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紅半晌不說話，粉紫耐不住，口氣也有幾分不好起來，“你這會兒和我裝什么啞巴，咱們都是家里沒本事的，可以說是被發配到這青平院的，雖然說工錢和其他院子里的大丫鬟是一樣的，但是臉面卻是一點都沒有，因為什么你也是知道的，這會兒她還罰了你，你到巴巴的貼了上去，沒地叫人瞧不起，不過是半兩銀子而已，在哪弄不出來，若是差事做的好，回頭換了主子，那才叫出頭！”

桃紅聽粉紫說了半天，她咬了下唇才開口，“我倒不是為了別的，可她畢竟是主子，我們是奴才，以前的事情終歸是我們不對，就算不為了銀子……以往她受欺負，只是因為她是個好性兒的，不和人計較，我今天看著，她和往日有很大的不同，若是她自個兒站了起來，從今往后肯定是另一番局面，我們怎么說起來也跟了她這么多年，若是去了別處，怎么比得上其他人已經和主子處了那么多年……”

桃紅的話說的輕飄飄的，一點也不像粉紫的聲音清脆，粉紫聽了只覺得桃紅是中了邪，因此不耐煩的翻身，“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看我回頭搬到了她，到時候你就哭去吧，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桃紅瞟了一眼粉紫的方向不再說話，片刻之后倆個人睡了過去。

青平院里一片安靜，福平院里卻不是了，李氏打定了主意到折騰顧明顏，因此一會兒要端茶一會兒要倒水的，前幾次顧明顏都很柔順，讓李氏心中有些得意，茶杯還在手里，就讓顧明顏來添水，顧明顏似乎是被折騰的累了，因此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水的時候打了個哈欠，因為怕失了規矩，所以連忙用一只手去捂住嘴巴，可手中的水壺也是有些分量的，一只手難以支持，所以打翻在了李氏的身上……

虧著馮媽媽心中早有計較，知道大小姐如今是不吃虧的性格，因此水壺中的水是剛剛好的溫熱，即便是這樣，李氏也給嚇了個夠嗆，馮媽媽并著丫鬟忙著給她換衣服被褥，內室里又是好一頓混亂，顧明顏看起來十分內疚的站在一邊看著，“祖母，都是明顏不好，笨手笨腳的，要不還是換別人來侍疾把，明顏回去學學規矩再來。”

李氏本來想發怒把顧明顏趕走，明個兒一早就把她罰到祠堂里去跪著，可是聽顧明顏這么一說，覺得如果就讓她這么走了，反而覺得如果就這么讓她走了，反而讓她稱心如意，因此不得不開口，“沒事，祖母不會怪你?！?

馮媽媽在一邊簡直有些目瞪口呆了，大小姐居然把老夫人這種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格吃的透透的，死死的克制了老夫人，讓老夫人吃了虧還打掉牙和血吞……

可是老夫人沒察覺出來，她就不能說什么，只能暗暗擔心，老夫人要整治大小姐，但是現在開看，倒霉的反而會是老夫人啊……

李氏灌了一肚子的水，總算消停了一段時間，但晚上根本沒吃什么東西，幾次更衣下來，就有點受不住，外加上總不甘心就這么放過顧明顏，于是叫外面準備了碗銀耳蓮子羹，讓顧明顏來喂自己，只吃了一口就皺起了眉毛，“這也太甜了！”

顧明顏很是識趣，“不然叫外面重新做一碗來，我再服侍祖母吃。”

現在天色已晚，往天這個時候李氏也差不多要睡了，可是她見顧明顏臉上露出了倦容，覺得自己這番折騰還是有成效的，因此忍著困倦也要多磋磨顧明顏一會兒，所以點了點頭，“也好?！?

外面的的人重新做了一碗來的時候，已經過了兩刻鐘，李氏就著顧明顏的手又吃了一口，“怎么這么熱？”

顧明顏似乎因為今天闖禍太多，所以此刻分外的有耐心，“那稍稍等一會兒在吃吧?！?

李氏滿意的點點頭，顧明顏見李氏得意的樣子，心中不由得好笑，她現在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雖然有些貪睡，但畢竟年紀小精神好，稍微熬上一段時間也沒關系，過后補回來也就是了，反倒是李氏，為了折騰自己熬夜，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呢。

不過，她連這一小會兒的得意都不想給李氏，因此把李氏說熱的蓮子羹放到一邊，端起之前那碗李氏嫌甜的蓮子羹自己吃了起來。

恩，雖然晚飯吃的飽，但她想李氏這一夜肯定折騰起來沒完，稍微吃兩口，也好應付。

倒是李氏目瞪口呆，這顧明顏，居然……居然自己自顧自的吃起了東西，到了此刻她再也按捺不住怒氣，“明顏，你還有沒有點規矩？”

顧明顏又咽下一口，十分無辜的朝著李氏看過去，“祖母，您這是怎么了，忽然發這么大的火？明顏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您就直接說好了，若是生氣氣壞了自己的身子，可是不好。”

李氏見顧明顏的表情，愈發的氣不打一處來，“你還不知道我為什么生氣？那你說說你現在在做什么？哪有一家的孫女像你這樣，祖母還沒吃，你到先吃上了！”

“可是祖母，這不是你嫌棄這碗發甜，又在等那碗變涼么，這蓮子羹你不吃也是要賞給下面丫鬟的，總不能白白的扔了，明顏就算吃了幾口又能怎樣?！闭f到這里顧明顏無辜的表情里又夾上了三分委屈，“難道在祖母心里，明顏還比不上下面的丫鬟？”

她這么一說，李氏又是一滯，顧明顏的話讓她沒法辯駁，她只是今天已經被刺激的夠嗆，所以找個由頭就把火氣給撒了出來，可是這么一看，反而是她小題大做了，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顧明顏見李氏不說話了，三口兩口的吃完了蓮子羹，然后端來旁邊那碗，“祖母，這碗溫度應該差不多了，我服侍您喝了吧？”

李氏此刻滿肚子的氣，哪里還吃的下東西，因此勉強咽了兩口就停住了，顧明顏故意開口，“祖母，我把這碗給了綠蕊，您不會生氣吧?！?

李氏又是一滯，這話說的好像她多么摳門，連碗蓮子羹都舍不得一樣。

馮媽媽實在是覺得若是這樣下去，李氏就算沒病也要真的給氣出病來，不管怎么說李氏都是她主子，雖然刻薄了一點，但和自己并不是完全沒有情分，“老夫人一向不喜歡吃甜食，大小姐難道不知道么？”

李氏聽見馮媽媽替自己說話，贊賞的看了她一眼。

顧明顏瞪大眼睛，“可是這銀耳蓮子羹是祖母自己要的啊。”

李氏和馮媽媽一陣無語，居然兩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被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說的啞口無言，馮媽媽頓了一下才開口，“想是這道羹最易做，老夫人仁慈，不愿意折騰廚下了?！?

顧明顏笑了一下，不說話。

馮媽媽接著開口，“不如大小姐親自下廚一趟，也不用做什么好東西，只是隨便做點什么來給老夫人吃吃，也算是一片孝心，怎樣？”

李氏連連點頭，還是馮媽媽有辦法。

顧明顏露出為難的神色，“可是明顏廚藝實在不精，怕做了之后祖母嫌棄?！?

李氏連廚房的婆子都不愿意折騰，說出去多好聽，可現下怎么聽怎么覺得可笑，李氏對下人那么仁慈，卻這樣對付自己的孫女，虧著她還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真當別人都是傻的不成么？

“叫你做一點事情都推三阻四的，小姑娘家家的不要犯懶，廚藝不精正要多聯系，不然以后自己怎么過日子？”李氏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顧明顏低頭，掩去眼角唇邊的冷笑，哪個大家主母需要自己親自洗手作羹湯，那都是姨娘為了籠絡男人才做的事情，可是她抬頭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還是為難，“并不是明顏躲懶，只是明顏的廚藝真是羞于見人?！?

李氏半真半假的發怒，“總不會比你妹妹還不如吧，她們一個一個的都給我做了吃食，現在只剩下你了，你也該盡盡孝，免得說出去不好聽?！?

這就是威脅了？看來自己若是不做這一頓飯讓李氏稱心如意，她一定會出去亂說，顧明顏點點頭，“那明顏就去做，還望祖母不要嫌棄。”

李氏含笑，“不管明顏做了什么，祖母都吃下去就是了?！睕鏊膊桓艺娴奶x經叛道，否則……

等顧明顏的身影一消失，李氏也有點熬不住了，連忙讓馮媽媽給她顛了一個靠枕，讓她在床上歪那么一會兒，云青則在一邊給她揉捏著腿。

馮媽媽此時也十分困倦了，雖然她身子不如老夫人金貴，但年紀畢竟也在那了，可是看老夫人閉目養神，一點也沒有顧念下人的意思，只能咬著牙硬挺著，現在只希望老夫人早點放棄折騰大小姐，不然大小姐還沒怎么樣，福平院里里外外的人，都會掉層皮。

李氏剛剛覺得自己朦朧的進入了黑甜鄉，就聽到有人叫她，“祖母，祖母，祖母？”

她本來十分的不耐煩，正想發火，讓這人不要打擾自己，可是忽悠一下子想起來剛剛的事情，無可奈何之下還得睜開眼睛來應付顧明顏，不料一睜眼，就見到眼前一碗黑漆漆的東西，根本分辨不出來是什么，不由得又驚又怒，“這就是你給我做的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