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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 薄荷草
  • 秦黎明
  • 8510字
  • 2019-01-30 16:30:26

周哲離開玲姐家的時候心中如打碎五味瓶,酸甜苦辣不知道是什麼滋味。因為成家他覺得沉重充滿責任,因為他的妻子愛他更多一點他覺得歉疚負債,因為他的工作沒有激情他覺得沉悶委屈。因為他已經三十歲還沒有成就他懊惱。同時他淡泊功利他感到自己的頹廢。總而言之作為一名成年男子所有的一切煩惱他都具備,他很想找個地方哭一場。然后再回到童年里去。無憂無慮。但是時光不能夠倒流,他也只有面對現(xiàn)實勇敢前進。負起應付的責任,做起該做的事情。

回到家里,用鑰匙開了房門,只有客廳的壁燈開著,燈光暗淡。鄭嘉一穿著一身顏色素淡的睡衣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打瞌睡,顯然她正等著他回來。電視已經調到最小音量。

“還沒睡呢?”他小聲的問他,一邊脫掉沉重的鞋子,去里屋換了他的淺藍條白的睡衣出來。

“沒有。”他的妻子見他回來立即精神起來問他說。“你到哪里去了?”

“我到外面走一走,到一個同事家里坐一坐。媽和小舟都睡了?”他穿著一雙藍色塑料拖鞋手里拿著剛剛換下來的衣服正準備走進洗手間。

“嗯。”嘉一輕答一聲。用遙控撥了幾個臺。

不一會兒洗手間里傳來嘩嘩的水聲。

鄭嘉一覺得自己的丈夫哪里不對勁,但又不知道是什麼地方不對勁。以前他從來沒有到過同事家里待這樣晚,他是個戀家的男子,每天幾乎都是在家里面看書或者看電視,他沒有別的不良嗜好,不賭,不飲酒。只是偶爾吸煙,但在家里也很節(jié)制。從沒有把家里弄得亂七八糟。她喜歡他開著臺燈在臥室里看書。看到那景象她就覺得很塌實,很有家的氣氛,健康的氣氛。而且兒子已經受了丈夫的影響,經常自己拿本書煞有介事的坐在沙發(fā)上看。樣子既可愛又可笑。

嘉一走進里屋,開始收拾了床褥。又出來關了電視。接著就躺在床上擰暗了臺燈。不一會兒周哲還帶著濕漉漉的水珠走進臥室,門隨后關上,氣氛變得柔和溫馨,接著他也躺到床上,洗發(fā)水的香味夸張的散發(fā)著。嘉一一直在看著他,直到臺燈熄滅,一片黑暗。

“睡吧。”他在黑暗中說。沒有過來溫存他的妻子。他們靜靜的躺了一會兒,睡意襲來,接著就先后睡去。

第二天早晨周哲醒來時,嘉一已經上班去了。奶奶和小舟正在吃早飯。周哲覺得睡得很充分。起來胡亂吃了早飯,就趕公共汽車去東方學校。培訓已經進行到一半了,可是周哲覺得似還什麼都沒有學會,他和于晶也還有什麼話要說。

路上車水馬龍,很嘈雜,汽車胡亂的鳴著喇叭。自行車不守秩序的猛拐。前面不知道因為什麼又堵車了。周哲看看表,離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今天非遲到不可。他想。忽然從耳畔傳來罵街聲。

“誰知道你滾哪兒風流去了?”一個女高音帶著強大的穿透力吸引了人們。車里的人正為堵車感到沮喪,正好湊趣竟個個向窗外張望。

周哲也向窗外看,一個四十上下的女人正拉住一個瘦高的男子撕扯。

那男子似乎還很顧及面子低聲勸著自己的妻子別這樣別這樣讓別人看了多不好。

“你還知道不好,你風流快活的時候怎麼沒覺得不好,這時候你又覺得丟臉了。”

女人近乎歇斯底里的喊著,死扯住男人的襯衫不放。周哲猜測著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一切。也許是一起婚外戀,為什麼都打到馬路上來了?也許丈夫一夜未歸被妻子在馬路上抓住,于是打起來。中國人啊,可悲可憐可嘆,不過了就分手,沒有感情了就離婚。到這種份上了,在馬路上打,還留戀什麼。中國的女人啊,解放都50年了還這樣想不開,在他們這兩個俗物之間什麼叫愛情。崇高,純潔的愛情和他們一點邊都沾不上。周哲想著收回目光,感慨著。貧窮就別講愛情。同樣也沒有什麼精神可言,大多數(shù)人就活在現(xiàn)實中。庸庸碌碌的活著。周哲想到這里又嘆了口氣。

夜色闌珊,城市的喧鬧和繁華還沒有退去,汽車的喇叭聲帶著倦意從遠處傳來,那些高層大廈的裝飾燈紅紅綠綠的閃爍,只有它們不知疲倦。空氣里熱熱的流動著復雜的氣息。

小客廳墻上的卡通電子鐘里面的布谷鳥已經跳出來叫了十次了。于晶還沒有一點點倦意,她穿著長長的淺色睡衣,披著長發(fā)慵懶的坐在臥室的窗前,從這里可以見到這片小區(qū)里的夜景。還有人在樓下的空地上打撲克,乘涼。室內一片寂靜,只有床頭柜上的小鬧鐘發(fā)出嘀嗒的響聲。剩下的就是一片空寂。她突然有點后悔為什麼要從婆婆家里搬出來住。如果她現(xiàn)在和婆婆他們一起住,也許不至于這樣寂寞,但是這后悔很快就消失了。她丈夫魏明臨出差之前曾經和他打好招呼,要她回去和婆婆住,也好有個人照顧她的飲食起居,但是她不愿意回去,從氣勢上輸?shù)簦热灰呀洶岢鰜砹耍蛻撃軌蛉淌芗拍K钠牌旁洿蜻^電話給她讓她不行就搬回來住,但是她說不用了,自己能夠習慣。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為了賭氣,只是不習慣和他們住一起罷了。

魏明了解于晶,知道他嘴上答應的好聽,其實骨子里是很倔強的。就沒有多說話。但是現(xiàn)在她覺得非常冷清,因為是在離婆婆很遠的一個居民小區(qū)租的房子,自己和周圍的鄰居都不熟識,加之平日和別人都不說話,于是就更陌生。盡管這個小區(qū)起了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朗秋園,但是其實并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當時只是因為離上班的地方近,加之名字很有詩意,才選擇了這個地方。

于晶現(xiàn)在竟不知所措,她曾經打開電視但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節(jié)目,中央和北京臺開始插播晚間新聞,地方臺們正不同進度的上演同一個香港電視連續(xù)劇。還有幾個搞著一些俗不可耐的晚會和智力競賽。鳳凰衛(wèi)視臺的打斗也總是同一套路。電視臺似乎和她一樣匱乏,于是索性關了電視。她走到書柜前想找本書看,一行行經史子集令人窒息,這幾年離了學校一直也沒有買過什麼好書,倒是這些死人的東西沒少看,現(xiàn)在的出版業(yè)也很難做呀,作家們都沒能做穩(wěn)屁股寫書,文壇寂寞而且貧瘠。她在那些挨挨擠擠高高低低地書脊間找尋。突然一本沒有書名的白書脊進入她的視線,她很奇怪,這是什麼。她順手將那本白皮書從那些擠在一起的書中抽出來。

原來這是一本手工抄寫的私人作品集,用白圖紙做的封面,上面用工整的隸書寫著名字《熱風》,下面是一行小字,作者:周哲。于晶知道里面全是鋼筆手工書寫的一行行的漢字。這是周哲和她相交早期的作品集。她的心中一陣激動,一種熟悉的奇異的氣味出現(xiàn)了,熱風,花香,明凈的帶著夕陽的傍晚,就是這個季節(jié),空氣里到處彌散著熏熏的熱氣。多么令人沉醉的夏天呀。她和周哲在街心公園里散步,談天。暫時擺脫了繁重的學習,他們偷偷出來約會,他送給她這本集子。在花香襲人的公園小徑上,周哲風趣的語言,看著她時明亮的熱烈的眼神,那片名字叫做薄荷的草,在熏風中動搖,他們坐在那片草叢旁,互相望著,四只眼睛里流淌著親近,熟悉,默契的笑容。從來沒有過的一種擁有和歸屬感,也許這就是純潔的戀情。只有真正愛著的人才會擁有。這種感覺令人癡迷。多少人曾經為追求這種感情不顧一切,但是又有多少人真正擁有過這種感情,當你愛上了一個人,你會為他的一切傾倒,而他同樣能夠像你愛他一樣正愛著你,從而共同達到一種精神上的和諧和沉醉。這有多少人不能達到,或者不能彼此達到。人們以為一個人喜歡上另一個人,這就是愛情,而不管對方是否真正喜歡自己。那種只為被別人喜歡而從來沒有勇氣去追求自己感情的婚姻是不平等的,人們還以為是一種幸福。于晶想到這里,感到淡淡的憂傷。又翻看手中的集子。這本集子被束之高閣多少年,自己以為這段感情已經結束,但是其實這也許正說明自己沒有忘記這段感情,而強行用理智來壓制住。

盡管在她和魏明結婚之前他們清理過所有關于過去的東西。他們的書信,字條,等等。她將他們燒毀了,周哲沒有送過她什麼能稱之為禮物的那種禮物,甚至她的生日。他就是那種非常質樸的人,她的生日也許會意外的收到一封信,或者奇怪的滑稽的打油詩,一張拼湊起來的漫畫,也許會是他自己制作的書畫。但是沒有類似于其他女孩的娃娃什麼的。對了,還有一枚圖章,用篆字陽文刻著于晶的名字,這些東西她一直保存著,直到結婚前夕,她將這些東西都燒掉了。她要忘記關于周哲的一切。但是這本集子翻了又翻,她實在不忍燒掉,還有那枚圖章也被他保存下來。

她認為自己不是刻意的向魏明展示過這本集子,輕描淡寫的說是一個作家朋友留給她的。魏明說那你可要收好,等他成名了,你就有幸能有他的手稿了。于晶認為這樣做才說明她和周哲之間畫上了真正的句號。這本集子也隨同其他書一樣被擺在書柜里以體現(xiàn)他的普通化。今天暫且算作下意識吧,于晶對自己說,隨手翻開它。她已經有兩年左右沒有看過了。

“以前沒有見過,我?guī)缀跬怂!彼匝宰哉Z,似乎又對別人說道。

她捧著這本書來到臨床的書桌前,打開臺燈。仔細的欣賞者,這本書里有兩篇小說,若干詩歌,還有大量隨筆類的文章。這些隨筆類的文章名字都叫散記,雜感,無題之類的。光是無題就有七八篇,因為都叫無題,又分為無題一,無題二,或者散記一,散記二等等。于晶順手翻看了無題中的一篇。

“幾天了我們都不說話,默默的她走進教室,走出。她的神態(tài)平和自然,甚至冷淡,但是我知道這是故意做給我看的,她說,我是她家四口之外的最近的人了。說這話時竟含著淚水。我們?yōu)槭颤N吵架又好,然后又吵。難道真是:你證我證,心證意證,不以為證,乃之為證。”

于晶笑笑,不知是為誰。她又想起當年“戰(zhàn)爭頻頻,硝煙彌漫”的情景。但是那種純潔幼稚的情感卻像動畫片里的人物一樣充滿善意和詩意。沒有絲毫雕飾,更談不上被物質和金錢玷污,那種純粹來自于情感本身的情感。

此后,為什麼當她再次經歷戀愛,婚姻的時候她沒有了那種深刻的感觸,沒有一種刻骨銘心的激動和喜悅。難道她已經麻木或者她的激情早已消失。總之她沒有。而周哲直到見到他,她都沒有改變,從他的眼神中他仍舊是原來的那個周哲,世界上絕無僅有的他。除了他的說話方式,以及吸煙的姿態(tài)加深了他的成熟。他不再像以前一樣和她為個觀點進行激烈爭論,或者和她吵架。他變得很深沉。懂得讓著女人。他對女人態(tài)度的轉變也許歸因于他的妻子,于晶想象他有個什麼樣的妻子,也許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值得他去改變自己一些。或者她是個兇惡厲害的女人呢。于晶想想不禁想到如果她和周哲結婚會是什麼樣子。她的精神生活也許會好一些。現(xiàn)在有誰能欣賞周哲的書法,他那些貼在墻上的字畫。她想像在周哲的家中也許會有的字畫,他最喜歡魯迅先生的一段名言:其實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不經意間的回憶涌上心頭,中學畢業(yè)時他們分開,之后各自走進大學。她想起畢業(yè)后他們第一次見面,于晶的學校坐落在城市的北郊,一望無際的曠野中是一片孤獨的房子,大約因為方便試驗和實踐。正是夏天,金黃的田野里整整齊齊的排列著待收的莊稼,到處彌散著特有的豐實的氣息。高大的山楊樹撐起一片藍的天空,陽光高照,蟬聲嘶鳴。那條充滿詩意的鄉(xiāng)村路上正走著一個書生。于晶在路的盡頭等待著一種重逢,等待著一種喜悅來臨。她不安的走動著。一種莫名的情感激動在她的心中,這種情感叫做幸福。

他們在學校的食堂就餐,這個食堂十分破舊,學生買飯的秩序也很差,正是中午進餐時間,人聲鼎沸。學生們就像一群蜜蜂一樣嗡嗡不停。但是他們兩個根本沒有聽見,互相對視著,情感在目光中流動,于晶含笑看著周哲,周哲大膽的看著于晶,從前他甚至沒有這樣看過她,他們就這樣不說話,對視著,似乎周圍的一切都已經不存在了一樣,于晶買了最貴的菜,但是他們都沒有食欲,似乎這對望就能夠滿足口腹之欲。于晶一直都堅持不用“愛”這個詞來形容他們之間的感情,因為她覺得這個詞在世俗中被世人弄臟了,逐失了。而他們之間的情感遠比這要清冽,純潔,甚至高尚。偶爾還帶著微微的苦味。像薄荷草一樣。

相聚是短暫的,甚至還沒有來得及說什麼他們就分開了。但是于晶卻永遠都不會忘記這次相聚。甚至破舊不堪的食堂也因此而彌散著一種光亮的色彩,在這之后變得令人回味。

于晶想著這一切,似乎如同昨日,淚水情不自禁涌出眼眶,這些年來自己世俗的為外物所吸引,為什麼嫁給了魏明,難道為了一個穩(wěn)定的家一套房子嗎?可是現(xiàn)在自己不還是出來租房子住了嗎?為了人們所謂的大城市人的談吐教養(yǎng)氣質,他的身材,相貌。但這些不過是一些虛幻的外殼而已。唯一一個理由就是為了他對自己的愛,一種世俗一般無二的情感。但是在他的身上她永遠都找不到一種激情,一種情趣。他是一個好丈夫,但是他不是一個具有生活情趣的人。說到底,他們不是一類人。他從來都不會像周哲那樣和她吵架,爭論,他呵護她,傾聽她談論國家,政治,歷史,他從來沒有一種觀點,他的頭腦對這些是無知的或者知之甚少的,這些年在他的公司里憑借父親同學的關系做到部門的經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突然要這樣做個總結,她感到自己很危險。

想了很多之后忽然莫名其妙的一陣心酸,留了幾行眼淚之后好了很多,于是倒在床上沉沉睡去。凌晨時候醒來看到臺燈還亮著,于是就關掉燈又進入夢境。

走過一條狹窄的胡同,在橫穿大街,向東走一會兒就能看到東方學校的牌子。這就是于晶的新的家的位置,她剛剛搬來不久,她的丈夫魏明搬完家后就匆匆去了外地。她覺得還沒有適應這新的陌生環(huán)境,她的丈夫就匆匆離開去。

周哲還不知道他搬了新家,只知道她和她的婆婆住在一起,關系尚好。結婚之后,于晶漸漸的覺得夫家并不是他所想象的樣子,公公在民航下屬的一個公司里當個小頭目,婆婆從并不景氣的紡織廠退休后一直在家里。盡管丈夫是個大學生,但是整個家庭并不能算作知識分子家庭,而且她的婆婆有一種強烈的小市民氣,她以大城市人身份自居,從骨子里就看低于晶這個小城鎮(zhèn)人一等。這個家庭既沒有真正知識分子家庭的書香氣,同時也沒有農村的家庭中所具有的質樸,但是婆婆言談間經常流露一些生硬的電視劇詞匯令于晶難受,甚至要起雞皮疙瘩。這樣的家庭不上不下,時常透出些虛偽。于晶覺得很俗氣。她婆婆身上的小市民氣質令她討厭,小氣,挑剔,甚至無知。但是最讓于晶不能忍受的就是婆婆對她骨子深處的一種輕蔑。盡管婆婆把這輕蔑掩蓋很深,但是于晶人就能夠憑借直覺感到。她的新是非常敏感的。那天上網(wǎng)聊天,有個網(wǎng)友說:婆婆是永遠喂不熟的狼。她才真正領悟,即使自己在忍讓,也不會和婆婆達到統(tǒng)一,她們之間的矛盾是不可調和的,因為她們都想擁有對一個男人的權利,這個男人就是她的丈夫她婆婆的兒子。她也不再存有任何幻想,她決定搬出婆婆家,另立門戶。魏明對這個決策頗為贊同,他也實在不想兩頭受氣了。搬就搬吧。于是他們租了這套房子。

于晶走出胡同,她覺得有一種撥云見日的感覺。遠處一輛公共汽車停靠在車站上,陸陸續(xù)續(xù)的人從車門里走出來,下面還有許多準備上車的人們。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上身一件藏藍色體恤衫,扎在淺灰色的牛仔褲中。那時周哲,她加快了腳步。

周哲并沒有看到她,正大踏步的向學校方向走去。于晶緊走兩步,穿過馬路,深棕色高跟皮鞋發(fā)出嗒嗒的音響。她穿的米黃套裙下擺很窄,令她無法邁步去追他。

“周哲。”她大叫一聲。但是街道太嘈雜了,周哲根本聽不到。忽然于晶覺得側面被一種強大的力撞擊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地傾斜過來,倒在地上。她回頭看時一輛黑色摩托車迅速從她的身邊消失了。她坐在地上,形那車的背影“哎哎”了兩聲,摩托車根本無濟于事的跑了。隱約中倒掛的車牌子上寫著:冀*****,后面那串阿拉伯數(shù)字根本沒記住。行人們似乎都很麻木,沒當回事的繼續(xù)走著,有的回頭看一下立刻又回過頭去,目光空洞無神,一幅司空見慣的樣子。還好有兩個晨練的老太太把于晶摻起來,其中一個還關切地問,姑娘摔著沒有,用不用去醫(yī)院。于晶活動腰肢,覺得不礙事,只是右腳麻木刺痛,站不穩(wěn)。她抬頭指著大約一井里他100米左右的周哲的背影對老太太說,阿姨您叫一聲前面的那個人。

周哲突然被一個不認識的老太太拉住,心中驚奇,老太太向后指著說,小伙子你的小朋友被人撞了,正在后面,你走那麼快干嗎,不和她一起走。

周哲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遠路邊于晶正被一個老太太攙扶著靠在墻上。一只腳似乎還懸在地面上。他急忙跑過去看個究竟。

“我看看,”周哲扶著于晶坐在馬路牙子上,伸手就來脫于晶的深棕色皮鞋。兩個老太太還沒有走,正站在一邊俯身看,一個還不停的絮絮叨叨,大概說他們以后要一起走路,即使吵架了也要互相照應著點,別獨自就跑了等等,大約把他們當成正在慪氣的小兩口了。周哲向他們抬頭致謝,又說了好多承認錯誤的話,然后她們才滿意的慢悠悠的走開了。于晶見這陣勢不禁笑出了聲,周哲抬頭看她的臉嚴肅的訓斥:“還笑,你不疼啊。”鞋子脫掉,露出一只嬌小玲瓏的腳,于晶有點不好意思看了周哲一眼,周哲的一只手熱乎乎的攥住她的那只病腳的腕子,另一只手又脫掉了她的襪子,那種手的熱超過了痛。腳的踝部有大面積的淤傷,周哲用手指輕輕一按,于晶情不自禁的輕哼了一聲。“疼嗎?”周哲抬頭關切地問她,“沒事”于晶輕聲說,看到她小女孩一樣紅了臉。心中不禁一動,胸口隱隱鎮(zhèn)痛。

“還能上課去嗎?”周哲問他。

“應該行。”于晶說,她不想讓周哲覺得自己嬌氣。

“走走試試。”周哲摻起于晶。

于晶試著走了一步,就感到鉆心的疼痛。

“還試什麼?還不先去醫(yī)院看看。”不知何時老太太們又回來了。

“你沒看見都清了嗎?大概扭傷了。前邊就有一個診所。”老太太指著前面說。

“我們這就去看。”周哲慌忙答應著,對兩個老太太的熱情感到無奈。

老太太們又慢悠悠的走了,周哲這才想起,不遠的地方卻是有個診所。他拿過于晶的小背包,掛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背對著于晶彎下腰去,向后伸著兩手說:“我背著你。”于晶遲疑了一下,就趴在周哲并不寬闊的背上。他聞到一種男人身上的特有氣味,還感覺到周哲的體溫。

周哲向上踮了一下她的身體,抓緊她的兩只手,嘆息一聲說一句:“真沉,該減肥了。”小挎包在脖子上逛蕩這簡直像個俘虜。

“你就貧吧。老太太又來訓你你就不貧了。”于晶警告他說。

趁看醫(yī)生的時候,周哲用于晶的手機找到一個電話號碼,通知校方負責人于老師不能上課了。又講了于晶受傷的詳細的情形。讓校方妥善安排一下。

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面無表情地說:腳中度扭傷,應該需要臥床休息兩天。于晶連叫糟糕。醫(yī)生開了些外敷內服的藥,又說不防事。似乎安慰面前這兩個年輕人。

“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從醫(yī)院出來,周哲仍舊脖子上掛著個包問于晶。于晶見他這樣子不禁一笑。

“就在附近,你幫我打個車就行了”于晶說。

“附近?你不是說在東城嗎,這是中關村。”周哲低頭看看包驚訝地問她。

“我剛搬出來的。”

“搬出來,你不和你婆婆一起住了?”

“是。”于晶臉色陰郁。

“那你愛人在哪個單位?我?guī)湍阃ㄖ!敝苷苡謫査f。

“不用了,我自己通知他吧。”于晶沒精打采地說。

“你幫我打車回去就行了。”于晶一瘸一拐試走了兩步,疼得輕叫一聲蹲在地上。

“看你還像從前一樣倔,逞強。”周哲一邊責怪一邊去扶她。

于晶有點賭氣似的看了他一眼。

“你愛人是不是天天讓著你呀,一看就把你慣壞了。”周哲又半開玩笑的追加了一句。

于晶無聲的笑了。

“先回去再說吧。”周哲對她說。向一個正向這里逡巡的出租車招了招手。待那車停穩(wěn)后,一把橫抱起正在犯愣的于晶就走。那架勢似乎正在搶劫一般不容置疑。

于晶的臉貼在他的胸前,挎包還時不時碰她一下,竟有點不知所措。她感覺到他的氣息吹到自己的臉上,熱熱的很溫暖,情不自禁的看了一眼。周哲也正在看她。她的臉忽然一陣熱辣辣的感覺,心怦怦直跳。

出租車橫過一條街。又鉆進一個小胡同,七扭八拐在于晶的正確指導下停在一座半舊的樓門前,附近有幾個老太太正在聊天,在周哲的印象中所有的老年生活似乎就剩下在樓下聊一聊天了,而自己的母親連這些都沒有,因為沒有熟識的老太太和他聊。

周哲付了車費又抱住于晶走進樓門,“幾層?”周哲有點喘息的問于晶。

“五層。”于晶笑著回答,“想不到你還挺有勁兒的。過去你的體育都不及格。”

“那時候我不是謙虛嗎,真人不漏像。”周哲笑道。

“抓住我的脖子。”他低低地命令她說。她無聲伸出手臂摟緊他的脖子。她感覺周哲的身體小小的趔趄了一下。

兩個人都一陣沉默。

“是不是你愛人整天給你好吃的。”于晶又開玩笑。

“沒有,她整天餓著我,沒看我現(xiàn)在都餓精了。”

終于到了樓上,于晶從挎包中掏出一串鑰匙,周哲放下她,她用鑰匙開了房門。

這是那種老式的小一居,客廳顯的特別窄,放了一只沙發(fā)和一臺電視后,就已經很滿了。屋子簡單裝修了一下。于晶坐在沙發(fā)上,關了所有的門后,周哲坐在靠近電視的一支折疊椅子上,他覺得屋子內很寂靜。只有墻上的鐘表嘀嗒的響著。

“喝水嗎?”于晶問她。周哲搖搖頭。突然想吸一支煙。他下意識的掏掏口袋。又把手拿出來。

“吸吧。”于晶對他說。

“算了。”周哲擺擺手。

“沒事,我不怕。我愛人也經常吸煙。”于晶又解釋說。

“不吸了,不吸了。”周哲說。

“白天誰來照顧你,你愛人中午能回來嗎?”周哲嚴肅問她。

“能回來。”于晶隱瞞了事實說。

“那還好,你一定臥床才能好的快些。”周哲關切說。

“我覺得沒事。”于晶不以為意。

“為什麼不通知你婆婆呢。”周哲問她。

“我不喜歡和她在一塊兒,剛搬出來的。”于晶又說。

“傻丫頭,那是你半個父母,最少看在兒子面上也會管你的。”周哲半開導的說。

“你的母親和你的妻子關系還不錯吧。”于晶猜測的問道。

“她們還好。彼此謙讓點吧。”周哲嘆了口氣。

“這幾天不用上課了。”周哲裝作輕松的說。

“學校會派別的老師替我的。”于晶說。“再說我只要兩天就會好的。你們不會耽擱學習的。”

“那我就走了。如果你不用我?guī)兔κ颤N。”周哲看看墻上的表已經近十點鐘了。

“不再坐一會兒了。”于晶問他。周哲搖搖頭,“不了”.于晶說謝謝你。周哲站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說,“我過幾天還會來看你的。”

開門出去,緩緩的下了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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