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說一路走,眾人很快也來到了茗陽閣。
此時的茗陽閣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
本來女子的閨房賓客是不允許進入的,可事發突然,大伙都惦記著出事的是自己的女兒,便顧不得那么多禁忌了。
第一個奔過去的小男人,就是去看熱鬧的薛三少爺薛頌寧。
他擠到茗陽閣的寢房,本來是帶著一臉好奇,可是見到床上身著紅裝,面色蒼白,雙目緊閉的女子,竟然大喊大叫了起來,“這不是方才恥笑我那丫頭嗎!她怎么還沒被打死!”
薛頌寧和幾個不正經的少爺去喝了一些花酒,此時醉意微醺,抬手就要往顧承歡的臉上招呼。
此時的顧承歡在別人眼里看來是昏迷不醒的,可實際上她在清醒不過。
聽了薛頌寧的話,腦中憶起顧四娘的模樣,顧承歡心里暗自驚詫,這薛頌寧不說還不覺得,這一提醒她才發現,自己和顧四娘的容貌還真是極為相似的!
只是她們的眼睛不一樣,她的眼睛是上挑的鳳眼,顧四娘卻長了一雙溫柔似水的杏仁眼。像極了父親的模樣……像極了……父親……像極了父親?!
想到這里顧承歡心驚肉跳,‘忽’地便睜開了雙眼。
在場的少女哪里拉得住薛頌寧,眼看拳頭便要落在顧承歡的臉上,卻因為她睜開雙眼,薛頌寧瞬間愣住了。
“你……你不是?”薛頌寧湊近一些,趴在床上大眼瞪小眼地盯著顧承歡看,喃聲道:“不是……真的不是……閉起眼睛還真像……”
就在眾人因為薛頌寧的親密舉動倒吸一口氣的時候,顧承歡卻張牙舞爪地賞了他幾個巴掌,口中不停嚷著,“別殺我!你別殺我!”
“福兒!!!”
眾少女還來不及阻止,一聲悲切的呼喚便從門外傳來。
只見一個容貌清俊的青年男子,大呼小叫地從外面跑進來。
此人正是顧如海,他還在外面與王七郎說話,不成想屋內傳出的驚叫聲,立刻便讓他嚇得魂飛魄散。
急急跑了進來,見到床上那個身上沾滿鮮血的少女,果然是自己心愛的女兒。
顧如海有多寵愛這位顧三小姐,在青陽郡也是出了名的,因此他表現的有多痛心,眾人都不覺得過分。
顧承歡看著顧如海先是一愣,隨后一頭扎在他的懷抱里,痛哭失聲道:“爹!爹!有人要殺我!福妞好害怕!”
汝郡王和汝郡王妃也飛奔至此,見到顧承歡驚慌失措的樣子,怒聲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有沒有人來告訴本王!敏敏你來說!”
敏敏是端陽郡主的閨名。
見到父親如此疾言厲色的模樣,端陽郡主嚇得‘哇’一聲哭了起來。
汝郡王妃趕緊將端陽郡主摟在懷里,心疼地埋怨道:“說話就說話,那么大聲做什么?敏敏不哭了,母妃在這呢……”
汝郡王妃本就不似普通婦人那般逆來順受,這也正是汝郡王迷戀的地方,可此時他卻恨極了她這副任性的模樣,“你……你……真是慈母多敗兒!”
眼看著夫妻倆就要吵起來,秦綰連忙開口道:“回王爺,端陽郡主還小,就算說也說不明白,就讓如眉來說吧。方才在百花廳,端陽郡主見大家衣著單薄,便命人熬了一鍋姜湯。不成想侍女卻不小心將姜湯撒在了顧三小姐的身上,郡主怕她凍著,便讓侍女帶她來換衣裳,誰知過去了好長時間顧三小姐也沒有回來……”
說到這里,如眉的聲音頓了頓,環視了眾人一眼,最后視線在顧承歡的臉上停留片刻,才又說道:“這一點在場的人都可以證明,郡主便又派人去催,去催促的侍女回來,卻說……卻說顧三小姐一個人在郡主的房間,誰也不讓進,還直嚷著若是誰進了便扒了她的皮,郡主一聽便有些急了,帶著眾人趕來時,正好看著顧三小姐躲在角落里,旁邊站著哆哆嗦嗦的侍女,顧三小姐一直喊著別殺她,可侍女說那傷口是顧三小姐自己劃得……”
一番話卻將端陽郡主的所有過錯全部一筆帶過,她反倒成了體恤子民的好郡主。
說別的顧如海都忍了,可最后一句話,讓他不得不反唇相譏道:“照姑娘的意思,就是小女自己劃傷自己,然后嫁禍給端陽郡主的咯?”
秦綰冷笑一聲,沒有回話。
汝郡王心里為秦綰那番話暗自叫好,面上卻不得不訓斥道:“愚蠢!一個下人的話也能讓你深信不疑!顧三小姐是在我汝郡王府受的傷,無論如何也要還她一個公道!來人!將那侍女帶上來,本王親自審訊!”
趁著其他府的人都在場,此是還是要立刻解決的好。
汝郡王當然也是相信侍女說的話,至于那顧三娘如何受的傷,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而躲在暗處瞧瞧看著這一切的王七郎,在看見顧承歡的傷口時,暗自為她道了一聲好。
所有人都移駕到花廳中,汝郡王和汝郡王妃端坐在上首的位置上。
看著跪在廳中畏縮成一團的侍女,汝郡王高喝道:“賤婢!你為何要行刺顧三小姐!是誰指使你這么做的!”
侍女一個哆嗦,連著磕了好幾個響頭,才泣不成聲地哭訴道:“回王爺!真的不是奴婢啊!奴婢一直在門外等著顧三小姐,這一點平兒都可以證明的!之后顧三小姐將奴婢叫進去,就劃傷了自己,然后又把刀塞到了奴婢手中!奴婢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哪個是平兒?”汝郡王冷聲道。
還躲在端陽郡主身后的一名侍女,不得不站出來,“回王爺,奴婢按照郡主的吩咐去喚顧三小姐的時候,的確看到香草在外面等候著。而且顧三小姐根本不允許別人進去,奴婢想要進去催一下,顧三小姐還說誰要敢進去就扒了誰的皮……”
情況急轉直下,眼看著所有矛頭都對準了顧承歡,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王七郎不免有些著急。
此事本就是為了轉移汝郡王對淳國公府的敵意,若是他此時出面,就等于將王家推上眾矢之的。可若是他不出面,顧家也許會因此徹底栽在汝郡王的手里。
雙足鼎立才好,若是哪一方忽然倒掉,對他王家來說都不是好事……
“敢問傷人的兇器在哪?如果汝郡王懷疑是小妹自己傷了自己,那么總該有個兇器才對。要知道能在汝郡王府自由出入,進府前可都是被搜過身的!”
正當王七郎糾結著該不該出手時,一個孩童清脆的聲音卻在這時響起。
王七郎噓唏不已,沒想到此時最冷靜的竟然是一個年僅八歲的小娃娃。
那說話的人正是顧承歡的孿生哥哥,顧承坤。
此時的顧承歡還躺在端陽郡主的寢房中,顧承坤堅持要留下陪她,顧承歡將他趕了出來,并且不斷地在他耳邊念叨著‘兇器,兇器’。
起先顧承坤還不理解是什么意思,可是聽到汝郡王府的人如此栽贓自己的小妹,顧承坤作為哥哥的使命感終于爆發。
小小的身子倔強地從門外跨進來,一向溫潤的顧承坤此刻眉宇之間竟然有了一絲王嫵娘的影子。
此話一出,眾人交頭接耳。
出席百花宴時大伙的確都被搜過身,但這也是正常的流程,便沒有在意。
若說一個八歲的孩子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私藏暗器,說出來也沒幾個人相信。
汝郡王端坐在上首,聽了顧承坤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哈哈一笑道:“顧家的兒女真是不簡單,我們這些大人忽略的事,他一個孩子竟能想起。”
實際上汝郡王早已知道傷人的那把匕首是自己府上的,這也是他一直避重就輕的原因。
可若是此時偷梁換柱,沒準會著了小人的道,且走一步看一步,他遠寧伯在皇上面前還能耍耍嘴皮子賣賣乖,但是在青陽郡,就是他汝郡王的天下,還能翻了天不成?
兇器被呈上來,正是象征著汝郡王府的梅花匕首。
眾人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什么,汝郡王卻比想象中的要冷靜許多,“若真是我汝郡王府的人想要加害顧三小姐,那為何不換一樣兇器?而直接使用代表著我汝郡王府的梅花烙?這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嫁禍!挑撥薛家和顧家的關系!遠寧伯可要想想清楚。”
清楚?此刻顧如海的腦子已經成了一片漿糊,只要想到顧承歡一身是血的模樣,他便恨不得受傷的人是自己。
聽了汝郡王的話,顧如海冷笑道:“那依著汝郡王的意思,小女在汝郡王府被刺傷一事就這樣算了?我妻女四人來汝郡王府赴宴,四娘無辜被打,妻子莫名被傷,現在連福妞都險些喪命于此!”
汝郡王暗恨他不顧全大局,為了一個女兒竟非要鬧得倆家失和的地步。
另外兩個妻女受傷,他只是關心一下,連去看都沒去看一下,看來顧三娘真是他的軟肋。
自己的話已經都說到這份上了,若是個識時務的怎么也不會繼續較真,今天還真是踢到塊鐵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