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見巨靈神笑呵呵的拱手見禮，便也從石座上起身，笑著挽住巨靈神的手道：“趕明兒去南天門找你喝酒去。”

巨靈神一聽，大喜過望：沒想到這孫悟空不僅身份尊貴、本領高強，還如此平易近人......他一面想著，一面忍不住咧著傻笑。

不過還沒開心幾秒鐘，只見水簾洞前飛湍瀑流的水簾忽然一滯，瞬間化作一團輕柔的水霧。水霧后先有太上老君施施然走進來，然后是太乙真人在半步之后，最后是王母娘娘與隨侍的四位仙子，俱緩步走入水簾洞中。

孫悟空一見王母娘娘，不免記起當日這老娘們不分青紅皂白要把自己丟進琉璃丹爐燒化的時候，頓時按不住心頭火起、眼中金光，就要上前吵嚷，卻又想起劉安當時囑咐自己的話來：

“司命大人說了，王母娘娘不是散仙，她代表的是天庭的面子。倘若對方以禮相待，你也不要太過沖動，以免落人口實。”劉安第三次前來水簾洞的時候，向孫悟空再三叮囑道。

“這老娘們都要把我當丹藥燒了，我還要給她臉？”孫悟空氣得把嘴里的果皮渣滓吐在地上，憤憤地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俺老孫還不如畫個圈把自己關起來。”

劉安聽了笑道：“你也莫生氣，司命大人還有后半句話。”

“快說快說。”孫悟空不耐煩地道，“你們這等文人就是麻煩，一句話斷作幾句講。”

劉安笑道：“司命大人說了，倘若對方不以禮相待，那也不必以德報怨。就算捅破天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孫悟空眼中金光一閃：他是鐘天地靈秀所生成，雖然脾氣暴躁，卻著實是冰雪聰明；當日在斜月三星洞中，菩提老祖背著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三下，他便明白是三更傳授之意。如今大司命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他豈有不明白的道理？

如今見王母娘娘跟在太上老君與太乙真人身后緩步走入，雖然不是和藹可親，卻也勉強做出微笑的模樣，孫悟空便也按下性子，松開巨靈神的手，笑著張開手道：“老君、娘娘，還有這位白胡子老先生，咱這水簾洞雖然不像天庭那么大，但也有些意思吧？”

王母娘娘聽得這般村言村語，心下暗道：“這個村野潑猴，也不知大司命是如何教的。”聞言也不回話，只是四下望了望，撿了個干凈的石凳坐下，身后的四個侍女急忙圍著整理衣袂裙角。

王母娘娘對水簾洞不屑一顧，但在太上老君和太乙真人看來，卻不免暗自心驚：先天之靈果然名不虛傳，雖然這孫悟空剛剛降世不久，卻早修得個太乙散仙的修為，幾乎和歷經千百劫的太乙真人可以相提并論，倘若假以時日，其終究不可限量。

何況這花果山水簾洞，雖然在外面上上去平淡無奇，不過是一座靈氣充裕的山巒，走入水簾之后，卻完全是內有乾坤，暗藏臥龍沉眠之式；那些石桌石凳看上去普普通通，卻渾然是天地形成的家當，就算是天庭中一盞琉璃盞，都未必比得上這里一個普普通通、平淡無奇的石碗來的珍貴。

太上老君同太乙真人暗自對視了一下，心下各有計較，卻都多了幾分審慎。

此時王母娘娘心有不滿，太上老君不便先開口，恰好孫悟空不認識太乙真人，于是他呵呵一笑，向前道：“小道兄，好個鐘靈毓秀的所在！吾乃太乙真人是也。”

孫悟空聽得他說話古雅，行動間頗有仙風道骨，更兼平易近人，忽然想起來曾在天庭中聽哪吒太子提起他的師父正是太乙真人，于是更添幾分好感，便笑著回禮道：“真人與老君且坐，用些果子先。”

太乙真人倒也不假客氣，于是在石凳上坐下，只覺得石凳觸感溫潤而不冰冷，恰似暖玉一般，心下暗自贊嘆：連他的洞府中都不曾有這樣匯集天地靈氣的寶貝！

太上老君更是早將這水簾洞的神異保收眼底，他余光看著王母娘娘倨傲的神色，心下暗嘆：王母娘娘雖然天資過人，又有神物護體的奇遇，但到底還是走的捷徑，根基不穩。

孫悟空亦隨著太上老君的眼神看去，見王母娘娘雖然作出微笑的神色，眼底卻藏著一絲不屑，心下暗哼道：“若非師父的舊友再三叮囑，我還能容你這老妖婆坐在我的洞府之中？”

此時雖然看上去賓主之間一團和氣，實則兩下皆有不忿之色，不過礙著太上老君與大司命的面子，兩下都不發作。

……

此時的東海龍王則臉拉得比平素更長了，他瞪著大司命背后的申公豹，氣得說不出話來：拿龍珠去吸引水蜮？你怎么不拿王母娘娘的琉璃盞去當夜壺呢！

可是大司命就坐在這里，他也不能當場責罵為大司命跑腿辦事、將功贖過的申公豹，只得哭著一張老臉道：“司命大人，您可別開玩笑了。龍珠乃是龍族的內丹，且只有嫡出的龍族，修煉有成，才能顯化體內；若非一位龍族死去，那龍珠是斷然不會遺落的，而故去的龍族所留下的龍珠也毫無靈氣，只是收在水晶宮中紀念而已。”

吳常點點頭，他知道敖廣肯定不會那么輕易地把龍珠拿出來，龍珠即是龍族的內丹，雖然不像敖廣所說“只有龍族死去才能拿出來”，但龍珠確實是龍族的命脈，任何一位龍王都不會簡單地統一將龍珠給貢獻出來。

他微微半轉身子，向申公豹使了個眼色。

申公豹乜斜著眼睛，試圖假裝自己沒有看到吳常的示意，但他揉了揉衣角，還是向前幾步道：“敖廣哥，你這就沒弄懂大司命的意思了。他這么做，還不是為了替水族開脫嘛。”

敖廣原先還在氣這小子胳膊肘往外拐，卻見申公豹向他投來一個意味深長的神色，又說了這番話，頓時由生氣轉為不解，猶豫地問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申公豹咂著嘴道：“敖廣哥，你也知道，天庭雖然說是尊重咱們四海龍王，讓咱們在海中逍遙快活自封為王；但實際上，天庭處處都在挾制我們。你瞧那諸般水域，都有江神河伯；又有水兵統領，各路元帥管轄，依我看，你們四位老哥的地位，也不過是占海為王的妖仙而已。”

這話說的正中敖廣的痛處：自龍神隨女媧消失之后，加上靈的沒落、仙佛的興起，龍王的地位可謂是一落千丈——在過去，四海龍王能為了一個龍三太子逼得靈珠子自殺謝罪，而現在，弄錯了降雨的時辰都可能要受到天庭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