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吞讀、選讀、挑讀

綜觀70多年以來,老漢我總結對讀書的認識可以大致分為三個層次:

第一個層次叫吞讀。前已述及,我打小就被迫胡亂地背了許多詩文,因為不明其理,難免詞句交叉混在一起,時不時地會“犯暈”,出現張冠李戴、移花接木的笑話,好像說相聲(他們是故意)那樣的串詞兒、混調兒。有時候,幾乎達到了“胡說八道”的境地。

到了上中學的時候,這種吞讀的習慣不僅沒有改掉、反而“變本加利”。我可以毫不費力地背誦李白的《將進酒》、杜甫的《兵車行》,還有魯迅的《狂人日記》等,以及高爾基的《海燕》,甚至有普希金的長詩《漁夫和金魚的故事》等。這些都是我在課余獨自背過的一些名篇,沒有家長的督促,也絕不是老師布置的什么家庭作業,而是自我的一個選擇、一種興趣、一項游戲。簡而言之,就是背著“好玩”。我甚至還與那時中學的同班同學(如現在是中山大學的歷史系教授、敦煌學家姜伯勤)比過,看誰背的詩詞和文章多。“個人讀書的自覺性頗高”,這是本人孤芳自賞時的自我評語。

根據我的體會,學漢(字)語(文)的第一個基本功就是背書,而且背的越多越好。不少人沒有注意到,背書的目標和關鍵,就是通過它來積累“漢語”、錘煉記憶力和培養讀書(學習)習慣。結果是,一旦習慣養成,并隨著年齡的增長、知識的“集富”、理解力的提高,則將受益匪淺。過去,許多家長也教過孩子從小背詩。但是在教了幾首、十幾首之后,不再繼續下去,煙消云散,最終當然是前功盡棄、所獲甚微。我小時候背書的確很苦,只是能夠堅持下來,于是到了成年便有了“苦盡甘來”的奇妙效果。后來,我常常在講課、發言、寫文章時,不知怎么地一下子從腦子里蹦出一個詞、一句話、一段文字來,“恰到好處,其言鑿鑿;心曠神怡,其樂融融”。依我看,家長們以好玩的心態教育小孩子背詩、背書(一定要有足夠的數量,否則無果),寓教于樂,肯定是一件最簡單、最實在、最經濟的好辦法。

第二個層次叫選讀。1955年7月,我考上廣州華南工學院的造紙專業。當時的政治形勢是“一邊倒”,對蘇聯頂禮膜拜、言聽計從。在高等學校里完全照抄他們的教學模式。不僅基礎課教材是俄文譯本,而且必修的專業課,沒有現成的書,又因系里的老師忙不過來,也只好臨時找人翻譯變成油印講義。其中不乏有聱牙拗口之詞,更多的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的中文字句。在這種情形下,我采取了選讀的辦法。所謂選讀,就是攻讀當時用得上的書(主要指專業書),別的書“回避”之。選讀還要記卡片,專攻一點,深入發力。“好記性抵不上爛筆頭”是至理名言,不可小視。遇到困難怎么辦?一是找有名望的老師請教、查原文。二是找有關的參考資料。不論天下任何一種書,不可能是“僅此一本”,同一類的書,可以彼此參照,互相補充,核對完善。讀書就靠勤找、勤問、勤記,一旦水到渠成,必定有所收益。1958年,我在華南工學院念“大三”時,“初生牛犢”,翻譯《纖維素化學的俄文論文》居然在北京《高分子通訊》雜志(1958年2卷4期)上刊出。“大四”時,又“太歲頭上動土”,撰寫了一篇書評——簡評《紙漿學》于1960年7月在上海《化學世界》月刊(第7期)上發表(圖2-1 )。由此可以看出這種選讀方式的能量之大。

圖2-1 簡評“紙漿學”

畢業后,我先被分配到北京輕工業部造紙研究所工作,不久又輾轉去北京輕工業學院教書。由于各種原因,本人要講授或輔導好幾門課程,這樣就使我對讀書的選擇更加帶有“功利性”了。過去有一種老說法:在中學是“講書”,在大學是“講課”。大學備課不能只準備教材上那一點東西,要追根溯源、引經據典、瞻前顧后。因為備課需要找更多的參考書,所以我要經常地跑圖書館和新華書店。跑圖書館需要time,跑新華書店需要money。那些年,我既缺乏時間(每周要開好幾次會,如政治學習、小組生活、院系或教研室各種會議等)也缺少金錢(每月工資56元,要養活一家),真是苦得很。回想起來,也很是慚愧和抱歉,當我的妻子在醫院做剖腹產手術需要家屬簽字時,單位派人四處尋找(那時還沒有手機),我卻還在北海公園旁邊的北京圖書館里查書呢。

選讀是服從學習或工作的需要,不得已而為之。其實,鄙人的興趣還是蠻廣泛的,我喜歡的東西太多了,不勝枚舉。故而按照“有所為有所不為”的精神,在一定的時間、空間里集中力量選讀一定量的書來讀,免得發生“揀了芝麻、丟了西瓜”之弊端。

第三個層次叫挑讀。我退休之后,沒啥負擔了。我對讀書的要求就越來越高,我在自己“書齋”里擺有3個書柜,嵌有玻璃門兒,擦得一塵不染,查找自藏書十分方便。按老漢我的分法,這些書分為綜合類和專業類,前者包括一些辭典、手冊、“案頭書”和朋友贈送的各種各樣圖書等。后者是造紙專著、科普作品以及有關的文化書籍(散文集、評論集)等。因為柜中的很多書早已讀過了,所以閑來無事,隨手抽出一兩本,流覽一番,是想起點“溫故知新”的作用。誰知越看越有問題,不是這里不妥,就是那里有錯。常聽人說: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世上沒有無錯的書籍。俗語講:無錯不成書,真是這樣的嗎?

那么,我的這種挑讀方式如何、目的安在?在這里不妨透露一點“小秘密”,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精力不濟,讀書的時間不能長,看一會就要休息。特別是版面的字體小,文字又長又多,很費氣力。所以,連我家訂閱的北京《晨報》,常常只看A疊第1版的大字標題,對其他B疊、C疊、D疊等一般都匆匆過目,很少細讀。那么,對于一本一本的書呢?挑讀并不是一字一句地從頭看到尾,而是在快速流覽中抓住我感興趣的那一部分,然后像獵手瞄準“獵物”那樣,扣動扳機,砰的一聲,把獵物翻過來、倒過去,仔細琢磨,從中找出毛病。再拿另外的一張紙或卡片記下、加以批注,每當有所得,心中便“升騰”起一種愉悅的感覺,“甜”得很吶。挑讀時一是要發揮自己所長,二是要選擇相應的書籍。說白一點,就是千方百計去找“書中錯”。找一點,就有一點收獲,找得越多,收獲越大。

舉兩個例子。有一次,我從(北京)故宮博物院印發的一份資料中,提及有一位北京的造紙“專家”,他居然能看見了紙面上有“木素”(! ),還振振有詞地對周圍的人說這張古紙的年代是如何的久遠云云。這種非專業的“遠見卓識”,實在讓人“不感冒”,我真希望他能找一本纖維素化學來看一看,切勿冒充內行嚇人,請勿誤導大家視聽!又有一次,在圖書館里看到某出版社發行的《文房四寶》一書,隨手翻到第113頁倒數第10行,原文是“宣紙有這樣一些優點,一是它的白度高,一般的書寫紙的白度在80度左右,而宣紙可達到90度左右……”從專業眼光來看,這句話顯然是不確切的。作者是一位知名人士(隱去真名),出現這樣常識性的錯誤,完全出乎意料。因為根據宣紙的國家標準GB/T 18739—2008規定:宣紙的白度規定為70度。多年以來,宣紙工廠質檢科的檢測報告也表明其白度的范圍是70~72度之間,明清時期的宣紙其白度均在70度左右,這才符合實際情形。況且生產時采取的對紙漿進行“曬白”處理也很難達到高白度,除非使用化學漂白。而經過化學漂白的高白度的宣紙,并不是書畫家們所歡迎的。他從哪里得知有那么高白度(90度)的宣紙?是道聽途說還是主觀猜想?落筆前去核對過嗎?我以這么寬容、豁達的心態提出評議(不是批判,更不是批駁,而是提醒之意),并不是要故意發難、以偏概全,而是要除掉瑕疵、捧出白玉,讓書的內容更完美,對讀者更有裨益。

說到我自己寫的書和文章,回頭看來也有若干不妥或錯誤之處。一般而言,一段文字中所表述的觀點和內容不對,這就是“錯”。而個別文字若不對,則表明是“誤”,這或許為“筆頭誤”,或許為“排版誤”,沒有校對出來。不論什么錯誤,都要自我檢討,堅決糾正。我在此申明:真誠地歡迎讀者的批評和幫助,有錯必改,絕不護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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