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fēng)塵亦俠義
- 大明遺將
- 不二散人
- 4203字
- 2019-03-01 16:45:29
玉兒聽袁承杰如此說,便請他也彈奏一曲。袁承杰推脫著,周鵬舉說道:“哥,你怕啥,彈不好讓玉兒手把手教你,正好有機會親近親近,這可是花錢都買不來的呢。”說著哈哈笑了。
袁承杰只得理一理儀容,坐到古箏前,彈了一首《平沙落雁》。開頭還顯生澀,后面越來越順暢,一曲終了,玉兒坐在哪里沒回過神來。袁承杰行禮道一聲:“貽笑大方了。”她方才站起來,略帶羞澀的望著袁承杰,語帶柔情的說:
“聽哥哥的琴聲,前面一片荒涼蕭瑟,孤苦伶仃的悲涼感受。后面從容自若,云淡風(fēng)輕的透徹感受。有過大悲大喜之人,方彈的出的。”
袁承杰大為感佩,說道:“我少時也曾無憂無慮,過著官宦子弟的浮浪日子。十四歲時遇到變故,流落他鄉(xiāng),一時有感而彈。讓玉兒姑娘見笑了。”
玉兒聽了似有觸動,如遇到可托付終身之人一般。她欣喜的眼神滿含期待,用矜持收斂著,說道:“哥哥經(jīng)過風(fēng)浪受過磨難,今后定然有一翻作為。”
袁承杰忙說:“玉兒姑娘過獎,過獎。”
周鵬舉笑著擊掌說道:“妙啊,妙啊,玉兒姑娘往常對我也是不錯的,不過總覺得隔著一層什么。今天看來,袁大哥,你才是玉兒姑娘對胃的人,正所謂,人生難得覓知音啊。”
玉兒趕緊賠禮道:“玉兒給周公子賠不是,我只顧著跟袁大哥說話,冷落周公子,我自罰一杯。”說著便拿起酒杯向周鵬舉敬一下,一飲而盡。
周鵬舉看她喝完,笑對袁承杰說:“哥哥,我看出來了,玉兒對你可是真情實意,毫無逢場作戲之感。不如哥哥今日把玉兒贖身出來,娶了如何?”
一語說中沈玉兒心里,她羞赧的低下頭,笑而不語。
袁承杰心里挺不安,他今天遇到沈玉兒,開始只道是個普通的風(fēng)塵女子,如今感到與玉兒言語投合,頗為和諧。但他心里念念不忘的是春娥,前幾日見了春娥一般的孫慧欣,便把孫慧欣放在心上。倆人年紀倒是相仿,玉兒稍大一兩歲,顯得成熟些。不過想著這里的女子,人人可得親近,甚有疑慮。
按說袁承杰也早過了婚娶之年,山中沒人介紹罷了。而今眼前出現(xiàn)這么一個女子,讓他不知如何是好。玉兒等了一會,不見袁承杰說話,便失望起來。她幽幽的說:
“袁公子自然要找一個大家閨秀,方能班配。我等風(fēng)塵女子,豈敢高攀。”
袁承杰憐惜的看著玉兒,說道:
“玉兒姑娘這等佳麗,我一介窮武夫,豈敢有非分之想。”
“你倆推來讓去,不是爽快的人!哥哥你擔(dān)心錢干什么,有我呢!”周鵬舉爽快的說,又看著玉兒說道:“只要我們的玉兒點頭愿意,洛陽城多少人等著給她贖身呢。”
玉兒不置可否,說道:“周公子,這事再說吧,袁公子心里早有人也說不定。”
袁承杰聽了也不說話。這時他邊上另一位女子說道:“我給大家換換氣氛吧。”說著落座彈起古箏,談了一曲輕快靈動的《漢江韻》。周鵬舉看袁承杰和玉兒投緣,便把沈玉兒讓與袁承杰,讓他倆挨著坐。
不過剛才談到贖身,袁承杰沒有接上話,讓沈玉兒有點隔閡,現(xiàn)在她對袁承杰更多些客套,倆人聊的也不那么投緣了。孫貴摟抱著身邊的女子,又想抱到里間求歡,那女子死活不肯。袁承杰急起身,用力按住孫貴的手,讓他把女子放了,孫貴只得放手。
周鵬舉呵呵一笑:“孫貴賢弟,他們?nèi)伺c別個不同,只賣藝不賣身。你要喜歡,把剛才坐你腿上那兩個再叫回來。”
袁承杰忙替孫貴說不用。他想,這么說來,這沈玉兒應(yīng)該還是清白之身,心里感覺又有些不同。原來“有鳳來儀”這里有講究,前面風(fēng)騷多情的兩個是一般的青樓女子,讓客官恣意挑弄皆無不可,最終讓客人滿意到瀉火為止。然后才是賣藝的女子上來,你便有情欲,勁頭沒了,只能安心欣賞。
袁承杰看出來已久,便辭別玉兒,拉著孫貴要走,周鵬舉只得告辭,結(jié)賬出來。路上袁承杰問周鵬舉,“這里喝酒多少錢。”他覺得自己和玉兒很能理解對方,如同心有靈犀一般。他想不知以后是否還能再見幾面。
“這頓一百五十兩銀子。”周鵬舉輕輕巧巧的說。
孫貴一聽咂舌,“這么貴?這得賣二十具狐貍皮才夠這里吃一頓。”
周鵬舉笑著說:“不貴,已經(jīng)給我們省二十兩銀子了,兄弟你還是個雛兒,二十兩算作紅包,減了錢。”
三人回守備府里時,早有親兵陳峰等著。他見袁承杰過來,便說:
“袁兄,周守備已經(jīng)報王總兵同意,封你為前軍校尉,孫貴為棍棒教員。請二位趕緊準備行囊歸營,下午三點隨軍出城剿滅山匪。”
孫貴不滿的問:“為什么我不是前軍校尉?棍棒教員是什么官?”親兵解釋道:“周守備本來報的兩個前軍校尉,誰知王總兵說仗還沒開打,不能亂封官許愿,需要拿軍功來說話。只肯給一個前軍校尉。周守備說:讓孫兄弟你先委屈一下,教授那些新兵棍棒槍法。等打死些賊寇便能馬上升校尉。”孫貴聽了也只能作罷。
袁承杰倒不把官職放在心上,問道:“兄臺,我們下午出發(fā)去打哪里的賊寇?”
陳峰說道:“這個不知,行軍前一般是保密的,等到了目的地自然清楚。”
袁承杰和孫貴簡單拿了幾件換洗衣服,提著兵器,告辭周鵬舉,跟著親兵來到軍營。周鵬舉心里是想去的,不過一想到要看他爹那張怒其不爭的臉,便覺得心堵,不愿跟著接受指揮,他這脾氣說白了也是跟他爹學(xué)的。
袁承杰、孫貴走進軍營時,操練場上已經(jīng)列隊整齊,周桐城騎著馬,正在訓(xùn)話。見他們才來,便說道:“怎么才來?趕緊入列!”袁承杰和孫貴由親兵引導(dǎo)著排到一支隊伍里。
“今天我們?nèi)ソ藴缟劫\,不是要你們?nèi)⑷耍侨ゾ热耍热嗣撾x邪路,走上正道。他們本來也是跟你們一樣的普通農(nóng)夫,只是受人蠱惑落草為寇。而今太守發(fā)旨意,給山賊們一條出路:允許他們下山為良民,如果加入我們官兵隊伍,還有飯吃,有軍餉拿。我們進山,不僅是打仗,更是要宣傳,宣傳這個出路,讓他們加入我們的隊伍,上可報效朝廷,下可養(yǎng)家糊口。”周守備慷慨激昂的說道。
“一年沒發(fā)餉,家里快餓死了,還說有軍餉拿,誰信吶!”袁承杰邊上一個人輕聲說道。
“就是啊,當(dāng)官的那管我們士卒的死活。”一人附和道,“打打殺殺的時候想著讓我們上了,平時連塊肉都沒有吃過呢。”
“我那天路過福王府,里面敲鑼打鼓唱大戲呢?一大馬車一大馬車的山珍海味運進去。聽周圍人說,福王府天天這樣,跟過節(jié)似的。”又一人羨慕的說。
“他們山吃海喝的在城里享受,讓我們替他們?nèi)ニ兔 币蝗藲膺葸莸恼f道。
“接下來有一場硬仗要打,我想大家也知道了,便是那個從陜西流竄我們河南的李自成,我們河南人的地盤,你一個陜西人來撒野。攻城略地,搶我妻女,奪我良田,你們說答不答應(yīng)?”周桐城問道。
“不答應(yīng)!”士兵們機械的回答道。周桐城聽的很滿意,覺得士氣不錯。袁承杰聽在眼里,士兵散場,有兩個小時整理行禮包裹。袁承杰領(lǐng)了校尉衣裝,一身戎裝的他找到周師叔,把聽到的說給守備聽。周桐城聽了一言不發(fā)。過了良久,拍拍袁承杰的肩膀,說道:
“承杰啊,我何嘗不知啊。軍餉是當(dāng)務(wù)之急,最是影響士氣。不過王總兵說他那里沒錢,我找誰要去?福王府富的流油,拿出的銀子、糧食,保守估計,供養(yǎng)十萬軍士三年都綽綽有余。可福王一個子都不肯出。今天上午,我跟王總兵去求見福王,他推說有病,不肯見我們。好像知道我們要錢去的。這可是他們朱家的天下吶!”
袁承杰聽了,覺得周桐城也挺為難。忽然想起周鵬舉說過福王是玉兒的迷弟,便說:“我倒是認識城里一個女子,福王跟她關(guān)系不一般,也許說得上話。”
“你如何認識一個女子?”周桐城有點懷疑的問。
袁承杰知道不好將周桐城供出來,便假意說道,“我在路上認識的,她剛好住在城里,福王挺看重這個女子。”
“青樓女子?”周桐城問道,“福王愛逛青樓我也是有所耳聞。”
袁承杰只好說:“是的,那女子在一處叫有鳳來儀的地方。師叔,我現(xiàn)在找去托她一下,看什么時候福王來她哪里,見一下面如何?”
周桐城覺得自己怎么也算一個朝廷命官,去求一個妓女,總覺得落不下臉。袁承杰看他猶豫不決,便說,“師叔,恕我斗膽,自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如果我們沒有錢糧,不說打李自成,便是山里的匪徒也未必打的過。”
周桐城嘆了口氣,說道:“也罷,如果那個女子能幫我們約見福王,老夫也只能屈身去一趟青樓。”
袁承杰這次沒帶孫貴,一人飛奔著往有鳳來儀去了。沈玉兒聽小姐妹說:
“大堂里有個披甲帶刀的軍官找你,不知是誰。莫不是來爭風(fēng)吃醋?”她便走來看看,遠遠望是袁承杰,鐵甲鋼盔,很是精神。便笑著跟他說:“袁公子,你這身戎裝來有鳳來儀,莫不是來抓嫖?”
袁承杰沒心思開玩笑,直接說道:“玉兒姑娘,可否找個地方說話。”沈玉兒以為他來提贖她的事情,便樂呵呵的說:“好啊,去我屋里說話。”倆人去了玉兒的房間。
袁承杰把來由與沈玉兒一說,她楞了半響。現(xiàn)在她對袁承杰的了解更深入了:這是一個有擔(dān)當(dāng)?shù)娜耍m然袁承杰地位卑微。不像那個打小九九的福王,只顧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不管天下人死活。她問道:“你們?nèi)倍嗌馘X糧?”
袁承杰說:“如果募兵到五萬,按一年兵餉算,需要五十萬兩銀子,這還不算糧食和馬草。”沈玉兒一聽數(shù)目這么多,說道:“以我對福王的了解,這么大的數(shù)目你們提都不用提,福王肯定不會出。你要他出個五千一萬兩什么的,倒有可能。每年他在我這里花費都不下三千兩。”
袁承杰直接說:“洛陽城要是不保,命都沒有,福王留著錢財還有何用?”
“話雖如此,福王他不一定聽得進去。”玉兒說道,“這樣吧,你等我消息,如果福王要來,我馬上派人通知你,你住在哪里?”
袁承杰抱拳表示感謝,說道:“我暫時住東大營,不過一會馬上要隨軍出征。”玉兒一聽,緊張的問道:“你要去打李自成?”
“不是,我們先進山剿匪,乘機收攏些兵員和糧草。”袁承杰說道。玉兒聽了稍稍心安,便道:“那福王來了如何通知你?”
“我們?nèi)ヒ粋€禮拜便回,你可在一周后通消息。”袁承杰說道。接著他便要告辭回營。沈玉兒忙喚住他,從脖子下摘下一個玉墜子,交到袁承杰手里。袁承杰急忙推脫:“玉兒姑娘,我如何敢收你的貼身之物。”
玉兒說道:“你別嫌棄。能遇到袁公子這樣的知音,我已經(jīng)滿足。這個墜子跟著我三年,是我第一次賣藝賺的錢買的。希望你好好保存。進山千萬小心,不要一個人逞強,我等你回來看我。”玉兒眼濕濕的說著。
“玉兒姑娘,我豈敢嫌棄你身上之物。我是刀口上過活的人,我們與李自成軍隊早晚有一戰(zhàn),還不知前景如何,萬一——。”袁承杰說道。
玉兒忙伸手堵住袁承杰的嘴巴,說道:
“別亂說!我還等你來贖我呢!”袁承杰尷尬的不知如何說,他即使有想法贖她,也拿不出銀子。玉兒見袁承杰一臉為難的樣子,忙笑道:
“袁公子,玉兒跟你開玩笑啦,別怕,我不會訛上你!”
“哪里哪里,我有什么值得你訛的。”
“你有一付可以讓我依靠的肩膀。”玉兒說。
袁承杰見玉兒表露心跡,局促不安,又不好回絕。玉兒讓袁承杰摘掉頭盔,袁承杰照辦了,便給他帶上玉墜子。袁承杰重新戴上頭盔,辭別玉兒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