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公在仵作間安置妥當(dāng),正待返回屋內(nèi),路上正碰見了苗才急匆匆的趕路便問道:“苗才,是找我嗎?”
苗才見了苗公又快步走到跟前喘了口氣這才說道:“老爺,一早的給你遞了茶,便再不見你,剛才項縣簿來尋你,我在衙內(nèi)打聽才知你到了仵作間,這邊就來找你了。”
苗公聞道項縣簿找他,神色一正。
“可說是什么事情?!?
苗才跟在苗公后面喘著氣又答道:“具體事項項縣簿倒是沒說,小人一聽是來尋你的,便急匆匆的來找你了?!?
兩人對話間,已到了苗公住處,項縣簿正在門外等候。
項縣簿遠(yuǎn)遠(yuǎn)看見苗公便迎了過來,直接問道:“苗公,可是剛勘驗了劉老漢的尸首?!?
苗公搭了手,讓著項縣簿進(jìn)了房間,答道:“正是,只是這劉老漢之死也是有些蹊蹺,竟一時未能斷定是因何而死。只說死亡時間應(yīng)在昨日午后至晚間,剛好與劉公子遇害時間一致?!?
“那這就是說,劉老漢不是殺害劉公子的兇手了。”
項縣簿聞言,神情若有所思,思忖片刻后就又試探的說道:“會不會伙同他人行兇,事后被同伙所殺?”
苗公聞言看了一眼項縣簿,心下嘆息一聲,看來這項縣簿對劉老漢疑心頗重。
“理論上確實存在這種情形,但劉老漢若有同伙,昨日被逼迫之時卻為何不曾見同伙蹤跡?且行兇縣令獨子,這是天大的風(fēng)險,若是同伙愿為了劉老漢冒此天險,事后又豈會殺害劉老漢。而且根據(jù)我了解的情況,劉老漢在城中以為人做工補(bǔ)貼生計,平素未曾與人往來,更何況是一起犯下命案的同伙?”
“那苗公的意思是劉老漢絕不是兇手了?”項縣簿有些神色有些失望,一時不再言語。
苗公對于項縣簿的心理十分清楚,若是一件兇殺案而且兇手得獲,這自然是更好給劉縣令交差,如若真是意外墜樓,這項縣簿的看護(hù)不力的責(zé)任可是真的難以逃脫了。
“項縣簿,目前關(guān)于劉公子墜樓一事,還未清晰,尚不知道劉公子是意外還是他殺,因此很多事情尚難以下定論,但以本官來看劉老漢確系不是兇手,更無行兇的同黨。”
苗公這番話稍有些嚴(yán)重,但他亦不愿因項縣簿急于交差歸罪,便胡亂的抓個人應(yīng)付罪名,自身的罪責(zé)倒是輕了,可卻罔害了一條無辜的性命。縱是人已經(jīng)死了,總不能肆意的污人名聲,亂栽罪名。因此苗公愿以此點醒項縣簿應(yīng)一切以事實為重,勿要在案件中牽扯過多的個人利害。
也不知項縣簿是否聽了進(jìn)去,但苗公說完,他神色便是有些不愉之色,氣氛著實有些尷尬。
項縣簿沉默片刻,覺得此時已無甚要緊話說,畢竟身為縣吏多年,且苗公又是上官便施了一禮道:“既如此,倒是小人心下著急了,盼望縣尉大人能夠早日查明真相,還證清白?!?
說完便轉(zhuǎn)身離去。
苗公搭手送離,目看項縣簿離去,看走得遠(yuǎn)了,又長嘆一聲,深感此事復(fù)雜,不僅僅是案情詭譎,這縣衙內(nèi)也是風(fēng)雨欲來,各家自找棲身之處。
突然,苗公“哎呀”一聲,狠狠的用左手拍了一下右拳,一臉的悔恨。
苗才嚇了一跳,急忙問道:“老爺,你這是怎么了?”
苗公回過神來,啞然一笑道:“剛才只顧說的痛快,倒忘了一件正事,還沒問項縣簿關(guān)于紅墻那片宅院的事情,你可還記得昨晚那醉鄉(xiāng)樓的王掌柜說過幾年前有人曾往縣衙遞過文書說是要買紅墻那片老宅子,最終卻不了了之,這事你不覺得奇怪?本來這件事正要問項縣簿,不料卻又生了這些波折。”
苗才聞言臉色露笑:“老爺正直處事,耿直不阿,這事不問那項縣簿,問衙門里的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苗公撫須,視線從屋內(nèi)轉(zhuǎn)到窗外,答道:“恩,也只能暫且如此了?!?
“走,你與我去拜訪下本縣戶曹。涉及土地文書,戶曹應(yīng)該是最清楚的。至于項縣簿那邊晚些時候少不得再去拜訪?!?
說著,苗公又出了門直接奔著前衙而去,到科房里尋那戶曹。
若在平時,此時前衙內(nèi)人員仍舊不齊。但是今日卻不一般,一來是昨晚縣令獨子墜亡,二來則是新縣尉到任,再有就是一早傳來的劉老漢遇害的新命案,這使得縣衙內(nèi)眾人個個壓力倍增,都是一早來了衙內(nèi)候著差遣。
戶曹本正在安排今日的政務(wù),見門口苗公進(jìn)去,忙遣散了眾人,給苗公讓了座,施了一禮:“見過縣尉大人?!?
苗公忙回了一禮,于靠窗的客座坐下了。
“一早前來,實有攪擾?!?
“不妨不妨,縣尉臨此更顯蓬蓽生輝?!?
兩人客套完畢,苗公便直接問道:“昨日聽聞紅墻里面是一處偌大的宅院,可不知那是誰家的?縣衙可有明細(xì)?”
戶曹聞言面露思索之色,思慮半響這才道:“實不相瞞大人,那處宅院在本縣卻無主人登記??h內(nèi)類似的宅院還有多處,多是主人亡故或因故遷居他鄉(xiāng)不及變賣便遺棄下了,這些宅院目前都登記在縣衙公產(chǎn)名下?!?
此言與苗公估計不差,若是無主,自當(dāng)歸屬縣衙名下,充作公產(chǎn),但因何未曾買賣這又是一個疑問,便又問道:“那處宅院地處繁華,不知可有人曾出價購買?”
“這……”戶曹有些猶豫,神色有些吞吐,最終還是答道:“之前卻有人意圖購得那處宅院,只是后來未成?!?
“為何?”
“當(dāng)時是縣里的一處商會行首遞了文書,說要買下權(quán)作商業(yè)開發(fā)之用。小人本來認(rèn)為此事甚好,縣衙和商戶俱得好處,民眾又多一娛樂之所,因此便欲賣出。只是后來在報給劉縣令之時,劉縣令對此卻另有想法,只說這事他來處理。后來便收了文書,直接接見了商會行首,也不知談了什么,這事便沒再提了。過了幾天才傳出消息,說是劉縣令拒絕了這筆買賣,原因倒是不詳。沒曾想那行首不服,便撒了大把的銀錢到州衙里,疏通關(guān)系,想要再次邀買那處宅院??勺罱K不知怎的,之后那商會行首便主動撤了文書,再也不提買賣的事兒了,此后那處宅院也再無人問津。這些年來便一直荒在哪兒?!?
苗公聞言心下疑慮,這著實是一番好生意,而劉縣令為何不愿販賣,在那行首疏通了關(guān)系之后,卻為何又突然撤了文書,這事也是處處透著詭異。
“不知那行首現(xiàn)在何處?”
戶曹思忖片刻這才答道:“當(dāng)時那件事情之后,自知惡了縣令,便舉家遷往州城去了,從此再沒回過,只說前年已經(jīng)病死在了州城,那行首在縣里的相熟多數(shù)還都去吊唁觀禮了?!?
“哦,那這件事情就又不可查了?!泵绻南锣皣@。
看苗公神色凝重,戶曹心下疑惑便問道:“斗膽敢問大人為何突然對此處宅院有了興趣?”
苗公回過神來,收斂了神色,笑道:“實在是昨晚路過紅墻,方知這紅墻外是一處繁華的極樂世界,在紅墻內(nèi)卻又是一處荒院,這著實是令人費(fèi)解啊。昨日被此折磨了一宿,不得緣由,這一早便來問詢詳細(xì),只是沒想到這處宅院卻也是有些神秘?!?
戶曹曬然一笑繼續(xù)道:“神秘到不至于,荒廢了宅院平素也無人前往,只是一些流浪人家便借住了去,那里常年住著一些無家的流浪漢??h衙幾次前往清理,卻如一群附腐的蒼蠅,人去了便跑,人走了便又回來,總是難以管理。那處又沒個主家,也無人監(jiān)理,只得讓他們且住著,不過好在平日里除了小偷小摸的案子,也無甚要緊的事項。因此縣衙對此也多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讓居者有其屋,這正是你我之輩的本分啊?!泵绻南乱褵o要緊要問的,便客套一句準(zhǔn)備離開了。
戶曹自然知意拱手笑吟吟道:“定竭盡所能,為我縣百姓謀福祉?!?
說完目送苗公離開科房,神色漸變,一直看著苗公離開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廊外走來一名公人輕聲問道:“戶曹大人,今日可還繼續(xù)?”
戶曹轉(zhuǎn)過神來,瞪了一眼那公人,進(jìn)了科房,稍后有一道冷冽威嚴(yán)的聲音傳來:“讓他們都進(jìn)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