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顏嚇的后退一步，囁嚅的開口，“祖母……”

李氏這一晚上的氣在這一會兒都發了出來，“我們顧家不說是大富大貴，也是書香門第，你就比不了公主郡主，起碼也是大家閨秀，可是瞧瞧你都做了什么，這一天笨手笨腳的，不是摔了這個，就是弄壞了那個，好好的叫你做點東西吃，你倒好，就會浪費糧食，這哪里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樣子，就算是小門小戶的，也比你像樣子。”

顧明顏垂首，“是明顏不好，可是明顏早說了自己不善廚藝，是祖母說不管明顏做成什么樣，祖母都會吃下去的。”

李氏的眉毛都豎了起來，“好啊你，還學會頂嘴了，你看你做的東西，是給人吃的么？”

顧明顏站在那里不說話，讓李氏一腔怒火對著個木頭人，一點成就感都沒有，等李氏說的差不多了，她才開口，“祖母，這是明顏盡力做的，也沒那么不堪……”

李氏一聽又火了，“沒那么不堪，那你自己吃！”

顧明顏委委屈屈的把碗端起來，開始吃，一邊吃一邊露出難受的神情，李氏開始的時候還覺得十分解氣，可是漸漸的就覺得不對勁，因為顧明顏吃那碗東西一點難以下咽的感覺都沒有，外加上空氣里飄來的味道，李氏的牙咬的咯咯響，那居然是一碗芝麻糊，難怪看起來黑漆漆的！

她剛剛醒來的時候因為眼前還有點朦朧，根本沒看清碗里具體是什么，只覺得那樣的顏色是什么東西做糊了的，這么想著，所以自然屏住了呼吸，免得聞到難聞的味道，誰知道居然是芝麻糊！

李氏如果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己這一晚上都被顧明顏給耍了，那她也就白活了，可是樁樁件件的事情，如果說出去，顧明顏都不算沒道理，即使她卻是做錯了，可是她也早就說自己笨手笨腳之類的了，而自己卻一再的要求她做這做那，就好像明知道對方是賊，卻把自己的銀子都送到了對方手上一樣……

李氏想到這里，咳嗽個不停，顧明顏想要上前幫她順順，可是馮媽媽卻知道，若是大小姐上前，恐怕老夫人真會給氣出來個好歹的，連忙搶先一步，開始揉著李氏的胸口，半晌李氏才緩過來，可是一見到顧明顏，又氣的不行。

馮媽媽見狀只好自作主張，“我看大小姐也累了，在這也幫不上什么忙，還是回青平院歇著吧。”

“那怎么好，我是來侍疾的，怎么能回去呢？”顧明顏說的十分誠懇，“尤其是現在祖母病的這么難受，我恨不得能以身代之，若是回去，肯定惦記的不行，還不如在這守著，雖說幫不上什么，卻也安心。”

馮媽媽聽顧明顏這么說，忍不住看了過去，卻見顧明顏的表情一點作偽的痕跡也沒有，不由的有幾分說不準，老夫人雖然一向不喜歡大小姐，今天的事情做的也過分了一點，但是從來沒和大小姐撕破臉過，也許大小姐剛剛并不是故意的……

畢竟大小姐只有十二歲，一向不受寵，也沒人刻意教導過，所以今天做出這些事情來，也不是沒可能，其實她一直驚嘆的也不是大小姐諸多錯處，而是大小姐做錯了事情，卻讓老夫人有苦說不出，恰似姜子牙釣魚，愿者上鉤。

李氏也看著顧明顏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迷惑，但是她對顧明顏的一向沒有好感，即使顧明顏做的再好，她也不會感動一絲半點，而且經過今天的事情，她現在已經看到顧明顏就滿心的厭惡，多一眼都不想在看到顧明顏，因此開口，“算了吧，我這可擱不下你，知道的說你是來侍疾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菩薩，要在我這被供起來呢。”

顧明顏做出一副經不起的樣子，“祖母，明顏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從來沒人教過明顏，若是祖母不滿于，明個兒請人來教教明顏，明顏保證認真學習，絕不偷懶。”

顧明顏心知肚明，李氏不可能舍得花銀子請專人來教導自己，在李氏看來那是白白浪費。

前世的自己只有在將軍府的時候，才跟著表姐學一些東西，但畢竟不能在那常住，回到顧家又不方便，只能自己看些經史子集之類的書，廚藝和女紅都是皇帝賜婚之后，顧氏擔心自己什么都不會，連累到他們，才請人回來教的，不過再怎么樣，也沒法做到盡善盡美，不過好在前世的時候，在趙玨奕登基之前一直危機重重，她一向只需要智謀就夠了，只是在登基之后，這不足之處就顯露出來了……

不過顧明顏并不認為自己應該在那些東西上消耗太多的精力，因為她現在所處的位置，步步危機，若是如一般的大家閨秀一般，估計離死也就不遠了，畢竟繡花和廚藝都救不了她。

不過若是能叫李氏難受，自己也不介意學上一學！

果然李氏在聽顧明顏這樣說之后，有些說不出話來，她心里算盤打的好，這些進府教導規矩的夫子之間都是互通有無的，畢竟到試婚年齡的時候，沒有人比這些夫子更知道這些少爺小姐的品性，只不過一般人不會隨意開口罷了，可若是顧明顏真的在這些東西上下了功夫，傳出去賢名，豈不是便宜了顧明顏。

可是若是一直不請人來教導也說不過去，因此李氏一直暗地里給顧明顏使絆子，讓她三天兩頭病一場，然后以她身子不好，不能勞神為由不給她請先生，這樣傳出去，一來說顧老夫人心疼自己的孫女，讓自己有了好名聲，二來，也沒有誰家愿意要一個什么都不會的女子做媳婦。

本來李氏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可是現在看起來，似乎有些行不通……

李氏想了想，心中涌上毒計，既然顧明顏要學，那就讓她吃點苦頭，再把她給教歪了，不是剛剛好！

想到這里她開了口，“以前是我太過憐惜你了，現在看起來倒是我錯了，也好，改明個就叫你父親給你請幾個女先生回來，好好教導教導你，到時候你可不要吃不了苦，來我這里哭。”

顧明顏心里疑惑，李氏居然這么大方，不過轉念一想，李氏的那點小心眼她也就明白了，“孫女一定不枉費祖母的一番心意。”

李氏此刻也是真的沒精神了，于是讓顧明顏回去，又讓馮媽媽把床上的帳子給放下來，要好好的歇一歇。

顧明顏這次沒有拒絕，畢竟能氣一氣李氏是好的，但是要是給氣死了還是不行的，只是在臨走的時候用大家都聽得到的聲音開口，“馮媽媽，我的東西就先不拿走了，明天再叫墜兒她們來拿，您幫我看好了，別叫老鼠什么的給嗑了，這些都是我用慣了的，去了外祖家也是要帶著的，要是弄壞了外祖母問起來不好。”

馮媽媽答應著，帳子內的李氏又開始咬牙，她本來想著污下兩樣東西，也算是今晚自己折騰遭罪的補償了，不料顧明顏那小蹄子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樣，說出這樣的話來，她冷笑一聲，“我這屋子里怎么會有那些腌臜的東西，你就快些回去吧，別學小戶人家的女子，小肚雞腸的上不了臺面。”

顧明顏答應了一聲，李氏氣的什么都不想管，連客氣話都懶得說一句，顧明顏若是這么自己走了，出點什么事情她才高興。

馮媽媽覺得終究不行，就算里子再怎么樣，面子上也要過得去，于是又安排了下面的小丫鬟給顧明顏掌燈，又折騰了一下，福平院才算是安靜了。

李氏剛剛還很疲累，可是等顧明顏走了，再想想顧明顏臨走前說的那句話，居然睡不著了，這一夜在床上翻來覆去，到第二天早晨的時候，更是覺得腦中混沌，身上發沉，心中對顧明顏的怨恨又多了一層。

不過顧明顏倒是一早就來請安，李氏本來想和往常一樣讓她在外面多等上一會兒，可隨后又想到了別的主意，因此倒是沒為難顧明顏。

顧明顏從福平院出來之后心情很是不錯，能見到李氏一臉枯槁的樣子，難道不應該開心一下。

不過她倒是沒想到李氏這么輕易的就放過了她，但是她也知道，李氏這樣做肯定是有后招，不過她也不怕，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重活這一世，就不會和前世一樣窩窩囊囊的就是了。

想到這里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早飯已經送到了房里，說起來顧明顏還真感謝顧家的人都是死要面子的，所以即使暗地里都給她使絆子，表面上卻從來沒有克扣她什么東西，因此送來的東西都不錯，小米粥熬的金黃，兩摻面的豆沙包香甜可口，配上小醬菜，雖然不如外祖家的可口，但也不錯，因為心情好，還多添了半碗粥。

因為昨晚歇下的也有些晚，半夜三更的回了，也把桃紅和墜兒給折騰了一下，因此顧明顏打發她們下去歇一會兒，自己也半倚在床上閉目養神。

可沒過一會兒，就聽到院子門被一腳踹開，接著就傳來顧和堂的怒吼聲，“你們小姐呢？趕緊把她給叫出來，這是要翻了天了怎么的，父親來了也不見她迎接一下，眼里還有沒有長輩？可是顧家太小，容不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