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電腦前，靜坐，苦思冥想，寫點什么，民國的才女？陸小曼與徐志摩的浪漫愛情故事？川端康成的寫作體會？華爾街的金融大享收購企業？心有余而力不足，哦，想起來了，靈機一動，打開電腦文檔：

人家是少年得志，而他是到了中年，還沒有一個待遇高，崗位舒適，體體面面的工作，他去工廠里的時候，那時，他還不知道小區旁邊有一個職業介紹所，店主是一位肖阿姨，平易近人，異常熱心，他問她：“有沒有什么好的工作可以做？”

“你要舒服就去做保安。”

“保安我不要做。”

“那你到廠里去做。”

“工資多少？”

“四千。”

“有沒有休息天？“

“休息一天。”

他想：做了再講，而且路也近，上下班方便。

肖阿姨抄了他的身份證號碼，看了看他的名字，賈勵，這就出現了這個故事的第一個登場的男人，他戴著一付寬邊眼鏡，人長得很酷，小嘴，又有點像老師，寫好了介紹信，她說：“五十元服務費。”

她又對賈勵說：“我是總工會退休的，出來做點事。”

其實賈勵對總工會也挺熟悉的，過去那邊搞過什么法律工作者協會，認識了許多法律工作者。

賈勵去上班的時候，手上拎著一只電腦包，帶了工作服和中午吃的菜，到了廠里，門口的二只狗，看見賈勵，就“汪汪”叫個不停，賈勵就喊了起來：“周老板，周老板。”

那二只狗沒有繩子拴著，走來走去，一股兇相，周老板走了出來，將二只狗吊好。

我們經常用的一句俗語，是“劉姥姥進大觀園”，賈勵像“劉姥姥進大觀園”一樣，往四周走了走，一間廠房，用來做員工，吃飯和換衣服的地方，滿地都是煙蒂，臟衣服，到處都是，連鐵絲上掛著的也是臟衣服，地上還有臟鞋子。

旁邊二間是周墚老板做生意，吃住的地方，一間是他兒子住的地方。

里面的一間廠房，是電焊工，焊反斗車的地方，還有一間，放了一臺剪板機，四周都放滿了許多鋼板，有2.3mm，2.0mm，3.0mm……機器設備都是舊的，露天放著一臺壓板器，也是舊的，是一個制造反斗車的小作坊工廠。

焊反斗車是二位師傅，六點半不到，早早來了，長時間站著，又戴了一付防火星的眼鏡，電焊焊一下，既有火星，又有一股煙，是有毒的，還有聲音也響。

賈勵走過去，問周老板：“做什么？”

他笑著說：“以后做什么，他會對你講的。”

站在賈勵面前是一位滿臉喜氣，人人敬仰，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穿著一件灰色茄克衫的男人，胖子叫他：“老孫，是嫖師傅。”

他哈哈大笑，這小子，真快活！

賈勵就跟著叫他：“孫師傅。”

孫師傅就安排賈勵切鋼管，賈勵拿出一支“利群”香煙，他接了煙，掏出打火機點了火，像咬著女人的東西一樣，吸了起來，先進山門為師，三人行必有我師，這是沒有辦法的。

胖子說：“嫖師傅技術很高，叫孫華民，在這里做了四年了，他是河南人。”

怎么？又是河南人，賈勵這輩子，一直同河南人打交道，他還和作家劉震云，是一個地方，是老鄉，延津人。

他教賈勵切鋼管，用在反斗車上，做手柄，一輛反斗車，需要二根手柄，一天電焊工要做一百六十只反斗車，一天需要三百二十根手柄，你要趕快做。

他用圈尺量好了手柄尺寸九十六厘米，又用石筆劃了四十厘米，三十三厘米，二根白線，劃得清清楚楚，劃在切割機后邊。

他拿了幾根鋼管，放在地上，下面二頭，放了二根角鐵墊著，他彎著腰一笑，說：“這樣放二根角鐵，你拿鋼管方便多了。”

孫華民做了示范，切了一根鋼管，是九十六厘米的，又切了一根四十厘米，余下的一根也是九十六厘米，切割機的聲音很響，聲聲入耳，鋼宵到處亂飛，地上全是鐵銹，而且很臟。

他又切了一根綱管，一根頭上有一塊沒有用的，他把它切了，切了九十六厘米手板后，又切了三十三厘米，鋼管短了，只能切三十三厘米，余下的鋼管仍舊是九十六厘米的手柄。

胖子跑過來，滿面春風朝孫華民說：“嫖師傅又帶徒弟了，升級了。”

胖子國字臉，胖墩墩的，又是雙眼皮，頭如芭斗，虎背態腰，身強力壯，是干活的料，他是駕駛員。

賈勵拿了一根鋼管切了起來，一根手柄切了下來，賈勵右手拉著切割機的手柄，心里很害怕，聲音響不去管它，這切割機太危險了，下面的鋼管在搖動，孫華民就說：“左手握得緊一些。”

賈勵左手握緊了，又切了一根四十厘米，余下的鋼管，用圈尺量了量，是九十六厘米的，就丟在前面的空地上。

孫華民走了，做別的活去了，剪邊檔板，賈勵又給他一支“利群”煙，丟在地上，他撿了起來，將香煙“拂拂”吹了幾下，點著火，吸了起來。

切了幾十根，孫華民一搖一晃地走過來，用圈尺量了量，后面放著切好了的三十三厘米鋼管，他感概地說：“有幾根長短不一樣，把它搞得一樣長，不一樣長，反斗車就高低不平了。”

賈勵開始尺寸沒有把握好，鋼管有許多長短不一，用圈尺一根一根量了尺寸，再把它重新切齊，終于搞完了。

賈勵想：想方設法搞幾只口罩來，以防病從口入，保持健康的身體至關重要！

男人們各忙各的，孫華民走過來，問賈勵：“你吃飯在哪里？”

“在廠里，帶來了菜。”

他到油漆工旁邊，說：“荊二永，他在這里吃飯。”

荊二永負責廠里員工燒飯，飯用一只大電飯堡燒，每天十點半，他就去掏米，燒飯，飯不能燒得太多，太多了，吃不完，浪費。太少了，七個男人吃不飽，餓肚子，餓肚子，干活就沒有氣力了，就干不動了，飯是鋼，一定要吃飽！

中午吃飯，周老板不負責員工的菜，只管飯。各人帶了菜，有吃乳豆腐的，有吃榨菜的，五花八門，花色品種多，談不上滿漢全席，也吃得津津有味，用海港話說，就是那味道犯關好！

賈勵走到旁邊的房間門口，周老板走了過來，問：“你有什么事？”

“飯在哪里？”

“在你們那邊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