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役長仍然冷峻的看著形勢，他加入11人的隊伍，一起沖殺。何秦卻怕了，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跑進山去。錦衣衛們仍然三角陣法，幾次沖殺，又砍殺了二十來人，不過自己人也傷了三個，墮下馬來，三人留在后面看著余敬忠。九個對九十個，形勢焦灼。

余敬忠看著山賊人數眾多，卻打的沒有章法。余敬忠想，山賊要財，給他們就是了，或許還留下一條命。要是落到錦衣衛手里，那就是一個死。便喊著：“麻二鬼、柳瘸子，兩位頭領！你們要是想抓我，你們倆就不要這么打。趕緊分兵兩處，從東西方向攻擊錦衣衛，別在大路上打，大路上他們的馬跑的順。”

兩個匪首一聽余敬忠這話，覺得這肉票說的有道理啊。趕緊分為兩撥人馬，轉從大路兩邊的小麥地往路上攻。錦衣衛不得不分為兩隊，想往麥地里沖鋒，那馬也跑的沒有那么順利了，三個受傷的錦衣衛一看，趕緊上去支援韓役長。

柳瘸子沖余敬忠喊道：“小子，看在你幫我們的份上，一會饒你小命。”余敬忠趕緊沖他抱拳示意，喊道：“謝謝柳頭領，我更喜歡你來搶我。”這會錦衣衛們忙著廝殺，根本沒空理會余敬忠。

兩邊人馬在大路東西兩側喊打喊殺，這一仗下來，錦衣衛這邊死了三個，重傷六個，只剩下三騎人馬。韓役長帶著兩個錦衣衛，被麻二鬼、柳瘸子給團團圍住。山賊折損過半，還剩不到六十人。三個錦衣衛一陣拼殺，又殺了十來個山賊，不過韓役長身邊又少了一人。倆人被四十來號山賊包圍著，山賊們見折損這么多弟兄，也殺紅了眼，恨不得千萬刀結果倆人。

余敬忠看這些錦衣衛，各個身手不凡，是一等一的高手，折傷十個錦衣衛，這幫山賊賠上近百號人，代價確實很大。眼看韓役長邊上錦衣衛也落馬中了刀，韓役長索性跳下馬來，背靠馬，打算拼死一戰。

這時山賊突然一陣驚亂起來，他們身后的大路上，一隊官兵正趕來，原來淶源縣尉帶著30人過來增援。麻、柳二人眼見的銀子馬上到手，卻要被官兵奪了。倆人無心戀戰，趕緊丟開韓役長，來抓余敬忠。

余敬忠可沒有干等著，正巧錦衣衛的一匹馬脫離人群，往他的方向跑來。他扯住韁繩，托著孫貴、袁承杰上馬，自己跳上馬鞍，一拍馬，三人騎馬一陣煙溜了。麻、柳趕來抓人，只吃了一層灰，便大喊道：“都住手！肉票都跑了，還打個球！”

韓役長也冷靜下來，打手勢讓官兵停止打斗。他找了匹馬，騎著追趕起來。官兵和山賊這會想明白了，他們兩邊相安無事的一起追著余敬忠三人。官兵一方要的是人，山賊一方要的是財，可以各取所需，互不妨害。

余敬忠跑了八九里路，從大路轉到小路，看看方圓幾十里都是平原地帶，沒什么好躲藏的地方。余敬忠后面韓役長的馬還在緊追不舍，再后面是稀稀拉拉四匹馬，一半是山賊，一半是官兵。那些跑步的早被甩在后面了。小路騎行了三五里路，眼見韓役長的馬越來越近，一條大河橫在面前，擋住了去路。余敬忠想，千挑萬挑，偏偏挑了這條斷頭路，徒嘆奈何。

“三叔，錦衣衛追上來了，怎么辦？”袁承杰看著后面的追兵，神情緊張的問。“叔叔，我怕！”小孫貴緊緊的抓住余敬忠的衣服。

“下馬，游水過去。”余敬忠果斷的說。

三人下馬，袁承杰和孫貴都不會水。余敬忠見河岸邊歪斜著一棵老柳樹，胡亂砍了一段柳樹干，背著孫貴，讓袁承杰趴著柳樹干。余敬忠邊游泳，邊推著柳樹干，一起往河中心游去。余敬忠他們剛下到深水處，韓役長也滾落下馬，來到岸邊。余敬忠回頭看他也在砍柳樹干，看來也不識水性。

韓役長砍完柳樹，也扶著柳樹干往余敬忠后面游來。余敬忠三人濕漉漉的上了岸。韓役長剛游到河中間，后面四匹馬也趕到了。正是麻二鬼、柳瘸子，還有淶源縣尉和一個官兵。

麻二鬼會水，撲通一聲跳下河，游過來。河這邊三人都不會水，大伙看看上部的柳樹干已經砍光，剩下那截老柳樹干粗壯，一時半會砍不斷。余敬忠回頭看這情形，便不跑了。他讓袁承杰領著孫貴，背上袁家大刀，帶著金銀包裹和銀票往河西走，前面3、4里地等他。

“如果不見我來，你倆直接往靈丘縣方向走，再去五臺山國慶寺，找我師傅圓覺法師。”袁承杰、孫貴哭著不肯走。

余敬忠說：“聽話快走，你們在叔會分心的。叔向你們保證，我一定會好好的，追上你們。”袁承杰他們才不舍的走了。余老三自己拿把大刀回去河里候著，誰先上來砍誰。

韓役長費了老大勁，推著柳樹干快到淺水區，余敬忠已經朝著他游來，一刀向他扶著柳樹的手砍去。韓役長忙放手，刀砍進柳樹干，一時拔不出。韓役長吃了一口水，又把手扶到樹干上，與余敬忠隔著木頭。余敬忠不斷拳頭打韓役長的手，韓役長不會水，沒什么辦法，只能不斷變換手扶木頭，無暇還手。余敬忠索性潛到水下，想從下面把韓役長的腳拖住，拖離木頭，讓他沉下去。

韓役長雙手緊緊環抱住木頭，腳下亂踢，余敬忠拖住他一只腳，用力拉了一陣，拉不下來，自己倒快要窒息，趕緊上來喘口氣。韓役長趁這空隙，使勁推著木頭游，腳下一點，勉強夠到河底的泥，便一步跨上，余敬忠趕來拖時，他已經踩著河底淤泥，露出鼻子，站立起來。又水中快走兩步，露出整個腦袋，他已然不擔心了。余敬忠見此便游上岸，準備應對韓役長。兩個人都是赤手空拳的上了岸，韓役長剛才差點被余敬忠溺死，心里憋著火，連續出拳，招招致命。余敬忠連連退了幾步。

麻二鬼也上了岸，對岸三人還在吭哧吭哧砍柳樹。麻二鬼現在學乖了，也不出手，看二人斗，準備坐收漁翁之利。

韓役長左拳打向余敬忠面部，余敬忠以掌推他拳。韓役長忽拳變掌，閃過對方的手掌，打在余敬忠面頰。余敬忠面頰火辣辣的疼。他也性起，連續出拳，都被韓役長避開，反倒左胸口挨了一拳，嘴巴吐出一口血來，胸下隱隱作痛。

余敬忠對麻二鬼說：“麻二鬼，你干看著能搶到銀子嗎？錦衣衛是什么人？我要是被他們抓了，人和銀子你都拿不到。”

麻二鬼一想，官府人的信譽還不如他們的山賊，真見了那么多錢誰還認賬？看看余敬忠也撐不下去，該出手了。他便揮拳加入，攻向韓役長。余敬忠和麻二鬼倆人聯手，僅僅與韓役長相持。

韓役長向麻二鬼道：“休聽他胡言！我韓仁衛豈是貪財之輩。麻二鬼，你不如去追那高個少年，包裹銀子全在他身。”

余敬忠見如此說，忙向麻二鬼說道：“休被他騙走，一個包裹能帶多少現銀？撐死二百兩，五千兩銀票都在我身上呢，豈能交給小孩保管？”說著作勢拍拍自己的胸。麻二鬼信以為真，便又向韓仁衛攻來。

河對岸柳瘸子與縣尉也對打起來。原來柳瘸子眼看老柳樹干子快砍斷，想獨占了樹干。他出奇不意，一刀結果了一個官兵，第二刀砍向縣尉，被縣尉擋開，倆人對打起來。縣尉不是柳瘸子的對手，慢慢落了下風。

這柳瘸子本名叫啥大家都忘了，雖名叫瘸子，卻一點不瘸。只因常在附近官家大路打家劫舍，搶劫路人，只將人打斷腿便收手，放人一馬不傷人性命。所以江湖上得了個柳瘸子的名頭。

兩邊人隔著河對打著，眼看日頭偏西。柳瘸子正好面向夕陽，他忽然拿刀片對著太陽一擋，刀身將光反射到縣尉面上，使他一陣眼炫。柳瘸子跟進一刀，砍中縣尉大腿，這一砍腿功夫是他的吃飯家伙。縣尉腿上鮮血直流，被柳瘸子一腳踢倒在地。柳瘸子忙推倒柳樹干進河里，拿著刀扶著樹干游過岸來。

余敬忠這時左胸口又挨了一掌，當下一陣眩暈，仰面倒下。倒地前他扭頭看了一眼夕陽余暉，那么紅，那么溫暖。余敬忠噴出一口血氣，沒說一句話，睜著眼死了。

麻二鬼一看余敬忠死了，心思便在他身上的銀票，冷不防臉上也挨了一掌，被打的昏頭昏腦，嗡嗡作響。幸好柳瘸子爬上岸，揮舞著大刀砍過來幫忙，把韓役長格開。麻二鬼感激的說：“兄弟，夠義氣！”

柳瘸子說：“必須的，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說著連續揮刀砍向韓役長。空手對大刀畢竟不是鬧著玩的，韓役長只得連連退步防守。

韓仁衛跳開幾步說道：“且慢，你倆先看看那人身上有無銀票，我們再打不遲。”

麻二鬼一聽有道理，便喚住柳瘸子，他倆走去余敬忠的身邊，把尸體上上下下，從頭發到鞋襪都摸了幾遍，什么銀票都沒有。麻二鬼踢著余敬忠的頭罵道：“馬勒戈壁，敢騙老子！”

韓仁衛不再與兩個山賊糾纏，向西跑去追趕袁承杰。

袁承杰與孫貴走了三里多地，找個麥地躲起來。他倆蹲著，這麥壟剛好可以遮住他們的頭，袁承杰從麥哨處往外張望著。倆人等到天完全黑下來，也不見余敬忠找過來。倆人都想再等一晚，便相互靠著坐在地上睡著了。

韓仁衛以為兩個小孩一直在往西跑路，便不停的追趕。后頭麻二鬼、柳瘸子以為韓仁衛知道線索，也跟在他后面追趕。趕了半個晚上沒見人影。韓仁衛停住了，他覺得兩小孩如果往這個方位跑了，不可能半晚上追不上，便尋思是躲起來或換了個方向走，一時也沒了主意。麻二鬼、柳瘸子攆上他，麻二鬼沒好氣的說：“你不是錦衣衛頭領嗎？怎么連個小孩都跟丟了？”

韓仁衛沒理他，邁開步往回走，他得回去把今天死掉的錦衣衛弟兄埋了。麻二鬼吐了口濃痰，說道：“馬勒戈壁！折損老子這么多弟兄，到頭來一個子沒有，真他媽晦氣！”柳瘸子說道：“算了算了，我們這行當本就是風險投資，搞的好賺翻了，搞不好小命都栽進去。有這命拿還得有這命花。你看那漢子，從什么劉財主家里搶了六千兩銀子，還沒來得及花就一命嗚呼。凡事都有命數啊！”兩人談論著也往回走。

天亮時分，兩孩子醒來了。孫貴不見余敬忠來，哭著要回去找。袁承杰知道厲害，死活攔住，哄他好。袁承杰身上雖有這么多金銀，卻沒有一點吃的。倆人空著肚子沿著小路，繼續往西邊走去。走了一段路，袁承杰看到路邊有一塊紅薯地，倆人饑不擇食，便和孫貴去地里扒紅薯。剛扒出兩塊紅薯，袁承杰看見一個六十出頭老頭扛著鋤頭跑來，邊跑邊罵道：“這是哪家的孩子！偷吃我的紅薯，我打死你們！”

袁承杰急忙拉著孫貴跑遠幾步，老頭趕上來，舉著鋤頭與他們對峙。袁承杰賠禮道：“老伯伯，我們路過這里，肚中饑餓才挖的紅薯，請你原諒。”老頭氣咻咻的說道：“路過的每個都說肚子饑餓，來挖我紅薯。你們吃飽了，我家上下六七口人吃啥？”袁承杰自知理虧，便硬從孫貴手里拿回紅薯，把兩個紅薯還給老頭，方才脫得身。孫貴路上一直嚷著肚子餓，袁承杰也沒什么好飽肚的。余三叔現在生死未知，袁承杰邊走邊流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