我也無能為力。”
“不,風漁你有辦法的!”凌夫人像是抓救命稻草般再次抓上他的手,“你和菁菁長的那么像,你代替菁菁嫁過去好嗎?”
整個客廳一下子就安靜下來了,屋里什么聲音也沒有,只聽得見窗外的狂風暴雨伴隨著陣陣雷鳴。
“你說什么?”江風漁不敢相信面前這位,他的親生母親說的話。
“風漁你聽媽媽說,并不是你真的和男人結婚,你只需要辦成菁菁的樣子完成婚禮就可以了,一完成就可以離開,我們再制造你婚后不幸遇難的消息就可以了......”
江風漁一點一點扳開凌夫人握著他的手,心里也一點一點沉了下去,之前的一切好,都是為了利用自己嗎?
“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該離開了。”江風漁站起來走向門口。
凌寬放下報紙摘掉眼鏡說:“你做了這件事后,我們會給你一筆錢,讓你這輩子不再愁吃穿,同時也可以在你的狐朋狗友面前炫耀一番,何樂而不為?”
江風漁轉頭看了一眼凌寬,冷笑了一聲,他們似乎以為他動搖了,但他接著往門口走,凌夫人抓住他的手臂,聲淚俱下:“風漁!你就聽媽媽的吧,留在這里,在媽媽身邊,聽媽媽的話好嗎?媽媽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你,只要你聽媽媽的話,媽媽不想再失去孩子了......”
狡猾的女人,抓住了他缺愛的特點。
---正文---
山雨欲來風滿樓,江風漁打開窗戶,云開始變得有點紅了,馬上就要下雨了,江風漁站上窗戶,中二地喊了一聲:“都他媽給老子滾!”
說著縱身調下了窗戶,穩穩地降落在了一樓的草坪上,被風吹動的裙子在跳下來的一剎那碰倒了窗口的玻璃杯,清脆一聲,摔得粉碎,凌衣聽見房間里的動靜推開江風漁的房間卻正好看見江風漁干脆利落同樣很是帥氣地跳下去,她大喊:“爸爸!爸爸!那個臭小子逃跑了!”
凌寬聽見動靜后立馬上樓呵斥凌衣不要大叫讓爺爺聽見。
如果讓爺爺聽見,讓爺爺知道這個凌菁是假的的話,這個婚禮黃定了,欺詐他人結婚的行為,老爺子是絕對不容許的。
江風漁瘋狂地跑,他剛才聽到了凌衣的喊叫,他也知道凌寬會立馬派人出來把自己“接”回去,所以他選擇瘋狂地跑。
媽媽什么的,愛什么的,全他媽給老子見鬼去吧!老子不稀罕!
雨,似乎一下子就下下來了,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十月略帶寒意的雨水落在頭上打在身上卻也是叫人猝不及防沒有防備。
雖然四周有點黑,但在路燈微弱的光芒下,江風漁覺得這個地方似乎自己來過,這里的樹很多,空氣在大城市里是難得的好,路上車輛很少,很適合騎摩托車。摩托車?哦,想起來了,這里是前兩天他不小心蹭倒蘇芊陽的地方,怪不得眼熟。
走著走著,就到了蘇芊陽家的門口,房子里的燈都熄了,也對,這么晚了都該睡了,哦,不對,還有一個窗戶亮著的,一個影子映在了窗戶上,看身形真像是蘇芊陽的那個寶貝帥氣哥哥,這么晚還不睡嗎?啊...精英工作很忙吧......
江風漁一邊想著,一邊坐在了韋家門口膝蓋高的花臺上,頭頂的樹葉似乎不是很密,還會有大大小小的雨水落在他的身上。
他好像跑了很遠吶,這樣凌寬的人就抓不到他了吧,跑得這么快還得多虧了以前逃命的日子多,其實他也沒想逃跑,只是想出來發泄一下,那個所謂家的地方太憋屈了。
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有家嗎?江風漁想著,低下了頭,雨水順著脖子流下來,真可憐。
突然雨水沒了,是雨停了嗎?他抬頭看天空,看見的卻是一把傘,一把深藍色的傘,以及執傘人---韋墨晟。
“原來是你啊。”江風漁笑了笑。
“你認識我?”韋墨晟問他。
江風漁這才想起自己穿的是女裝,只見過自己一面的韋墨晟應該是沒有認出來。江風漁仰著腦袋又看了韋墨晟很久,說:“認錯人了。”接著又是一笑,笑得有點辛酸。
“你在這做什么?”
江風漁掩藏住自己的情緒,故作俏皮地說:“離家出走了,躲在這他們就找不到我了。”
韋墨晟說:“你到我家里來,他們更找不到你。”
這是委婉的收留他嗎?江風漁心想,真是一個好哥哥,怪不得蘇芊陽那么喜歡,只不過進去后被蘇芊陽發現了就不好了。
“我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你家里人看到我渾身濕淋淋的,會嫌棄我的。”
“他們已經睡著了,而且,不會有人嫌棄你。”韋墨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意思很明確。
“要不是我有婚約在身,我可能會愛上你。”江風漁說著,把手放在了韋墨晟的手心里,跳下了花臺,如果我不是男的,我可能會愛上你。
韋墨晟微微一笑,眉眼都很溫柔,他說:“那真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