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覺自己沒反應過來,在疑惑中怔了半晌,以為會脫口問“怎么回事”,但卻沒有,大概已經厭倦再搞腦筋,于是只點了點頭,又道:“接下來該干什么,跳出去?”
沒有意念出現,我等了幾秒回過頭,發現古魯已在身后不遠處。
他還是懸浮在空中,不過離地只有幾米,又開始用嘴說話:“不需要出去,你就站在那兒,用盡全力把球扔向那里。”
庫伽羅的確就在那里,可距離目測起碼有千米,而且處于上方,我畢竟不是阿馬蘇托,很想問問一個人類力氣再大又怎么可能扔得到那里?何況還有重力,但已實在不想啰嗦,這光頭大眼的外星轱轆讓我扔就扔吧!
可我還是問了一句:“我能相信你么?”
我盯著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孔,雖然這家伙剛才說了一大堆似乎想感動我的話,但如果他使詐總會露出點什么來的。
然而灰漆漆的倒三角臉就是沒能讓我看出什么,包括那兩只眨了一下的大眼珠子,于是我回轉頭面向艙外,將銀球換到右手,想深吸一口氣然后摒息,結果發現一點感覺都沒有。
不管那么多了,我緊緊盯住緩慢平轉的那座巨型金屬堡壘,像在抗日戰場上周遭無人時朝遠處鬼子陣地投擲手榴彈那樣,右臂緊繃鉚足全力,將小球狠狠扔了過去!
依照平時的經驗,這樣重量的金屬球我右手扔上幾百米遠沒問題,可現在是仰投而且沒有助跑,真能擲到目標么?
但眼前的一幕卻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這銀色小球流星般幾乎以一條直線竄了出去,按拋物線原理本該下落了,卻依舊堅挺前沖!
片刻間它已過了半程,這完全超出了我這條右臂力量的極限。
“我到底是誰?”我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問,“不管重不重要都告訴我”。
此刻我內心竟無波瀾,等待著這個已追尋了三千年的答案,“不知道”沒想回答還是這三個字。
“我們在尋找多爾達的過程中意外追查到了你”古魯說道,“花了很長時間才確定他和你鎖定了,我雖然可以激發你與此有關的記憶,卻不清楚你獲得涅能前的經歷。”
“那我究竟是怎么得到涅能的?”我不甘心地又問。
“知道答案的只有多爾達,或許還有基米勒斯,你只有找他們溝通才行。”
我一顆心頓時沉得沒興致再問什么,就在這時,遠處“唰”的一聲,隨即空間爆亮!
受刺激后的眼瞼瞬間本能地合上,但我卻發現依然能看見那景象,而且不覺得刺眼。
我好像又在隔著眼皮看東西了,那早已小得看不見的銀球消失處,激烈的光芒四溢,可并不無序,相反如一道道密布不透縫隙的切割簾幕一樣,旋轉著掃上了庫伽羅!
大面積的火星四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立時傳來,我下意識讓首要軀體抬手捂住雙耳,卻發現根本不行,我耳朵明明該和實體耳朵重疊,可那超高分貝噪音還是直接就扎了進來!
眼睛明明沒問題,不懂為何耳朵卻不行,我本就只有一側能聽,這下感覺僅剩的一片耳膜都要完蛋,不…不對,好像雙耳都在經受重擊!我顧不得再張望遠處的情景,轉身就往回跑。
說是跑,但步子非常沉重,我很清楚自己的肉身一定傷得不輕,就算之后真正回到里面,恐怕也要面對一個極其漫長的恢復過程。
不曉得為什么,也許是為了分散注意力,這一刻我想起了所有人,包括逝去的,如果真有靈魂且不滅,曉含和婷伶姐妹是不是在另一個世界相遇相認了?那兩個楊(陽)平又怎樣了,還有近衛冥幽安真浪速,當然更不會遺漏我不知怎么去感受的邱圓圓,她是不是正在這空曠的船艙一角默默注視著我?
她到底是誰,一個凡人為什么可以吸取湮滅產生的能量?
我甚至想到了察達魯奇米拉斯那樣的非人類,還有那些非人形生物,那只三頭犬,那只尾巴上綁了鐵鏈的母獸,那種長翅膀有思維會發意念的“小畜生”…
但我在腦子再度陷入凌亂前及時回收,一個人影卻忽然映入腦海,那嚴格來說甚至都不能算人,那只是張和我的曉含一模一樣的臉龐。
地下世界的時間概念早已紊亂,我不確定上次什么時候見到的她,前天、昨天、還是今天?“如果你們能回來,必須把我一起帶走,帶去你們的世界。”可我還沒忘記這個。
我只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去兌現那個承諾,或者說怎么兌現,但我總覺得還會再見到那個“女孩”的。
我掙扎著跑出百多米,耳朵總算回到可以忍受的范圍內,這時睜開首要軀體的眼皮,無意間看了一眼遠端,竟發現原先我所在的位置,的確有一團模模糊糊的光。
它隱隱約約呈現出人形輪廓,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虛體根本沒有離開,純粹是意識過來了!
我回頭瞧了瞧,遠處的庫伽羅已陷入一片光焰,除了索羅多,那些叫圖圖洛的牛頭巨人以及安瑟羅姆應該也還在里面,我那一扔,是不是也等于終結了他們?
可是我還沒細想,眼睛卻一直—古魯不見了蹤跡!
我四下環顧,視野內根本沒有那小灰人的身影,這家伙是又讓自己隱身了,還是飛出了船外?
他說是索羅多自己的主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怎么,此刻我突然感到了無力,覺得已無法再掌控腳步,更確切說有種不再重合緊貼首要軀體的剝離感,然后眼前白光一閃,那條白線又出現!
我瞅著它越來越長,其實是自己真的離開了肉身,隨即線條的光暈越來越弱,最終“噗”的一下竟散斷開始消失!
等到它完全不見,我發覺自己又處在了之前的懸空原位,我又回到了臨時身軀里。
首要軀體眨眼間已離我很遠,仿佛喪失了靈魂,搖晃了幾下后一頭栽倒在地。
我心里“咯噔”一下,非常的無奈,在苦悶中緩緩望向船艙外,金屬切割聲依舊在耳,但已經明顯減弱下去。我看到大量冒著光類似散屑的東西一塊塊一片片自庫伽羅那里掉落,整座堡壘的輪廓體積已肉眼可見地縮小。
“古魯,出來!”我突然喊道,聲音在空間回蕩,“接下來呢?”
沒有回答,這外星生物像是真的出去了。
按理索羅多如果真死了我該感到高興,那意味著老子會回到自己的肉身里去再次“復活”過來,可不知為什么,我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
我再次深感當初抹脖子是多么魯莽,那舉動限制了自己太多,也造成了現在這種異常被動的局面。
金屬摩擦聲終于漸漸平息下來,隨之“轟”的一聲,我目光盯向那里,發現庫伽羅在視野里只剩一點邊,它的整個底盤似乎已被完全削掉。
從我的角度看不到再往上的情況,但自己并沒出現異樣,這表示索羅多還活著。
我又想起了古魯剛才的話,他意思難道是這象鼻怪甘愿自我犧牲?這黑化已久惡得沒邊的巨魔竟會良心發現?
退一萬步說就算是,那他像我先前一樣自我了斷不就行了嘛,為何搞得這么復雜?
就在我心里又開始焦慮起來時,發現自己開始動了!
可幾秒鐘后我就意識到跟上次一樣,其實是船在動,只不過這次不是上下,而是往前。
我瞅著俯臥在地上的首要軀體從一側“挪”到了另一側,而我自己正相對朝船體的后端“移動”。
說實話我從來沒仔細觀察過船艙尾部的情況,這時才發現那里有一面巨大平坦的金屬墻,墻面光滑如鏡,里邊映射出我極為模糊的人形輪廓,然而輪廓漸漸被另一個輪廓覆蓋,它越來越清楚,終于變成了“她”。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緊緊捏住,這是岳曉含的面龐,虛擬人臉又來了!
我剛剛還想到她,正不知怎么開口,人臉卻說道:“姐妹已經被獻祭,現在輪到我解脫了。”
隨著這句話,地面金屬墻根忽然打開,升起來一個平臺樣的東西,上面躺著一具—
我大腦“轟”的一聲!這…這不是岳婷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