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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杭州:1999年3月

  • 獨白與手勢·紅
  • 潘軍
  • 6622字
  • 2019-01-21 10:51:25

雨大約是昨天后半夜開始落的。那個時分男人正在夢中跋涉。白天的那個幻覺使他詫異,但他無法弄清這個瞬間的白日夢含義何在。他的夢也被雨淋濕了,那塊鮮艷的紅色像西瓜的剖面,散發出誘人的氣息,卻又讓你懷疑。

現在,他的窗外一片朦朧。雨下了整整一晚,城市完全籠罩在煙雨之中。從這個位置可以看見西湖的一角。會議散了,他住到了這套由張毅安排的房子里。這是一套兩室一廳的公寓,設施齊全。張毅給他新置了床上用品,張毅說安心住幾天吧,等天晴了我開車送你們去紹興。張毅又說,我只負責把你們送到目的地。這一說,他倒不好意思了,他說:還是一塊玩吧。張毅說,你怎么現在變得虛偽了?你真希望我夾在你們之間嗎?

什么你們你們的?他說,我和那個主持人不過才認識幾十個小時!

張毅說:幾十個小時就夠長的了。現在是什么年頭什么節奏?難道還要先寫幾年的情書才能上床嗎?

你別說得離譜了,他說,我確實沒有什么別的意思。我想在你這兒玩幾天,紹興也不想去了,免得你這小子胡思亂想的。

張毅說:我倒覺得你來杭州干一陣子不錯。我們真可以聯手干點事。

他打斷道:你別再和我談生意好不好?

張毅說:那你就安心在杭州搞愛情吧。昨天那個肖航我看蠻好,比電視上還好看一些。我拴不住你,但那個女孩有辦法。

他搖搖頭:不行的,北京那邊我已經跟人家做了合同。我至少要當給人家一年。再說,在杭州搞影視搞不出個名堂,稿費片酬談不上去。

張毅說:賺錢的方式挺多嘛,何必要認定一棵樹上吊?

正這么說著,門鈴響了。自然是肖航到了,她帶來了一包打印紙。昨夜在金薩克大家都認識了,因此也沒有過多的客套。他及時用眼睛向張毅暗示:別再胡說八道了小子。張毅索性告辭,說:你們忙,有事打電話。

屋里少了一個人頓時就顯得冷清。他給肖航倒了杯水,說:我們今天怎么安排?

肖航說:我聽你的,你是客人。

客人?他想,我怎么到哪都是客人?但他還是很高興,他在咀嚼“我聽你的”。女人此時已移到了窗邊,她放松的身姿被藍色天鵝絨的窗簾所襯托,使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膚更增添了一份光潔。她在看那西湖的一角,晶瑩的目光中透著一絲茫然。不過這種形象很有些讓他癡迷,他想如果這個女人是桑曉光的話,那么此刻他就會毫不遲疑地從后面抱住她,然后吻她,然后和她做愛。他發現有一個事實已經很明顯,就是只要他從某個女人身上看見桑的痕跡,他便會想到肉體。但他不覺得這是個骯臟的念頭。問題是,面前的這個肖航總讓他想到那個來去匆匆的王玨。那完全是個未知的女人。他不明白自己怎么就無法擺脫她的影子。

我想,他走近肖航說,紹興算了,下回再說吧。那些景色我在圖片上也見得多了。實際上也就是去對先生的故里做一次憑吊而已。

你還是喜歡魯迅的?

當然,我沒有理由不喜歡他。

你是否感覺到魯迅是壓在你們這些人頭上的一座山?

他是座山,可我沒覺得是壓在我頭上。

我一直覺得,當代作家對魯迅都懷有極大的恐懼感。

我們別就這個問題追下去好嗎?我今天不想和你談工作。

我的工作早完成了。你還想去哪兒玩?

雨這么大,就在這兒隨便聊吧。

這也好。我們今天可以談點私人的話題。你女兒多大了?

十三。個頭比你低不了多少。如果不是來杭州,我就想回去了。

你這還是一種出差的感覺。不是出門。

你所說的出門是怎么個意思?

就是無家可歸的意思。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漂泊。你到外面其實是為了做事,譬如搞搞影視什么的。一旦事情做完,你就會立刻回家。我這么說你不介意吧?

不,你說得挺好,挺準確,我這幾年就是如此。

你不會想到在某個地方相對安頓下來對嗎?

暫時不會。除非我把女兒送到國外了,或者她上大學了,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做出這種安排。

你設想過會在哪兒呢?犁城?北京?

也許我最終會選擇一個靠海的城市吧,譬如大連、青島。

你喜歡海?

對。我不喜歡長江,尤其不喜歡黃河。

那么西湖呢?

西湖邊上的房子據說是全中國最高的價位,我怕是買不起了。算了,還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話說到此出現了停頓。似乎是有意做這樣的設計,以便對話的雙方都能有思考的余地或者換個話題。在他看來,對話極有可能向更私人的領域發展。但他不想去掌握對話的主動權,他覺得像這樣一男一女的個別交談,最好是由女人做主的好。這也非常符合作為客人的身份,他想,這時候我愿意把自己交出去。

女人抬起手去理滑落到額前的一縷頭發。他第一次注意到女人的手很美麗。突然,他發現了這只手的腕部刻有一道疤痕,像一條細小的幼蠶乖巧地匍匐著。他立即把目光移開,頭腦中像被發條緊了一把。割腕?她割過腕?!

于是這個上午男人的思緒整個被這道疤痕所支配,以致后來他們出去吃飯他都覺得失去了胃口。

這個叫肖航的女人有著漂亮的儀表和優雅的氣質以及一道精致的傷疤。我還無法來預測她將在我的生活中起到什么作用。那道疤痕挫傷了我對她可能的激情,卻給我帶來了不安的遐想。如果從一個作家的角度,我很愿意知道這道疤痕的來歷。但是,從一個男人的角度我厭惡女人光潔的肌膚上這塊污點。它比一位有過生育歷史的婦人無法抹去的花肚皮更令我傷心。這不是一道普通的傷口,而是一次災難的見證。那是怎樣的一次災難?肖航看起來是個有著成熟思想的女人,究竟是遭遇了怎樣的不幸才決定如此輕生?

也許是我過于敏感了。面對那只手,我竟不知怎樣來對待,是及時地握住它還是平靜地放開,我始終沒有做出決定。夜幕很早就拉開了,窗外的雨卻未曾停歇。下午我哪兒也沒去,肖航上單位了,說是要編一個帶子。晚上的安排暫時還沒有決定,她讓我等她的電話。她說:如果五點鐘我還沒完,你就自己對付吧。我說我等你。說這句話時我能感覺到自己的目光含有特殊的意味。我肯定會等她的。我在這座城市逗留,就是因為面前的這個女人。這已是昭然若揭的事實。

別,肖航說,我的事沒準的。

你總得吃飯吧。

有時候我晚上就不打算吃。

她又說:我晚上不覺得餓。

但我的感覺是她晚上另有安排。這個感覺不好但我能夠理解。人與人之間有許多事是不需要解釋的。我不由想起在北京的那個晚上,那位王玨小姐電話里說好了要與我共進晚餐,結果沒有來。那個女人也不作解釋。

那就再聯系吧,我這樣告訴肖航,晚上我不出去,在屋里敲敲電腦,把晚報約好的一篇隨筆趕出來。我這又是在暗示,很愚蠢的暗示。

我會來電話的,她說。她對我笑了一下。

然后我送她上了出租車。我站在一個公共電話亭邊,好像在讓她從汽車的后視鏡里看見,我在雨中目送了她很久。這又很愚蠢,而且拙劣,像是表演。我不能不為此沮喪。在我與女人交往的歷史里,我似乎還沒有過如此的拙劣。回想起我與肖航接觸的這三天,整個過程都是那么不流暢,就像吃一頓夾生飯。而且反映在方方面面都顯示出矛盾,莫名其妙的謹慎與同樣莫名其妙的勾引攪拌到了一起。沒有預想里的沖動,激情曇花一現,我們好似兩根受潮的木柴,燃燒起來很困難。即使是燒著了,想必也會弄得煙霧繚繞。這是以往不曾有過的。可我弄不清是什么原因造成了這個局面。我發現我已經與從前的那個我判若兩人了。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變得這樣的患得患失優柔寡斷?

雨下得響了。我躺在床上。我的朋友張毅也沒有再來過電話。此刻我就像一片葉子那樣飄落在這西湖的邊上。孤寂包圍著我。單調的冷雨是我聽到的這世界唯一的聲響。我撥通了犁城的電話,但是沒有人接。我不知道今天是星期幾,李佳和女兒去了哪里。回家的欲望又一次強烈地抓住了我,肖航說得不錯,我不是一個出遠門的男人……

電話鈴聲驟然響了。我沒有及時地拿起話筒,我想這應該是肖航的。等鈴聲響過幾下,我才拿起話筒:喂?

一個陌生的女聲:是劉經理家嗎?

你打錯了。

錯了。好像一切都搞錯了。我原本是可以不來杭州領這份破獎的但我居然來了。原本是害怕坐飛機的竟也無奈地又坐了,并且還邂逅了一個女人。原本我應該在完事之后就回犁城的但因為這個女人我竟沒有走。原本我應該適時地握住近在咫尺的那只手的結果卻在一道陳舊的疤痕前出現了遲疑。我想我委實遲鈍了。我記得去年的一個秋日,我從西單圖書城出來,陽光把我的身影寫在面前。那是個標準的中年男人的身影,緩慢而持重。我討厭這具行尸走肉,現在我卻深知,一個人企圖背叛自己的影子事實上是一件不可能的事。這是存在自身的痛苦。那一刻,我才意識到,在我的生命里還是缺少了一項不可忽視的成分,這就是愛情,就是女人,就是性。我難以活在真空地帶。對情愛的渴望在那個剛剛過去的冬季呈現出前所未有的貪婪。我不知道自己屬于愛的奴隸還是性的乞丐。

那真是一個漫長的冬季。它的嚴寒至今未曾消失。在這個冷雨紛揚的3月,沒有煙花,沒有鶯啼,有的僅是莫名的不寒而栗——我仿佛看見那道疤痕正在回歸到初始的面目,它的位置已由女人的腕部轉移到了腹部。那是一道剛切開的傷口,如同十分性感的女人嘴唇,被細黑的羊腸線所縫合,但還是滲出了一滴鮮血。

這時,電話鈴又響了。

——1999年3月3日

肖航的電話是在夜間十一點剛過才來的。那個時候男人正在洗澡,裹著浴巾慌亂地拿起話筒,聽見女人的聲音溫柔地傳過來,他的心情一下就得到了調整,他說:我以為你不會來電話了。

為什么這樣想呢?女人說,我可不愿意你這么想。怎么了?

我突然感到很想你。但我不希望你聽了覺得突然。

應該是意料之中,對嗎?

對。我留下了就已經說明了一切。你別認為我很冒昧。

可我還是覺得有些突然。怎么說呢,我真不知道怎么對你說才好。

你過來說吧。

現在?

對,我等你。

我都睡下了。

要不我打車去接你如何?你告訴我具體地址。

女人沉默了一會,他們應該互相都能感受到對方陡然加重的呼吸。最后,女人同意了,女人說出了詳細的住址,其實他們相距并不算遠。這就是杭州,遠沒有北京那樣的大而不當。男人匆忙穿好衣服,還對著鏡子梳理了一下頭發,他不喜歡鏡子里的那個男人,所以他把頭發使勁地揩干,用手指隨便理了理,想恢復到洗澡前的那種比較自然的樣子。然后,他就出門了。外面的雨差不多已經停歇,但寒氣逼人,遠處的幾塊霓虹燈顯得異常的憔悴。男人很快就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司機掉過頭,從一條小巷穿過,就上了西湖邊的道路。男人看見西湖的上空有一團厚重的烏云正在隨風化開,很像電腦處理的一種特技效果。他想明天會是一個不錯的天氣,看來紹興還是要去的。男人好像已經看見了明天的景象,那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并肩閑散地走在水鄉的橋頭。他們的倒影落在清碧的河流上。從男人的神情步履中絲毫看不出他是來憑吊魯迅的,倒極像是對陸放翁的一次公開效仿。

很快就到了。女人站在一只廣告燈箱的邊上,遠遠看上去像一幅冷色調的油畫。女人實際上已走出來了一些路,后來她也始終沒有對男人說明自己住宅的位置。她顯然是不想男人知道,也不想引起周圍人的注意。車在她身邊停下,女人和男人都坐在后面。這樣一上車,男人就握住了女人的手。這只手上沒有任何的疤痕。

男人的手指從女人指間穿過再握住它。兩只手越握越緊。一路上他們沒有再說一句話。掠過的燈光使女人臉上忽明忽暗,這種神秘感對男人具有非凡的吸引力。男人的心緒在這一段時間里變得紛亂,他覺得自己突兀地揭開了這個序幕,但對故事的發展還是有些不知所措。他為贏得這個晚上這個開端而激動,卻又顯得信心不足。最要命的,是男人意識到正在發生的事實含有幾分庸俗,這種心理說白了和在路上撿到一只錢包大同小異,原本不屬于自己但確實又得到了。

一切隨著慣性發展,等回到屋里,他們就擁抱在了一起。

要是我今晚不跟你過來,你會怎么想?女人說,會明天就走嗎?

我想會的。我留下來就是想見證一下我們的緣分。

你認為我們有緣?

是的。你看世界這么大,我們竟在一架飛機上相遇……

我不這么看,女人說,愛一個人很困難,也很辛苦。

那你怎么看待我們現在?

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我們或許能在一起開心地過幾天,然后剩下的就是記憶了。

就這么簡單?

我不想把事情弄復雜,這很愚蠢。

這時,他們才坐到沙發上。客廳里只開著一盞落地臺燈,光線很柔和,有點像倫勃朗繪畫的調子。女人有些懶散地靠在男人身上,玩著男人的手指。女人說:你的手很性感。有人這么說過嗎?

有。男人說,我在海口時,一個女人這么說過。

真的?

對,連措辭都一樣。

我和她長得像嗎?

皮膚很像,都是魚的皮膚。

魚的皮膚?

我是說光潤、細膩和我的手感。

她很漂亮?

我認識的女人都很漂亮。

你這前半生和幾個女孩子好過?

別問我這個好嗎?

我想知道我是老幾。老七還是老八?

這個晚上實際是從這個時候開始的。女人又說起了那本神秘的書。女人說:看來天蝎座只能和射手座在一起了,但是不會永遠在一起的。男人說:為什么不呢?男人緊緊地抱住了女人。這一瞬間變得特別安靜。他凝視著女人的眼睛,他數出女人一只眼的睫毛有五十六根,睫毛投下的一圈淺黛色的陰影讓他心醉。然后,他橫抱起女人走進了臥室。女人半閉著眼睛,身體有效地配合著男人脫去衣服。男人打開了床頭燈,女人的胴體沒有脫離男人的想象,是那樣的白皙與光潤,散發著清淡的香水味。這是一床很寬大的絲綿被,遮住兩個身體還有不少富余。在足夠的親吻與愛撫之后,女人就騎到男人身上,女人說:我想好好看看你。于是女人從他的頸項開始,一寸一寸地吻下來,男人感到那種久違的美妙體驗也正在一寸一寸地生長。他欠起身,想看清女人在自己身體上認真的耕作,一種異常強烈的滿足感滲透在他的血液之中。

女人說:你皮膚很苦。

一夜風流。翌日我醒來的時候肖航已經離去了。她給我留下了一句話,是用眉筆寫的:

我出差去外地,不要再等我。

我不能不感到失落。我沒有料到事情這么快就走向了結束。昨夜的經歷就像一場春夢似的過去了,卻給了我漫長的遐想。我立刻撥打肖航的手機,但是她關機了。顯然她是故意這么做的。我甚至懷疑所謂的出差也不過是托詞,她其實早就安排好了。她一定還在杭州,但是決意不再見我了。

我想,這座城市已和我沒有關系了。我就站在這個窗口,天放晴了,可是窗戶的玻璃上還留有昨夜的雨跡,似乎是凝固著,感覺不到會很快風干。它們在疲憊的陽光下呈現出橘色,成為我對昨夜記憶的一種提示。但那個時候我沒覺得在下雨,我覺得雨已經住了。我和一條暖血的魚在一起度過了生命中又一次刻骨銘心的時刻。做愛之后,我們仍沒有睡意,我在考慮我們的下一步。我對她說,要是北京那邊的事一拖再拖,我就中止合作,轉到杭州來發展怎么樣?她立即制止道:別,這不現實。

怎么不現實?我是自由的。

可我不自由。她側過身,面對著墻說:我的情況你還不知道。我是結過婚的,我那位三年前去了西雅圖。

我這才知道她屬于那種留守女士。我心里有了一點憂傷,但并沒有感到怎么意外。我想象她這樣的女人在我出現之前身邊是不應該缺乏男人的。

我說:你很快會走?

一直這么想的,不會拖得很遲。她說,可我不知道真的過去了會怎么樣。

這不是隨便可以預測的。

我去那邊能干什么呢?我外語又不行,也不想再讀書,做家庭主婦又顯得過早。

我沒有再接話。這個問題不是今晚能談清楚的。我就摟住她,但她說:睡吧,明天我還得上班。

燈滅了。對面街上的霓虹燈透過窗簾使室內散發出極淺的紅色光暈。雨是何時又下了又于何時停歇,我都不知道。

這一覺我睡得太沉了。

現在,我沿著西湖邊上的這條道緩緩走動著,我的身邊是剛吐出新綠的柳芽。這春天的消息卻沒有讓我振奮,我仿佛還滯留在那個剛剛逝去的冬季里。我想我也到了該走的時候了。于是在一個公共電話攤上,我給張毅掛了電話。結果是他的三處電話都沒有人接。我又改撥他的手機,很快通了,但出現的聲音卻很陌生,那是個男人,喑啞的江浙口音令我極不舒服。他問:你是誰?我說我找張毅。他又問你是誰。我有些生氣了,我就說:你告訴我這是不是張毅的手機。那人說是,但又說張毅現在不在。

真是活見鬼。張毅怎么會也不在呢?撂下電話,我打車去了火車站。那時候的杭州有這樣一個丟人現眼的火車站是杭州的恥辱。而幾小時后我還得從這恥辱的火車站里通過,去一個同樣丟人現眼的地方犁城。在火車站,我又撥打了肖航的手機,得到的回答仍然是沒有開機。我的心情在這個時候已經很是惡劣了,我為自己有這副心情感到驚訝。為什么這些年來,一遇上稍微的不順利我就會朝一些不好的地方想呢?以至我女兒每天放學晚了點回家,我都出現莫名其妙的緊張。難道這就是所謂的世紀末情緒,充滿著焦慮與恐懼?

開往犁城的火車是下午五點一刻出發。我收拾好就去了張毅的金薩克。酒吧還沒有到營業時間,我就把公寓的鑰匙交給了值班經理。我問他們老板去哪兒了,經理說不知道。經理還說他已有兩天沒見到他的老板了。我心里不由得顫了一下,總覺得張毅會遇上什么麻煩,可是一想到他那副豁達開朗的樣子,我又覺得我的擔心顯得多余。但我還是這樣向那位經理交代了,如果見到他的老板,讓他轉告我的出發時間。

然而,直到開車的前一刻,我也沒有發現張毅的身影。

——1999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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