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歆瑤的指尖在青瓷茶杯上收緊，骨節因用力而泛白，茶水表面倒映著她緊繃的下頜線，她始終想不明白是杜夢璐為什么會在星熠集團當茶藝師——或者她根本不叫杜夢璐，亦或者說她現在是該叫“康雨昕”的年輕女孩——她感覺自己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過杜夢璐這個人的一切。慕歆瑤想起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陷入了沉思。

“昭和茶具需要懂行的人才能鑒別真偽。”祁煜城忽然開口，手指扶過茶杯邊緣。他整理了一下袖扣的動作讓鉑金腕表反射出一道冷光，正好刺進了陷入沉思的慕歆瑤眼睛里。“就像是人一樣，往往也戴著諸多面具不是嗎？”祁煜城看著面前的兩人淡淡開口道。

慕歆瑤強迫自己松開緊握茶杯的手，瓷器與玻璃茶幾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她刻意避開視線不去看站在一旁的康雨昕，轉而看向祁煜城身后的書架的頂層——那個沒有任何標簽的空白檔案盒，再加上康雨昕剛剛在她手掌心寫下的“814”到底是什么意思，那天正好是父親的忌日，也恰巧是賬目開始出現問題的時間，而這個數字就像烙鐵般一樣灼熱燙在自己手心。

“慕總難道對茶道還有研究嗎？”祁煜城突然傾身向前，西裝內袋里的斷煙輪廓若隱若現。他不著痕跡的摩挲著斷煙所在的位置，就像是在撫摸著某種隱秘的傷口一樣。

“比不上祁總慧眼如炬啊。”慕歆瑤端起茶杯掩飾顫抖的嘴唇，卻發現康雨昕倒茶時故意將壺嘴朝內——這是她們之前定下的暗號，代表著“有危險，不要輕舉妄動”。

祁煜城輕笑一聲，腕表表盤在燈光下劃出銀色軌跡：“既然慕總跟我這個新來的茶藝師是舊相思，不妨說說康小姐上周通過的特聘考核...”他故意停頓，看向慕歆瑤因為“上周”這個時間點瞳孔微縮——上周正是杜夢璐開始頻繁請假的時間段。

康雨昕的項鏈之前特意從領口中滑出，四葉草的吊墜在慕歆瑤眼前劃過。這個去年送的生日禮物此刻就像一把雙刃劍，既證明著昔日的情誼，現在又昭示著背叛的可能性。慕歆瑤也注意到了吊墜的背面上有新刻的微小字母“K.Y.X”——康雨昕的拼音縮寫，卻用的是星熠集團的燙金工藝。

“茶涼了。”祁煜城突然按鈴喚人，聲音比茶水更冷。當秘書傅明杰進門時，慕歆瑤清晰看到對方西裝翻領上別的正是父親面臨破產前最后一次節目中用過的限量版徽章。這個細節就像是最后一根稻草，讓她意識到——整個會面就是祁煜城精心設計的認知戰，每個細節都是像要刺破她心理最后的一道防線一樣。

“等下次有機會，慕總我們再來鑒賞一下那套昭和茶具。”祁煜城起身讓秘書傅明杰和康雨昕撤掉茶盤之后，走到辦公桌后的書架旁，手指劃過書架頂層，灰塵簌簌落下。慕歆瑤抬起頭注視著祁煜城的一舉一動，當她看清空白檔案盒上的數字“814”，檔案盒邊緣露出的半截文件上的字跡，慕歆瑤定晴一看是自己父親的筆跡，瞬間感覺這一切就好像一個無形的大手一樣推潑助瀾。

祁煜城余光看到慕歆瑤一臉震驚的看向自己手指撫摸過的空白檔案盒，明白她已經看到了，但也是不戳破，畢竟有些事必須要她自己親自查清楚才有說服力。

“言歸正傳，慕總，我這里有一份文件想必您一定會很感興趣。”“祁總，你這是什么意思？”祁煜城沒有開口回答，而是在辦公桌上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慕歆瑤，“慕總，你不妨看看這個。”

慕歆瑤翻開文件，瞳孔驟然收縮——這是一份完整的財務分析報告，詳細列出了慕氏影視過去三年的每一筆大額收支，甚至包括了一些她都不知道的隱藏債務。

“這些數據...”慕歆瑤驚訝地看向祁煜城，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她不明白他為什么會有慕氏影視的財務報告，而且這些數據跟自己之前看過的有所出入，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煜城看著慕歆瑤不解的眼神，淡淡的開口，就像討論天氣一樣輕描淡寫，“這些都是真的，在你父親去世前兩個月，公司賬目上突然少了八百萬，去向不明。而最近三個月，又有兩筆共計五百萬的款項以‘制作費’名義轉出，但實際上對應的項目根本沒有啟動。”

慕歆瑤的手指緊緊捏住文件邊緣，紙張在她手中微微變形。她一直都知道公司財務狀況不是很景氣，但是卻沒有想到問題會這么嚴重。那些數字像一把鋒利的刀，精準地剖開她自以為還算穩固的假象——賬目上消失的款項、去向不明的投資、被刻意掩蓋的虧損......每一筆都像是有人精心設計過的陷阱一樣。

現在顯然不是追問這些文件的他是從哪兒得來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祁煜城的目光落在她緊繃的指節上，像是在評估她的反應。她迎上他的視線，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冷意：“我需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在公司擅自挪用資金。”

祁煜城唇角微勾，似笑非笑，指尖在桌面上輕輕敲擊，節奏緩慢而篤定，像是某種無聲的倒計時。“查？”他嗓音低沉，帶著一絲玩味，“慕總打算怎么查？是直接問財務部，還是......”他頓了頓，眼神銳利如刃，“你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

慕歆瑤呼吸一滯——他到底在暗示什么？她的助理杜夢璐？財務部總監陳俊？還是......董事會里那些曾經對父親忠心耿的叔叔伯伯們？

她的目光不自覺地掃過那份文件，上面清晰地標著每一筆可疑交易的經手人簽名。

——是陳俊。那個從她記事起就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財務總監，父親生前最信任的就是他。

祁煜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意味深長：“在商場上，信任是最為昂貴的東西，但也是最容易被對方利用的存在。”

慕歆瑤猛地抬頭，眼神凌厲地看向祁煜城，“所以祁總到底是什么意思？”祁煜城沒有直接回答，只是緩緩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背對著她。窗外，城市的燈火璀璨如星河，卻照不進他眼底的暗沉。

“慕總，”他開口，語氣平靜得近乎冷漠，“沒什么，只是提醒你一下，畢竟我要投資給貴公司，我不能讓我注入的資金也像這樣消失的無影無蹤。生意人不能打毫無準備的仗，難道不是嗎？而且，有些真相，哪怕你已經查清楚了，但是知道真相后的后果，你有能力承擔嗎？

——他是在威脅自己？還是在警告？

慕歆瑤攥緊了手中的文件，紙張在她掌心發出細微的碎裂聲。“那就不勞煩祁總費心了。”她站起身，聲音冷硬，“慕氏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至于我們之前談的條件我會盡快給您答復。”“希望如此，我很期待和貴公司的合作。”

祁煜城側過臉，逆光中，他的輪廓鋒利如刀削，眼神卻深不可測。慕歆瑤推門走出辦公室之后，并沒有聽到祁煜城的最后一句話，“不過，慕總最好記住——當你開始追查當年真相的時候，真相也在看著你。”——而有些人，是不會讓你查到最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