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爺瞧了瞧唐文忠，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笑意：“小伙子，有股子沖勁，我看好你，前途無量啊。”

唐文忠這迫不及待的打招呼，眾人倒也能理解，畢竟等了一個多月，終于見到板爺這個關鍵人物，激動得有些失態(tài)也是人之常情。可板爺作為前輩，此前并未與唐文忠、方子雨他們見過面，甚至都不知道這新合作方案是唐文忠主導制訂的，這突然就說看好唐文忠，讓方子雨心里直犯嘀咕。尤其是這對話毫無過渡，沒頭沒腦的，換做誰都會覺得突兀。

就在方子雨愣神的當口，吳姐熱情地招呼四人坐下。板爺則不緊不慢地搗弄著水壺和茶葉，熟練地給每人都倒上一杯茶。四人趕忙輕聲道謝，劉經理剛想開口提及新合作方案的事：“板爺，您看我們這新合作方案……”

“今天咱先不聊工作，就嘮嘮家常。”板爺抬手打斷了劉經理的話。

聊家常？方子雨心里暗自尋思，這板爺行事風格果然與眾不同，大家素不相識，上來就聊家常，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不過，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人家說了算，游戲規(guī)則也得人家來定。

劉經理也立馬做好了應對的準備，心想板爺這怕是想用聊家常的方式，旁敲側擊地獲取更多商業(yè)利益。

四人中，唐文忠和于紅紅倒是一副輕松隨意的樣子，似乎對聊家常這事毫無壓力。吳姐看出了方子雨和劉經理的緊張，笑著安撫道：“你倆放輕松些，就是隨便聊聊，別這么緊繃著。”

劉經理尷尬地笑了笑，方子雨心里卻想著，要是能和吳姐換個位置，看她還能不能這么輕松。

隨后，板爺真就和四人聊起了家常，詢問他們老家在哪、家人情況如何，在安慶待這么久習不習慣之類的話題。聊著聊著，氣氛逐漸熱烈起來，于紅紅和唐文忠甚至還互相加了微信。

茶換了一壺又一壺，大家聊得海闊天空，差點把祖譜都搬出來挨個聊了個遍。方子雨心里直犯嘀咕，自己滿懷期待，還準備了一堆應對之策，結果就等來這么個聊家常的局面，心里那叫一個郁悶。

臨近結束，板爺笑容滿面地感慨道：“如今這時代，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嘍，我們這些老家伙也該退居幕后啦。”說完，他抿了一口茶，接著說道：“你們的新方案我仔細看過了，確實很大膽，這種合作方式，是我們這幫老家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那吳叔，您看這合作方案啥時候能具體敲定呢？”唐文忠已經改口叫吳叔，眼神中滿是期待。

“這樣吧，我這邊開個會討論討論，明天給你們答復。”

四人起身道謝，準備離開。于紅紅臨走前還不忘加了吳姐的微信。

回到賓館，劉經理立刻向公司匯報在板爺公司聊天的情況，唐文忠則用方子雨的電腦查找著各種資料，于紅紅在一旁翻看板爺和吳姐的朋友圈，只有方子雨還在回味在板爺辦公室里的那番聊天。他總覺得這事透著股詭異勁兒。

按照正常邏輯，這么重要的合作談判，應該是艱難的，雙方必定會斗智斗勇，就合作方案的細節(jié)反復磋商、討價還價，進行利益拉鋸戰(zhàn)。可板爺倒好，一上來就聊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家常，方子雨努力在聊天內容里尋找板爺的暗示，或者是想套他們話的蛛絲馬跡，結果卻一無所獲。

思來想去，最讓他覺得奇怪的還不是這些。板爺對唐文忠和于紅紅似乎格外親切，就像早就認識很熟的樣子。可要是他們真的很熟，那之前自己一行三人也不至于等了將近一個月才得到接見啊。這一切都太不合常理了，方子雨思前想后，覺得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板爺在虛情假意，表面上熱情，實則另有打算；二是板爺根本就看不上他們的新合作方案，連討論的興趣都沒有，之所以接見，只是出于曾經合作過的情面，做個最后的禮貌性表示。

想到這里，方子雨心里頓時緊張起來。一旦板爺真的對新合作方案不感興趣，那他們可就失去了安慶這個重要的代理，而自己、唐文忠，甚至劉經理，都得卷鋪蓋走人！

方子雨把自己的擔憂和經理、唐文忠說了，可這二人卻覺得方子雨是過于緊張，還反過來安慰他，說板爺這樣的傳奇人物，行事風格本就不按套路出牌，要是都按常理來，那還能叫傳奇人物嗎？

只有于紅紅一臉崇拜地拼命點頭，對著方子雨說道：“我雨哥說得太對了！”

唐文忠看著于紅紅的花癡樣，打趣道：“你可拉倒吧，你雨哥放個屁你都覺得是至理名言。”

“有本事你也放一個試試？”于紅紅俏皮地白了唐文忠一眼。

方子雨打斷了二人的斗嘴，對于紅紅說道：“走，出去吃點東西。”然后又轉頭問經理和唐文忠：“你們去不？”

“我就不去了，給我?guī)c吃的回來就行。”唐文忠回應道，經理也讓方子雨幫忙帶些吃的。

方子雨領著于紅紅走出賓館，在路邊找了家小飯店，點了些飯菜。于紅紅還在低頭看手機，頭也不抬地對方子雨說：“你們的新方案，可能真沒打動板爺。”

“你發(fā)現什么新情況了？”方子雨好奇地問道。

“我看了吳姐和板爺的朋友圈，板爺的朋友圈沒啥有價值的信息，大多是發(fā)些游玩的照片。但吳姐的朋友圈可就不一樣了，信息量可大了。”

“怎么個不一樣法？”

“你看這張照片。”于紅紅說著，手指點了點手機屏幕，把吳姐朋友圈里的一張照片指給方子雨看。照片中，吳姐站在一個倉庫門口自拍，透過門口能看到里面堆放著整箱整箱的白酒，從包裝上看，是久井的酒。方子雨看了看，疑惑地說：“這能說明什么呢？”

于紅紅又點了點照片，將其放大，只見在倉庫門口的角落里，露出了一個易拉寶的一角，上面隱約能看到一個“碗”字！

看到這個字，方子雨心里猛地一緊，一股寒意涌上心頭。在總代理的倉庫里，對手碗酒的推廣廣告都已經擺進去了，這意味著他們很可能已經達成了某種合作意向，甚至極有可能已經簽訂了合同！

飯菜上桌，方子雨哪還有心思吃飯，匆匆打包后，便急忙趕回賓館，把于紅紅發(fā)現的情況跟經理和唐文忠一說，兩人聽完也都臉色煞白，背后直冒冷汗。

“那現在該怎么辦？”唐文忠焦急地問道。

“得趕緊弄清楚碗酒和板爺的合作進展到哪一步了，然后想盡一切辦法讓板爺跟我們合作。”經理皺著眉頭說道。

“這也說明，就像我雨哥說的，人家根本沒把我們的新方案當回事啊。”于紅紅在一旁插了句嘴。

“這樣，我們想辦法再約板爺見一面。”方子雨說著，指了指于紅紅的手機，“根據紅紅看的板爺朋友圈，他好像對玩樂比較感興趣，這也符合他這種功成名就的老男人現在想放松的心態(tài)。我們約他今晚去 KTV玩玩。”

“好，那我現在就約。”唐文忠說著，拿起手機準備撥號。這時，方子雨攔住了他的手，看了看于紅紅，說道：“阿忠約的話，目的性太明顯，紅紅，還是你去約吧。”

“為什么呀？”于紅紅一臉疑惑。

“阿忠約的話，板爺肯定能猜到我們的意圖。你是女孩子，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人對女孩子的防備心會比較低，更容易放松警惕。”方子雨解釋道。

這時經理在一旁補了句：“對，對，這就叫美人計！”

方子雨心里暗自翻了個白眼，心說要不是看在你是經理的份上，真想揍你一頓。果然，于紅紅一聽這話，心里有些猶豫，她擔心這樣會給方子雨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太愿意去約。最后，在方子雨和唐文忠的好說歹說下，于紅紅才磨磨蹭蹭地答應給板爺發(fā)信息，約他去安慶當地一家比較有名的 KTV。

長話短說，到了晚上，四人早早來到 KTV，點了不少茶水果盤，于紅紅在大廳等候板爺。直到晚上九點左右，板爺才在司機的護送下來到 KTV。眾人進了包廂后，板爺讓 KTV叫來了一排 KTV公主，讓他挑選。

在包廂里，大家推杯換盞，氣氛熱鬧非凡。于紅紅悄悄戳了戳方子雨，低聲說道：“板爺在商場摸爬滾打這么多年，是個老狐貍，就這幾箱啤酒，怕是灌不醉他，也套不出他的真話。”

方子雨想了想，覺得有道理：“那換成白酒？”

“不行，你忘了他是在白酒堆里混出來的，白酒根本灌不倒他！”于紅紅連忙搖頭。

“那該怎么辦？”唐文忠也湊過來問道。

“問問 KTV服務生，有沒有高烈度的洋酒，摻著紅酒一起上！”

“這樣能行嗎？”方子雨聽了于紅紅的主意，心里有些沒底。

“別忘了老娘以前在酒吧干過，這方面我可是專業(yè)的！”

唐文忠聽后，立刻跑到包廂外，沒過多久就回來，向方子雨比了個 OK的手勢。不一會兒，調好的酒就送進了包廂，于紅紅親自坐到板爺身邊。

可想而知，于紅紅以前在酒吧做過，灌起酒來那是相當專業(yè)。不管板爺在商場上多么精明厲害，在于紅紅左一句右一句的攻勢下，很快就有了醉意。

感覺差不多了，于紅紅向唐文忠使了個眼色，示意時機已到，可以開始套話了。唐文忠心領神會，端起一杯酒，走到板爺身邊，恭敬地說道：“吳叔，晚輩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還請您多多指點。”

“指點談不上，大侄子你要是有啥需要幫忙的，叔肯定義不容辭。”板爺說著，手搭在了唐文忠的肩膀上。

“叔，不知道我們的新合作方案還有哪些地方不太完善，您給晚輩說說唄。”唐文忠趕緊切入正題。

“哈哈哈，小子，想套你叔的話啊？”板爺笑著，把面前調好的那杯高烈度洋酒和紅酒混合的酒，推到唐文忠面前，“把這杯干了，叔就告訴你。”

唐文忠看著這杯酒，心里暗暗叫苦。這酒可是高烈度的伏特加摻了紅酒，據說整個 KTV就只有幾瓶樣品，平時也就是擺著充充門面的。就這酒的度數，別說是一杯，就是三口下去，自己也得醉倒在這。

“阿忠，新方案先別問了。”方子雨走了過來，對唐文忠說道，“明天我們就回合肥了，今天請板爺來就是圖個開心，能見到板爺這樣的大人物，也算是沒白來，不是嗎？”

于紅紅和經理都愣住了，心想方子雨這是怎么了，來之前可不是這么計劃的啊。

這時板爺看著方子雨，微微有些不悅：“怎么，你們明天就回去了？”

方子雨端起一杯啤酒，敬了板爺一杯，一口喝完，然后說道：“碗酒的王總和趙總邀請我去他們公司工作。”

板爺看了看方子雨，沒說話。唐文忠聽到這話，冷冷地問道：“你什么意思？”

包廂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仿佛能擰出水來。只見方子雨不慌不忙地說道：“之前經理也說了，如果和板爺的合作談不下來，我們就得卷鋪蓋走人。所以，我接受了他們的邀請，還打算晚些時候請你們也一起去碗酒上班。”

唐文忠聽了這話，氣得站起來就要罵人。這時板爺按住了唐文忠，歪著頭，似笑非笑地看著方子雨：“小子，雖說我不打算和久井合作了，但你現在就叛變，是不是太早了點？”

方子雨又拿起板爺剛才讓唐文忠喝的那杯烈酒，一仰頭，一飲而盡。一股強烈的灼燒感從喉嚨直竄到胃里，方子雨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沖動，壓下這股難受的感覺，說道：“板爺，跟您說實話，公司下了死命令，如果您不跟我們合作，我們回去就得被炒魷魚。”

“但你怎么知道我們就不會和你們合作呢？”

“碗酒的王總跟我說，你們三天前就已經簽了合作合同！”方子雨迅速回應道。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合同后天才簽……”

方子雨聽完，心里頓時松了口氣，給自己倒了杯啤酒，朝板爺做了個敬酒的手勢，一飲而盡，然后立刻沖向洗手間。

板爺愣愣地看著方子雨離去的背影，然后拍了拍腦門，苦笑著說：“這酒啊，還真是不能多喝。”

唐文忠看著板爺，一臉茫然，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板爺看了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好好用這小子，他不簡單。”

于紅紅也跟著方子雨沖進了洗手間，只見方子雨難受得差點把胃都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