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塞氏企業:設計未來組織新模式
- (巴西)里卡多·塞姆勒
- 5506字
- 2019-01-15 10:42:05
08 病中反省:麻煩來了
“要么努力工作,要么被解雇,人們正在被推著向前走。”
費爾南多認為,霍巴特工廠缺乏組織、抱負和控制,因此他一門心思地繼續供應這些缺失的元素。他每天早上7:30到工廠,結果發現辦公室里只有他一個人,直到9點鐘人們才開始陸續進來,喝喝咖啡,讀讀報紙,然后才開始工作。下午5:30他們就都下班回家了,只有費爾南多工作到晚上9點、10點,甚至11點鐘。這讓他感到不高興,很快大家就都知道了這一點。
我并不像費爾南多那樣賣力,但也跟他差不了多少。我和他常常安排在晚上8點鐘見面,然后在午夜一起離開大樓。我們之間的差別在于,我并沒有期望其他人都走得很晚。當下午6點鐘我需要和某人談話,卻被告知他剛剛離開時,我或許會有一點惱火,但是當我發現費爾南多要求一個同事加班到晚上8點時,我感到很驚訝。
安東尼奧、克洛維斯和塞氏企業的其他許多人也加班工作,他們的家庭開始抱怨。安東尼奧從工廠到家需要一個小時,幾乎每天晚上到家時都發現家人已經睡下了,而第二天早上他又在他們醒來之前就離開。回顧那段時間,竟然沒有一個家庭破裂,真是一個奇跡。我猜這大概是因為我們都相信加班只是暫時的,只要我們完全消化了收購的工廠,只要塞氏企業達到了100%的年增長率,一切都將恢復正常。幾乎用了10年時間,我們才懂得,壓力是從自己內心產生的,這是組織不成熟和目標幼稚的結果。
費爾南多在他上任的最初幾個月內,改變了霍巴特工廠的一切。一些銷售代表和員工由于缺乏動力或者能力不足而被解雇,產品進行了全面革新,價格做了調整,扔掉了一些舊生產設備,購買了一些新設備。原來的霍巴特工廠在不斷變化。但不久我就開始懷疑這樣做是否正確。
在伊皮蘭加工廠,在全新的、改造過的、規模巨大的塞氏企業上下,我們能夠非常精確地跟蹤業務的每個方面,從銷售配額到無數臺焊接機器中每一臺的維護記錄。我們幾乎可以即時產生各種各樣的報告,附有令人眩暈的圖表。我們為自己的統計能力而自豪,但過了一段時間我們才意識到,所有那些數字對我們并沒有多少好處。我們認為我們的組織更良好,更專業,更有紀律,更有效率。那么,我們顫栗著問自己,我們為什么還是經常延遲交付呢?
塞氏企業的大部分經理都像費爾南多一樣,擁護傳統的專制主義,比如嚴格的控制和超長的工作時間。但是我們中有一部分人開始懷疑這種方法的有效性。我尤其擔心這種隱憂,它在我們的舊工廠和新工廠都太明顯了。只是工人們似乎都漠不關心。

這段時期里我常常想起一則我以前聽過的商業寓言。有三個砌磚工人被問到他們的工作。第一個工人說他砌磚是為了賺錢。第二個工人說他用一種特殊方法使石頭呈現出特別的形狀,進而展現他的技能。第三個砌磚工人則微笑著說:“我在建造大教堂。”
思考這個問題時,我意識到這些嚴厲的家伙占了上風。雖然最初我希望建成一家紀律嚴明的公司,由好勝的經理們用大量的統計數字來經營,但現在我開始有了第二種想法。要么努力工作,要么被解雇,這就是新的塞氏企業的道德標準。人們正在被推著向前走。但是如果擁有一支自我推動的員工隊伍會不會更好呢?
當我在塞氏企業到處走動時,感覺到我們的砌磚工人遠遠多于工藝師。當然我希望我的公司里都是“建造大教堂的人”,但事實是這里幾乎沒有那樣的人。
在接下來的幾個月里,強硬派和更富有同情心的靈魂之間的分裂在加劇。但我并不擔心,我相信我們將會找到某條中間道路,塞氏企業最終將滑入正軌并開始加速。
接下來在年會上發生的一件事使我清醒過來。每年我們公司的45位高管都會帶家眷飛到一個豪華旅游勝地,在那里度過4天,進行“充電”,并好好享受。那時已經是這次公費旅游的第三天和最后一天了。當經理們吃完午飯進入會議室時,看到展示活動掛圖的講臺上有一幅卡通畫。畫上有一個肥胖的死神正在拿著一把鐮刀從幾十個小人身上吸血,這些小人都蜷縮在角落里。關于他的身份是毫無疑問的,費爾南多是那樣盛氣凌人嗎?他是在用他的獨裁方式抽干公司里一個個生命嗎?
“迪克,過會兒我能見你一下嗎?”瑞納托問。他是我們的組織行為顧問,這次會議就是他組織的。
“看起來有麻煩,瑞納托。”在暫時休會后我們走到大廳的隱秘處時,我說。
“你說對了,”瑞納托吸著煙袋說,“但這也許是你讓事情公開化的一個機會。”
“我不明白。前兩天會議進展得很好,沒有公開的不同意見,也沒有敵意。”
“公開,那正是關鍵詞。這里有兩派人物,迪克,他們都很保守,在他們之間沒有妥協的余地。”瑞納托又吸了一口煙,“但讓我們坦率地對待這件事吧。這些家伙正在暗地里干仗,強硬派跟溫和派,右派分子跟左派分子。”瑞納托停了一下,又吸了幾口煙,這是吸煙袋的人想發表看法時的動作,“你必須開始處理這個沖突,塞氏企業必須有它自己的文化,而且只能有一種文化。而現在,是一片混亂。”
“那么我該怎么做呢?”
“你以前見過團體治療會議嗎?”
“和45個憤怒的經理嗎?那絕對不行。”
“我認為你沒有選擇。”瑞納托說,然后告訴了我他的想法。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能用恐怖這個詞來描述。我回到會議室,經理們都坐在那里,石頭般沉默著。有幾個人在非吸煙區抽煙,明顯地懷有敵意。我走到房間前面,努力想記起榮格(Jung)和萊恩(Laing)心理學手冊里的段落,甚至我還意識到如果賴希(Reich)在這里會更有幫助。畢竟,他是身體心理療法的發明者,互相扔東西似乎很恰當。
“你們把椅子都往前搬一下好嗎?”
“為什么?”兩三個經理馬上反駁道。
“請你們這么做,”我盡量想保持鎮定,“請把你們的椅子搬到前面圍成一個半圓形。”
我想讓大家跟我距離近一點,讓大家互相之間更靠近一些。不過我注意到他們都在小心地挪動著,把椅子搬到了鄰座的跟前。
當重新安排好座位后,我告訴他們現在是時候討論一下困擾我們的問題了。我用一些普通詞匯談了關于我們為什么需要一起和諧工作的話題。至少瑞納托在點頭。
“等一下,”費爾南多大聲叫道,“這樣的談論是沒有意義的。當然,我們都愿意好好相處,但首先必須尊重別人。”
“是啊,沒有人會不同意這一點。”我盡量用一種“請躺在長榻上說出你的任何想法”的方式說。
“我的意思是說,必須有人為那個東西道歉,”他指著那幅卡通畫要求說,“在任何談話開始之前。”
周圍一片沉默。
“費爾南多,你肯定明白這樣做是不會起到什么作用的。”我請求說。
“把接受那幅卡通畫作為談話的基礎,結果會更糟。”
“讓我們忘掉那幅卡通畫吧,費爾南多。這只不過是有人表達自己情感的一種方式而已。”
“哦,是嗎?如果我決定在畫這幅畫的人嘴上摑一巴掌來表達我的情感會怎么樣?”
瑞納托停止了點頭。
“你永遠也不會那么做,是吧,費爾南多?”我改用我的幼兒園老師慣用的語氣說道。
“那是他應得的教訓。”
就在這時,我們的工程經理奧斯瓦爾多站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是他畫的這幅卡通畫。他以畫卡通畫而出名,雖然這些畫通常都是有趣的而不是尖銳的。但是他畫了這幅畫,因為他認為費爾南多太專制了,這個房間里的其他人顯然都同意他的觀點。
在他承認這是自己的藝術作品前,我示意他坐下,說這是誰畫的并不重要。既然問題已經公開,該到處理問題的時候了。
4個小時過去了,所有該說的都說了,但這兩派人之間仍然存在著深深的分歧,一派人認為法規、秩序和組織最重要,而另一派人則認為懷有參與感、受到激勵的人能夠克服任何障礙。這是關于世界觀的問題。塞氏企業的這些專制派認為,如果他們不親自去做或者督促下屬去做,那就什么事都干不成。他們看待公司的工作很大程度上就像父母看待家庭作業。也許不是令人愉悅的,但卻是必須做的。另一方面,那些強調感情的人相信總有一種更好的方法,包括放棄他們的權力。這是滑鐵盧和伍德斯托克的區別,我看不出我們的拿破侖們和蒂莫西·利瑞
們之間有任何可以妥協的余地。
當我們結束會議準備回家時,我知道我必須行動了。過去那種加布里埃爾-海德(Gabriele-Heyde)年代的“齊聚一堂”的感覺已一去不返,那時看來無比快樂而激動人心的漫長時日現在讓人疲倦。塞氏企業出現了分裂,迷茫不前,已經到了癱瘓的邊緣。小問題都難以解決,大問題就更不可能解決了。
我對經典的商業案例進行研究,發現根據不同作者的不同叫法,我們正在經歷“官僚階段”或者“青春期”。在這一時期,原來不斷擴張的企業開始遭受成長的痛苦。費爾南多一直試圖通過引進經得起時間檢驗的紀律和控制手段來消除這種隱患。他的目標是培養員工的組織觀念,了解事態的發展情況,或者至少他以為他了解事態的發展。支持他的經理們并不在意我們的員工是在恐懼中還是在焦慮中工作,只要他們把工作完成就行。
結果我們當中持不同看法的人發現,我們遇到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事問題和不滿問題需要解決。我怎么才能阻止它呢?
雖然我的頭腦在努力解決這種沖突,我的身體卻讓我確信到了該改變的時候了。
在一次對紐約鮑德溫斯維爾(Baldwinsville)的一個水泵廠進行參觀時,我忽然感到不舒服,然后就再一次昏倒在生產車間。我被送到鎮上的一個醫生那里,在他的診所里待了幾個小時。他是那種老式的家庭醫生,喜歡和病人交談。他非常擔心我的身體,建議我停下來檢查完身體再繼續行程。他建議我到明尼蘇達州羅切斯特市的梅奧診所或者波士頓的Lahey診所去看看。我直接去了波士頓的Lahey診所。
我提前打電話與那里的一個內科醫生談過,他將給我做一些檢查。
“那么,現在你感覺怎么樣?”當我們三天后見面時,這個灰白頭發的醫生問我。
“我患有慢性咽炎,抗生素已經不再起作用了,”我說,“由于這個原因,我在中午前吃不下固體食物,因此患上了慢性貧血。我偶爾也會頭暈,這你知道。我還服用治療心跳加速和偏頭痛的藥。我患有胃炎,由于心口灼熱一天必須喝幾次牛奶。哦,對了,當我緊張的時候,背上就出疹子。”
我看到他很快地把這些都記了下來。
“你做什么運動嗎?比如慢跑、散步?”
“只有爬樓梯到我的辦公室,然后我必須靠墻休息幾分鐘。”
當他記錄的時候,我看到他隱約露出了一絲微笑。
“你一天工作多少個小時?”
“10個或者12個。”
“有時還會更長嗎?”
“嗯,是的。有時我早上7:30上班,午夜后才離開公司。”
“那要比10個小時或12個小時還多。”
“是的,但不是每天都這樣。大部分時候我在晚上9點或10點左右離開公司。”
“周末你工作嗎?”
“星期六工作兩三個小時,星期天再工作幾個小時。”我想起了以前驅車去海灘,當我把許多電報、備忘錄和商業雜志塞進卡車時,朋友們對我露出的憤怒的表情。
“你都吃些什么?”
“由于喉嚨疼,不能吃早餐,所以我早上只喝橙汁。然后中午在辦公室吃一塊三明治。晚飯嘛,得看冰箱里都有些什么,但到那時我已經非常累,根本沒有多少胃口了。”
醫生記錄完之后,讓我到旁邊的一個房間里去,脫掉我的衣服,在一張檢查桌上坐下。一股輕微的乙醚的味道穿門而入,我感到有點頭暈。
“你臉色很蒼白,里卡多。”當他把聽診器放到我胸口上時說。
當接觸到這塊冰冷的金屬時,我感到自己好像慢慢地飛翔在一個小山村上方,我看到了所有那些小屋子,它們看上去就像是玩具房子。“深呼吸,深呼吸。”當醫生慢慢把聽診器停下來時,我聽到醫生對我說。
在為醫生的所有檢查分別付款的三天時間里,我逐漸熟悉了醫院的走廊。當醫生向我的靜脈注射做X射線的對比染料來檢查內部器官時,我又一次昏了過去。我身上沒有一個地方沒有被檢查過。
最后終于到了診斷的時間了。這個和藹的醫生面前放著一摞黃色信封,里面都是我的檢查結果。從前我把我的痛苦告訴過醫生們,但他們從來沒有得出任何診斷結果,我相信現在終于可以了解我身體什么地方出毛病了。我很緊張,但同時也松了一口氣。我確信他會讓我在醫院里待一段時間,一周或者兩周,接受各種各樣的注射和治療。我已經為此準備好了,并計劃隨后就給父母和公司打電話,讓大家知道我要離開一段時間。我計劃買一些小說讀讀,放松一下。如果我多年來的第一次休假是穿著白罩衣度過,那就這樣吧。我看到醫生從文件夾里抽出了最后一張X光片,然后他望著我。
“你沒什么毛病,里卡多。”
我不由得盯著他。我想,不會吧,他是不是把我的醫療記錄和別人的弄混了?
“你確定嗎?”我嘟囔著。
“非常確定,”他說,“你的檢查結果沒有任何問題。但你存在嚴重的壓力癥狀。這是我在一個25歲的人身上所看到過的最嚴重的病癥。”
“現在該怎么辦呢?”
“你有兩個選擇。要么繼續現在的生活,如果這樣的話,你還會回到我們這里;要么你必須改變。”
“改變?怎么改變?”
“這個我不好說。我要說的是,你生活中的一切都必須改變。我推薦你服用阿司匹林,一次2片,一天8次。這16片藥不會起到多大作用,只不過是定期提醒你,你有一個大問題需要解決。”
然后他就帶我去收銀臺結賬。

01 組織結構圖
塞氏企業沒有正式的組織結構圖。只有被領導者的尊重才會造就領導者。如果非要畫一張公司某一部門的結構圖的話,我們總是用鉛筆畫,然后盡可能快地把它變成一張廢紙。

02 雇用
在雇用或提升某人之前,他所在部門的其他人有機會對他進行面試并對他做出評價。

03 工作時間
塞氏企業實行彈性工作制,每個員工負責設定并遵循自己的時間表,大家不同的工作進度和績效取決于每天的時間安排,塞氏企業盡其所能滿足每個人的愿望和需求。

04 工作環境
我們希望我們所有員工都能自由改變其工作區環境,讓自己覺得舒服。粉刷墻壁或機器,在你身邊增添植物和裝飾物,都由你決定。公司沒有這方面的規定,也不想制定任何規定,根據你的口味和愿望,還有身邊和你一起工作的人的看法,改變你的環境吧。

05 著裝和外表
著裝和外表在塞氏企業都不重要。一個人的外表不是解雇或者提升他的因素。每個人知道自己喜歡穿什么,需要穿什么。覺得舒服就好——按照你的常識來穿衣。

06 權力
塞氏企業的一些職位擁有高高在上的權力。但壓迫下屬,或使之因恐懼不安而工作,或行為中顯示出任何不尊敬,都被看成是不可接受的濫用權力,塞氏企業不會容忍這種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