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混賬東西！”我在驚愕中愣了足有十秒鐘，才在心里開罵。
老子是想回到那具首要軀體里去重新做個“實在人”，可怎么能以毀掉庫伽羅為代價？
那座相當于隔離蓋子的金屬堡壘要是沒了，下邊的時空黑洞不立刻把所有一切都吸進去？
“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定要索羅多死？”我控制住情緒，問出這個看似多余實則重要的問題，“你是不是不知道這里的情況，沒看見下面那個洞？”
“我看見了”這個叫古魯的家伙道，“‘庫伽羅’原本就是堡壘的意思，所以不專指這一座，但所有庫夏沙建的軍事堡壘都一樣構造，中間會有一臺超級反重力機。”
“什么意思？”我不耐煩，“簡短點！”
“我們要毀掉的是周邊的殼子，只要當中的反重力裝置沒事，就能暫時擋住來自下邊的吸力。”古魯道，“不過估計不會持續很久，以你們的時間算，也就一…最多兩個小時，反重力機就會達到極限能量枯竭。”
他說著抬起一條胳膊，手背上的鎧甲亮起，變成個小屏幕，上頭顯示出一些我完全不懂的符號，應該是測量值之類的數據。
可我覺得連他的話都沒聽明白，道：“那只是延緩一會兒而已，還不是一樣？”
“所以索羅多必須死”古魯放下手臂，“知道黑化是怎么回事么？”
“怎么回事？”
“是因為身體被黑能量侵襲，而黑能量，就來自于下邊。”
“黑能量，黑能量維度…”我咕噥著，記得楊平還是駱陽平講過這個。
古魯繼續道：“而索多之所以會黑化，全因庫夏沙里出了個叛變者。”
“索彌若卡繆是不是？”
古魯眨眼，道：“而他叛變的原因，是烏里亞姆答應不僅可以不殺他，還能讓他變成這顆星球的統治者，就是他們在這兒的代理人。”
我又重重呼出口氣：“你是怎么知道這些的？”
“剛才那一小塊控制盤在我手里時，我快速讀到了一點信息，策反索彌若卡繆，就是多爾達實施他自己計劃前為烏里亞姆做的最后一件事，也因為這個，他獲得了短暫獨立掌控內多里斯的權力，這是最常見的一種獎勵方式。”
這下我全懂了，那家伙以此獲得獨自操縱飛船的獎賞，以便借機脫逃。
“反重力機其實就是個反應爐，通過不斷產生反引力粒子并自動調節功率來抵消相應的吸引力。”古魯接著道，“索多黑化不代表他不會死，只要他死了，體內的黑能量就會散溢出來并被反重力機吸收，這種能量同樣可以作為它的能源并且實際上效果更好，至少可以支撐很長一段時間。”
“你說的只是原理，該怎么炸掉庫伽羅的外殼又不毀壞那個反重力裝置？”我問。
“所以要用到你，其實我們暗中觀察你已經很久了。”
這話讓我腦中“轟”的一聲！不錯，千百年來一直有他們的大小飛行器追蹤觀察我，“一百多年前那道打在石頭上的激光，是你射出來的么？”我盯著他問。
“不是”古魯回答，“可我知道那件事”。
“那刻出來的是這片區域的地下地圖對不對？”
古魯眨了下眼睛，道：“你遲早要來這里的，你不來，多爾達也會引導你來。”
我很想問“為什么”，但確實沒時間扯東扯西了，于是道：“說吧，具體怎么行動，別忘了我現在的狀態。”
“你覺得在我眼里你什么樣？”古魯問，可還沒等我出聲就說下去，“即使通過解析頭盔看，你也只有模糊的輪廓，更像是一團能量。”
“然后呢？”我只遲疑了兩秒，問道。
古魯指了指下面躺著的首要軀體：“你的涅能大部分都在那里，這才是那具肉體不會毀掉的原因，涅能對宿主實施絕對保護，原因不清楚。”
“所以只有你才能在炸掉庫伽羅的同時活下來，我說的你，是下面的那個你。”
他講完這一句，胸部的盔甲忽然開了個很小的口，里頭跳出來一個銀色小球。
古魯把球拿在手里，道：“湮滅威力極大而且難以控制，所以不能冒險再用，這個東西可以達成任務。”
“任務…”我喃喃著，感到一種被戲弄的不爽，“那你跟我啰嗦這么多干嘛，你能移動，自己把這定時炸彈放到庫伽羅里去不就行了？”
“這不是定時炸彈”古魯道，“是剝削光”。
“剝削…光？”我沒聽錯，他就是那樣說的。
“這球里的射線能把金屬一層一層剝刮掉，結尾才會再炸一下。”
這下我才反應過來，同時也明白了之前阿馬蘇托擲出龍矛后的那種金屬摩擦切割聲是怎么回事。
“還是那句話，你自己去放不就行了，打我身體的主意干什么？”我著實生氣。
“這是切割光線，沒法定時，而且必須在快速中才能釋放，我并不怕死，如果可以寧愿自己靠近庫伽羅去扔，但我扔不出那個速度，鎧甲的加力功能不靈了，發射器剛才又毀壞。”
我瞧著他的細胳膊，原來如此，怪不得阿馬蘇托那時將龍矛擲出去時那么用力，而現在只有我的右臂可以扔出那種光線釋放需要的速度。
“那具身體現在是死的，怎么讓他站起來去那邊投擲？”我問。
然后我腦子一驚，立馬接著道：“剛剛是你把他拖出來的？”
古魯凝視著我，他說我在他眼里很模糊，可不知怎么我覺得這家伙總能精準和我對視，幾秒鐘后，他才道：“事情跟你想的不一樣…”
我不太明白這話，他像是還有東西要講卻打住，“我們對涅能不了解，但總算知道怎么臨時控制一下你的身體。”他轉換話題，邊說邊抬起另一條手臂，這次的手背沒變屏幕，而是中間凸起了一個小管，隨即光一閃，一條白線射了出來。
我不確定這是實體線還是能量線，它被光暈包圍，如蠶絲一樣輕盈飄蕩，卻又像有動力，直接就朝躺在地上的首要軀體飛下去。
我看著這東西接觸上“我”，從身下鉆了進去，似乎連接到了“我”后背，“等一下！”我叫道，“你還能用這玩意兒控制我手扔東西用力大小不成？”
“不能”古魯道，“但是你可以”。
“什么意思？”
“你馬上就會知道”
他說著甩了甩手，那根散光的白線忽然就斷了，線頭徑直朝我過來，同樣連上了后背中間脊柱的位置。
我頓時全身一陣熱，像是被層無形的罩子罩住，視線重新往下，竟發現那個“我”已經站了起來！
而當他眼睛睜開的一剎那，我自己的視野也立刻變了！
水平線一下子降低了十多米，我轉轉眼珠，發現古魯已處于幾層樓高的上方。
他沒移動位置，是我的視野和首要軀體的重合了。
說實話我并沒覺得回到了自己真實的肉身上，按理滿身是傷該感到劇痛才對，可卻沒有，這感覺是那樣的平和且怪異，同時我又發現確實能操控身體的活動。
這條白線，竟能傳輸轉移意識！
我低頭看了看，發現原本攥著三角金屬的左手里已換成了那個小銀球，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古魯塞過來的。
我向前一步步走著，雖然這船艙比之前的拉多海里亞號小了許多，但要走到那一側的艙門邊還是要花費些時間。
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絆，我又低頭，發現地上有兩小塊發出暗淡光芒的金色物體。
不知怎么，我竟讓首要軀體彎下身去將它們撿了起來，仔細端詳著，腳步也停了下來。
就在我看出這應該是先前阿馬蘇托起身時散落下來的鎧甲碎片時，“別做多余的事情”上邊的古魯發了條意念過來。
我重新站直身，沒有抬頭去看他，默默嘆了口氣，把碎塊塞入褲兜的同時繼續朝前走。
雙腿沉重，數百米的距離看起來是那樣的遙遠，古魯應該是自己沒辦法控制這具軀體，否則不用這么麻煩。
只是我不明白，一直懷疑首要軀體有自己的意識，之前他的舉動證明了這一點，可這一刻他為何卻是自己不動的“死人”？
時間感有些模糊，但艙門外的黑暗終歸越來越近，懸浮在上方的庫伽羅進入眼簾的體積也越來越大，我邊走邊時不時看手里的銀球，這么小個玩意兒竟能剝掉那座早已殘損可依然龐大的金屬堡壘？
終于抵達了船身邊緣，明明狂風大作，我卻感不到絲毫，只站在被烏里亞姆扯出來的巨大破口旁，凝視著底下的深淵—
那并不是漆黑一片，那個時空門竟然還沒完全關閉，當然面積只剩原來的幾分之一，我仍能看到那一端閃爍但稀疏的星光。
我嘗試發現剛才悶爆的痕跡，結果看不到任何殘留，那回不去故鄉的庫夏沙…不，我還是喜歡叫象鼻怪，他們這一支分支的大首領，和他的敵人一樣真的消失得干干凈凈。
悲憫又在心里升起，“好了，你可以行動了。”古魯的意念卻又傳了過來。
我依舊沒有回頭去看，只緊了緊銀球，淡淡地問：“我有個問題，你說不怕死，為什么要做這些，僅僅因為可憐人類？”
我相信他能聽見，“我曾看到過另一個充滿涅能的世界毀滅，結果就是離你們一萬兩千七百光年外的那個大黑洞，后來它至少吞噬了附近二十個恒星系，其中五個有生命。”果然回復馬上過來，“而你們恒星系四周數十光年的范圍內，至少還有十種以上的文明，當初救我的人說過，所有生物都有生存的權利。”
呵呵，我料的沒錯，果然是帕格薩多，只能是帕格薩多。
“把索羅多干掉汲取黑能量也是他的主意？”我問。
接下來的回答卻完全出乎我意料：“不，是索羅多自己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