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郡王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了,汝郡王妃卻在這時開口道:“今日的確是我薛家照顧不周,讓兩位小姐和尊夫人受傷,也實在不是王爺和本妃愿意看到的。這樣吧,顧三小姐和顧四小姐便留在汝郡王府養傷,尊夫人身懷有孕,本妃也不便挽留,這期間兩位小姐養傷的一切支出都由汝郡王府來承擔,至于行刺顧三小姐的兇手,本妃保證三天之內必會給遠寧伯一個交待。你看這樣如何?”
為官之道顧如海自然是懂得,否則他又怎能在短短的時間,從一個小小的商人爬到今天的位置。
只是這光鮮背后又有多少隱忍,多少辛酸,是別人看不見的呢?
就例如此刻,他怎么會放心讓福兒繼續待在汝郡王府,可他一時沖動已經將汝郡王得的徹徹底底,若是連汝郡王妃這里也惱了他。
圣上那里又該如何交待呢……
此時的顧如海心如刀割,但他只能隱忍著同意了汝郡王妃提出的建議。
也許真的如汝郡王所說,此事是有人從中作梗,他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否則還有這么多同僚在場,明日難保傳出他以下犯上的謠言。
顧承坤堅持要留下來陪著已經轉移到廂房的顧承歡身邊,兄妹情深,年歲且又小,便沒有人提出異議。
親眼看著汝郡王府的人在中堂為顧承坤搭了一個軟榻,顧如海才依依不舍地離去。
等所有人都走后,汝郡王和汝郡王妃卻留了下來。
看著床上沉睡不醒的少女,汝郡王喃聲開口道:“夫人,你說此事是否與遠寧伯有關?”
汝郡王妃轉頭看了看汝郡王,搖頭道:“我看不像,依著顧如海的性子,萬不會拿他這塊心頭肉開刀。而且若真是他指使的,那么此事就應該追究到底。并不會因為怕得罪了咱們便這樣放棄追究責任。”
“可你我都知道此事并非出自薛府之手,會不會是……”汝郡王一手撫著額角,疲累地開口道。
話音將落,便傳來開門的聲音,汝郡王妃給了汝郡王一個眼神,兩人便噤住聲音。
“小妹!爹爹說……”顧承坤著急忙慌地跑進來,見到汝郡王和汝郡王妃立刻閉了嘴,“坤兒見過汝郡王爺、汝郡王妃。”
小小的人兒,說起話來有板有眼一般,讓極其喜愛孩子的汝郡王妃不禁笑開了懷,“傻孩子,又沒外人,不必拘禮。你小妹睡著了,就別打擾她休息了。夜已深,你也快睡吧。”
顧承坤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謝過汝郡王妃。”
汝郡王斜了顧承坤一眼,冷哼一聲便抬腳離開。汝郡王妃也緊隨其后的離開了……
中堂里只剩下顧承坤,和兩個守夜的侍女。
顧承坤擺了擺手,讓兩個侍女下去休息,他自己則躡手躡腳地來到寢房,坐在了顧承歡的床邊。小手疼惜地握著顧承歡的,不知不覺竟然就濕了眼眶。
其實顧承歡一直都是醒著的。
出了這么大的事,她哪里有心情睡覺。
方才汝郡王和汝郡王妃的對話她也聽在耳朵里,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似乎被人當做槍使了。
此時聽到顧承坤低低的唾泣聲,便想要睜開眼睛,可又擔心隔墻有耳,只能繼續裝作昏迷。
顧承坤則握著顧承歡的小手,低低地哭訴道:“小妹,是大哥對不起你,我曾經在娘的面前發過誓,一定會保護你,無論出了任何事都會站在你身邊,可是我卻沒有做到,我從來沒相信過你,你明明討厭的人,我卻非要親近,根本就沒想過你的感受!是我不好,是大哥的錯!小妹,你能不能不要死啊!嗚嗚嗚……”
本來是低低的哭訴聲,說到最后越來越傷心,顧承坤竟然抱著顧承歡嚎啕大哭起來。
顧承歡也是心疼的要命,可又不敢睜開眼睛,只盼著顧承坤能快點哭完,快點去睡覺。
好在只過了片刻,便將侍女引來,顧承坤被強行抱了出去。
當房里只剩下顧承歡一個人的時候,她才緩緩睜開眼睛。
回憶著今日所發生的一切,就感覺像是做了一場噩夢般,令人噓唏不已。
常言道,智者多慮。她自認自己并不是智者,只是前世因為大意吃過太多的虧,所以如今一點點小事在她看來,都能引出千萬思慮。
今日,她是否小題大做了?
可是記憶里的一切卻讓她不得不妨啊,倘若只是傷害了自己也就罷了,若真如記憶那般讓父親在人前抬不起頭,從此一敗涂地,那她真的慶幸自己的多心。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好在如今遠寧伯府并沒有因此落在下風。
只是她不得不承認一個問題,自己真的被人利用了。
但她實在想不出王七郎這么做的用意,淳國公不是一直站在汝郡王這邊的嗎?難道這其中還有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
也是,官場上的事,又豈是她一介女流所能參透的……
既然想不出,顧承歡便不再想,只不過王七郎在她心中的美好形象一落千丈,顧承歡自動自覺地將他歸類為李明磊一樣的披著人皮的狼。
日后想讓她再相信王七郎?
呵呵,做夢!
這仇早晚有一天她會討回來!
心里暗恨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困意席卷了顧承歡的意識。
與此同時,與顧如海共乘一輛馬車的顧李氏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她也是剛知道顧如海去了汝郡王府參加百花宴,那么他也必定是知道自己身懷有孕的事了……
顧李氏察言觀色,發現顧如海臉色鐵青的嚇人,便不敢開口多言。
一路上都是靜悄悄的,只有車輪滾動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快要到了遠寧伯府的時候,顧如海才緩緩抬起頭看了顧李氏一眼,“你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顧李氏的心猛地一跳,迭聲道:“老爺!你聽妾身解釋……”
開口竟是要哀嚎。
顧如海皺著眉,一臉嫌惡,“別讓人看了笑話!回去再說!”
顧李氏便揣著一刻狂亂的心,一直到了遠寧伯府。
一路上她都在想著該怎樣和顧如海解釋,又該如何勸他留下這個孩子。
從馬車上下來時,顧李氏心不在焉,差點從馬車上跌下來。
顧如海只是回頭看了一眼,便頭也不回地進了府。
老太太還在正堂中等待,見兒子終于回來,才放下一顆心。
可是見他的臉色似乎不好看,再朝他身后看去,卻只見到了顧李氏和顧二娘,便急急問道:“老三和老四呢?怎么沒跟著一塊回來?”
顧如海強擠出一絲笑容,“娘,今兒太晚了,您先去歇息,兒子明日再和您說。”
“是出了什么事嗎?!”顧老太太一臉震驚,“是不是老三!她又捅婁子了吧!”
這一句話總算是將顧如海的怒火勾起,他忍不住大聲道:“娘!您不喜歡福兒嗎?為何處處針對她!福兒受了點傷,在汝郡王府先住上幾日,具體細節明日再和您說,我累了。”說完,也不等老太太再說話,轉身便出了正堂。
受傷?怎么會受傷!
顧老太太更是害怕,攔住顧李氏就要繼續追問,卻被心煩意亂的顧李氏也三言兩語打發了……
再說一路往倚梅園奔去的顧如海,一進門便坐在中廳等待顧李氏。
顧李氏惴惴不安地進了房,將侍女們支開,便扭著屁股走過去,“老爺——事已至此,您就別生氣了。妾身也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嘛!”
顧如海皺著眉,將顧李氏從自己身上推開,悶聲道:“我不是交待你要喝閉子湯了!怎么會有孩子!”
說到這里,顧李氏便覺得委屈,“老爺!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為何不能有孩子!為何要像風塵女子一般喝閉子湯!我想有個孩子,有個屬于咱們倆個的孩子……”
眼淚永遠是女人最有利的武器。
顧如海見到淚水連連的顧李氏,心便軟了起來,“我又何嘗不想,可我答應過嫵娘,此生再不會要子嗣,大丈夫一言九鼎,怎能食言呢?”
顧李氏在心里又將王嫵娘罵了個千遍萬遍,面上卻只能繼續裝柔弱,“老爺,這怎能算食言呢?誰不想子嗣滿堂,兒孫繞膝?姐姐若是泉下有知,也一定不會認同您的自絕顧氏一脈的。娘就你這么一個兒子,您就忍心看著她老人家只能羨慕別人兒孫滿堂嗎?況且就算妾身生下來再多的兒子又如何?顧氏三分之二的財產,不都已經劃到了福妞和坤哥兒的名下了嗎?”
顧如海的心再一次被懸在了天秤的兩端,顧李氏的每一句話都戳進了他的心口窩。
本來這事能遮掩過去,等他走后便故作不知,任由芹娘將孩子生下來。
可如今七郎那里已經知曉了,今日甚至還提到這件事,該怎么辦才好呢?
再想到今日在汝郡王府發生的事,顧如海心中萬分煩悶,便將孩子的事暫時擱下,與她談起了顧承歡在汝郡王府受傷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