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華民做了一個示范，壓了一張，他說：“踫到這種情況，邊檔板往前拉一下。”
賈勵放了邊檔板進去，彎出來的邊，明顯好轉，做了十多張，發現又有一張邊變了形，胖子在后面打洞，看見了，說：“邊檔板沒有塞到底。”
賈勵找了一塊小鐵皮，放平鐵絲，把邊檔板放到底，結果彎出來的效果很好，就一直做了下去，一張一張邊檔板彎出來，五張左邊，五張右邊，放在堆場上，整齊劃一，看上去舒舒服服。
后來，發現有一張邊檔板，有一頭變形了，賈勵停了停，問孫華民：“這又是什么原因？”
“這是邊檔板的邊沒有放進去。”
賈勵終于明白了，拿了一張邊檔板放了進去，又往前拉了一下，終于彎了出來，質量很好，無次品，賈勵懂得了操作原理，就做了下去。
周老板沉思了一下，說：“賈勵在干活，你看著點。”
囑咐完后，他開著貨車，準備出去了。
孫華民“嗯”了一聲，胖子沒有去，仍在干活，打洞，彎鐵鉤，他不送貨，就干這些活，又輕松，又簡單，是陽差，他手腳快，做出來的東西，電焊工一天需要的包腳，鐵鉤，足足有余，幾十天用不完，堆成了小山，這就是能者多勞。
他看見賈勵在放邊檔板，一頭沒有放進去，沖著賈勵減：“邊檔板一動要放進去！”
賈勵重新放好了邊檔板，彎了出來，疊了一大堆，堆的邊檔板，斜了，太高了，正被孫華民看到：“再往上疊就要倒掉了。”
他看到一疊只放一張，問賈勵：“怎么只放一張？”
賈勵懶的答理他，又彎了四張，剛好滿五張，便于電焊工干活。
他一齜牙，笑了：“你去切割！”
他陪賈勵到了一大堆鋼筋地方，他說：“拿一捆去吧。”
賈勵拿了一捆鋼筋，有幾百根，好像是從建筑工地拿來似的，鋼筋上面凈是鐵銹，還有水泥和石灰，一動全是灰，賈勵只好打電話給方醫生：“口罩哪里有買？”
他說：“在東湖市場有買。”
賈勵在切鋼筋的尺寸是十六厘米，用在反斗車架子上面，一輛反斗車左右二根，切割機已經磨損太多了，周老板開車回來，他看見了，他用手示意叫賈勵停機，他拿起一塊小木頭，夾在切割機槽子里，填高了，再把扣子扣緊，又可以切割了。
吃中飯了，胖子已經吃飯，帶來了幾塊肉，一碟咸菜，胖子問賈勵：“怎么？你不吃饅頭了？”
“人家東西不能吃。”
桌上放著六只饅頭，“他又吃不光。”
胖子說。
賈勵抬頭一看，然后再無言語。
施而誠說：“沒有關系的，你吃吧。”
賈勵毫不猶豫地拒絕：“只有這么幾個饅頭！”
孫華民拿了一個。
他用辣醬放在饅頭中間，夾著饅頭吃，臉也不洗，黑黝黝的，一副農民模樣。
一車鋼板拉了回來，周老板下了車，將切割機移了一下，車子倒了過來，眾人吃好飯，正在休息，周老板沖了進來，對男人們說：“大家抓緊時間，把貨卸下來，這輛車到另外地方還要拉貨。”
賈勵無奈，拔腿就走，戴了橡膠手套，孫華民跳到車上，周老板說：“這些鋼板不要壓在旁邊的鋼板，就放在藍色上面的鋼板上。”
胖子說：“斜放也沒有關系的。”
男人們就開始卸鋼板，老板娘看見鋼板上有水，用掃帚掃了掃水，掃干凈，鋼板卸了下來，胖子拉了一只角，賈勵也拉了一只角，鋼板就卸下來了，胖子提醒賈勵：“當心腳！”
鋼板確實很長，需要注意安全，一張，一張，三張……荊二永也來一道卸鋼板，鋼板卸下來，他幫著移了過去，放平，放正，有一張鋼板卸下來后，一只頭高了起來，胖子叫一聲：“踩一下。”
周老板走到上面，一腳踩了下去，鋼板終于放平了。
胖子在談論賈勵：“好像沒有錢。”
賈勵想：都是打工的，去談什么錢，胖子拿出二十元錢去買菜。
看了看手機，有一個未接電話，一看是莫永華的電話，就拔了過去，問他：“有什么事？”
他說：“節日里你志愿者就不用來做了，你現在在做什么？”
賈勵沒有對他說：“節日你休息，來吃吃飯，喝喝酒。”
他說：“我不喝酒。”
那不是男人，男人哪一個人不喝酒？！
“香煙吸不吸？”
“不吸。”
胖子在聽賈勵手機，賈勵連忙說：“是一個朋友，昨晚我睡覺了，他打來了電話。”
“是女人？”
“不是女人，是醫院的朋友。”
胖子又問：“你女人相信不柤信？”
“相信的。”
胖子說這句話，有點煽情，哪一個男人不相信女人，除非他是太監；哪一個女人不懷春，除非她是尼姑！
胖子嘿嘿笑笑，似乎意猶未盡，說：“要有秒票的。”
賈勵說：“有些感情好的不用錢！”
其實，世上哪有免費的午餐的，賈勵像哄老婆一樣，逗他開心。
電焊工施而誠拿了許多包腳，無奈地說：“干活！誰給他去卸東西。”
他們二位電焊工裝了一車的四十鋼管，一個在前面拉，一個在后面推。
卸了一車鋼板，滿頭大汗，腰酸背痛，周老板又拉了一車小的鋼板，他說：“這些鋼板是人家從廠里偷來的，我不敢要，交給市場上去賣的，我敢買。”
眾人又開始卸鋼板，孫華民過來了，荊二永來了，胖子，賈勵也來了，一張，一張，鋼板疊放好，周老板又說：“只要不是直接問盜竊的人買，是沒有關系的，否則，就有麻煩。”
賈勵想：貪小失大，這是在銷贓！
鋼筋切得差不多了，賈勵搬完了堆放在地面的鋼筋，零零碎碎的幾根鋼筋也拿了過來，形狀都是“U”字形的，也沒有榔頭敲，就問孫華民：“這種形狀這么切？”
他說：“切下去好了。”
切完了，他又說：“用反斗車裝過去，放在那里我陪你去！”
他和賈勵一道到電焊工旁邊，順便拿了施而誠一支“紅旗渠”煙，他說：“就放在施而誠電風扇下面，電風扇叫他移一下，現在叫他不要移，過一會兒，反斗車車過來，叫他移一下。”
賈勵到了切割機旁，用雙手捧著小鋼筋，幾根幾根放進反斗車，裝滿了一車，拉了過去，賈勵問電焊工鄭志迪：“鄭師傅，這些小鋼筋放在哪里？”
前面挖了一個坑，電焊時，人可以走到下面，便于干活。
他神情緊張地說：“就放在中間。”
他移了電風扇過去，用鋼管墊平，放好了電風扇。賈勵就搬了幾根幾根的小鋼筋，放在中間，一車的小鋼筋全部倒了下去，又裝了剩余的小鋼筋，也是滿滿地一車，賈勵拉了過去。
到電焊工間的路是斜坡的，荊二永在漆反斗車，一輛反斗車的二根手柄擋了路，他看見車子拉過來，趕忙將反斗車拿起來，賈勵拉過去，一直沖下去，控制不住速度，就停在路邊，施而誠在焊老虎車，車子就拉不過去，就問：“施師傅，這些小鋼筋放在哪里？”
“這里，這里。”
他連聲說。
他在電焊，賈勵又不可能去打擾他，他有指標，說：“等一等。”
車子就放在他的旁邊。
賈勵走到孫華民那里，二人七嘴八舌，給他一支“利群”煙，他摸出打火機，點了火，吸了起來，一口吐出，形成了一個煙圈，晃晃悠悠在空中飄，賈勵聞到煙味難受，也沒有辦法，入鄉隨俗，笑著說：“我全部搞完了。”
他又陪著賈勵到原來拿鋼筋下面，有幾捆鋼筋放在那里，既是新的，又很整齊。
賈勵就抱了一捆，孫華民做了一個示范，四根鋼筋，放在一起，夾在切割機的槽子里，又用石筆劃了一條白線，作為尺寸的紀號，四根一起切了下去。
賈勵就按照他的教法，四根四根的切，鋼筋很短，只有半尺長，到了切了二捆時，切割片太小了，切起來比較慢，太短了，鋼筋夾不住，太危險了，做這種手工活，一定要注意安全，切不可心急，心急吃不到熱豆腐，慢工出精品。
賈勵到工場間，拿了一個大的新的切割片，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剛好孫華民看到了，他在切割機槽子里，放了一個短鋼管，他又做了一個示范，說：“就這樣切下去就好了。”
切了幾根，賈勵覺得尺寸不對，調了大的新的切割片上去，這樣切下來的小鋼筋，尺寸正確，又安全。
這些老婦人經常來講，老板娘跟孫華民商量：“要么叫賈勵去漆油漆。”
孫華民走過去，對荊二永說：“你調一下崗位，你去做切割。”
他不領情，表情嚴肅地說：“不肯。”
他是廠里的元老，無人可代替，已經在廠里做了七，八年，他這種活，一人頂三人，三個電焊工的當天焊下來的反斗車，必須當天漆完，一個也不能留。
你賈勵吃得消嗎？憑你慢吞吞的干活，不用說你一個人，連你二個人也不行！也完不成！不信，你試試看，荊二永想。
他用噴漆機，在噴漆老虎車，滿地都是藍色的噴漆，漆飄過來，一陣清風，賈勵聞到了，吸了進去，漆是有毒的，吸進去，有損身體，荊二永戴著口罩，而賈勵沒有戴口罩，沒有辦法，既來之，則安之。
賈勵到了工場間，喝了開水，又撒了一泡尿，到了切割機旁，下雨了，孫華民說：“大傘撐開。”
旁邊放著一頂大傘，是來遮太陽防雨水的，一舉二得，一箭雙雕。
老板娘既有嗲聲嗲氣的聲音，又有每天叫喊的聲音，練出了一個好嗓子，她比星爺導演的《西游降魔篇》中的段姑娘的聲音，還要響亮：“下班了。”
賈勵還要做，胖子蹦蹦跳跳地說：“休息，下班了。”
荊二永捷足先登，已經在洗頭洗手了，胖子也脫了衣服，光著膀子，白白的，胖胖的，威風凜凜，賈勵看他的皮膚，就非常羨慕啊！
賈勵用毛巾洗鼻腔，一挖鼻腔，里面有一顆鋼屑，又喝了一口自來水，漱了口，胖子說：“要戴口罩了，喉嚨很難過。”
賈勵問他：“口罩要到東湖市場去買？”
“不用，美林市場有買。”
“我們這里有沒有發？”
“我不曉得。”
他假裝不知道，其實，是沒有發的。賈勵決定去買口罩了。
回來的時候，胖子一本正經說：“他沒有錢的。”
孫華民也在說：“他連汽車也沒有。”
賈勵又沒有說，他有錢，孫華民連電動車也沒有，胖子就是要事體！
賈勵心想：我們掉過頭來，還是要面對自己千瘡百孔的真實人生，以及漏洞百出的命運。
胖子拿出一包“黃山”煙，五元一包的劣質煙，是那幾個老婦人送給他的，其實，這種劣質煙尼姑丁最多。他給荊二永一支，給孫華民也一支。
胖子是安徽人，他不是河南人，總是說，奶奶的胸！賈勵也經常與安徽人打交道，他是與黃梅戲著名演員，后來成為寧波人媳婦曹紅，是老鄉，也會啍二句黃梅戲：樹上的鳥兒成雙對……
胖子看見賈勵，說：“老師傅我們回去了。”
“嗯！”
賈勵換好了衣服，拎了電腦包就回來了，走到門口，二只狗竄了出來，又“汪，汪”地叫了起來，賈勵默默叨念：“狗呀，我們是自家人，叫什么！你不認織我，我認識你，你是廠里的狗，是周老板的狗。”
周老板開著越野車，回老家過節了，他開著窗口，賈勵就與他打招呼：“我走啦！”
他坐在駕駛室“嗯”了一聲，車開走了。
鄭志迪開著電動車，穿著軍裝，最后一個回去了。
賈勵追問：“哎，老鄭，你怎么晚才回去啊？！”
他一時語塞，只聽見電動車離去的聲音。
賈勵回來后，買了一份《海港日報》，到菜場里，買了許多菜，就和妻子一道燒菜，又到小店，買了二瓶啤酒，向店主：“有沒有雪花啤酒？”
“沒有，只有大梁山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