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辯難
書名: 十殿閻羅聽我宣作者名: 趙公子的喵本章字?jǐn)?shù): 2372字更新時間: 2019-03-01 21:58:18
劉侯直接開口這樣說了,反倒叫吳常有點犯難。畢竟從一個年紀(jì)五十多歲的老父親的角度來看,小劉公子既是老來得子,又是家里唯一的兒子,于情于理,吳常都不好意思開口請求劉侯讓小劉公子跟著自己深入土人的蠻荒之地。
但另一方面,吳常對于降神之事的了解,只停留于在司命記憶中尋找到的一些畫面。根據(jù)司命的記憶可知,降神是凡人通過巫祝的方式召喚神靈進(jìn)入逝者的身體,再通過逝者的身體留下一些信息。
但在降神的過程中,感召而來的神靈本身只是一種“力量”,并不能“看到”自己留下的信息。也就是說,就算土人通過巫祝之術(shù)將司命的力量加諸連翹的尸首之上,吳常本身也無法確認(rèn)連翹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所展現(xiàn)的“神諭”只能被土人的祭祀看到。
相比較寄希望于土著人的祭祀,吳常當(dāng)然更希望金蟬子能在場解讀自己降神時展現(xiàn)出的信息。
正在吳常準(zhǔn)備想辦法說服劉侯的時候,只聽得小劉公子清了清嗓子,然后坐直身子,開口道:“父親,我有話要說。”
劉侯平日非常寵愛這個聰慧早熟、總被人稱為小神仙的兒子,聽到他有話要說,急忙樂呵呵地笑道:“你有什么高見呀?”
小劉公子伸出左手道:“前幾日父親教我溫書,說孔圣人講了,為人要遵守仁、義、禮、智、信,不知對也不對?”
劉侯笑著捋了捋胡須道:“沒錯,是這樣的。”
小劉公子煞有介事地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必須和這位仙長一起去白魚村。”
劉侯的笑容立刻凝固在臉上,換上了一副苦笑:“阿寶,你想做什么別的都可以,那白魚村是土著人居住的蠻荒之地,你怎么去得!可別胡鬧了!”
小劉公子搖搖頭道:“非也非也,父親你聽我說。仁者愛人,如今河里撈出了好幾具無名尸首,這些人生前也是各有家室,倘若不能弄清他們的冤屈,是為不仁;連翹是廚下陳大娘的孩子,陳大娘日日為我們做出好吃的,如今她的女兒橫遭不測,卻不去追究原因,是為不義;土人興盛淫祀之風(fēng),而不知正確的祭神方式,這位仙長能夠教化民風(fēng),作為本地封侯的后裔,我不前去習(xí)教,是為無禮;進(jìn)入?yún)^(qū)區(qū)土人的村落,便不能保全自己的安危,是為不智;方才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這位仙長同去協(xié)助,如今反悔不去,是為不信。父親且請三思。”
劉侯聽了小劉公子這一番長篇大論,一時也難以反駁,卻又實在不放心他跟著一個素未謀面的陌生道士去土著人橫行的白魚村,只得搖搖頭道:“白魚村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你是不知道,當(dāng)?shù)氐耐寥瞬环苁幻魍醴ǎ页S行┢媛劰质拢B我也不敢輕易涉足。”
劉侯這樣說,反倒引起了吳常的興趣,急忙問道:“你說白魚村常有奇聞怪事,不知是些什么傳聞?”
劉侯捋了捋胡須,嘆口氣道:“道長有所不知,東海郡這個地方,南臨荒蠻之地,當(dāng)?shù)氐耐寥伺l(fā)文身、言語不通,不服王法教化,私相斗毆仇殺,官府屢禁不止。僅就淫祀一事,那些土人也是奇怪,不敬天地鬼神、祖宗先輩,倒是偏偏拜一塊赭紅色的石頭,并且奉若神明。先前有朝廷禮部官員巡查東海郡治下,正巧發(fā)現(xiàn)土人拜石,前去教化之時,卻被那些土人一擁而上,竟然打成重傷。”
劉侯說到此處,搖頭不止道:“朝廷命官被打傷,這便是大事,官府不得不嚴(yán)查細(xì)究。結(jié)果那些土人形貌相似,又沒有戶籍姓名,且相互之間包庇掩護,官府也不敢深入白魚村尋人,幾番下來一無所獲,只得作罷;末了從死囚牢中提出幾個犯人,散了頭發(fā)、刺青紋身,假作土人推出斬首,這才把事情搪塞過去。”
拜一塊赭紅色的石頭?吳常在記憶中略微思索,最終一無所獲。畢竟過去司命的記憶中多是與其他上古之靈相交游的場面,甚少在意凡人的祭祀活動,更別說這些邊邊角角的細(xì)節(jié)了。
小劉公子聽得劉侯這樣說,卻又搖搖頭道:“父親所言,反倒更證明了我應(yīng)該與道長同去。”
他見劉侯面露不解,便細(xì)細(xì)說道:“土人對官府有所抵觸畏懼,是因為官府在不了解他們風(fēng)俗的情況下,直接武斷地打擾祭祀活動,故而引起民憤;土人之所以淫祀,是因為他們不了解祭祀真正合理的方式,倘若有人能悉心引導(dǎo),而非一開始就帶著成見去呵斥指責(zé),那么他們接受起來想必也要容易得多。”
見劉侯依舊面色不虞,小劉公子不慌不忙,繼續(xù)道:“我如今還是個孩子,土人雖然言語與我們不同,但人心都有向善之處,且我于他們沒有威脅,他們對我的抵觸情緒不會太大。如果我沒有惡意,他們也沒有必要傷害一個年幼的孩子。我是您的長子,也是未來東海郡的封侯;如果我能夠與道長同去,與土人相互理解交流,往后再教化說服他們,就會容易很多。”
劉侯聽罷,再無言反駁,只得微微仰頭嘆息道:“阿寶,你年紀(jì)雖小,卻如此憂心愛民,只是我作為父親,實在不放心你前去。”
吳常見劉侯口氣松動,便點點頭,微微將靈氣釋放出一點,頓時一種古老如洪荒一般的圣潔氣息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整個書房,但瞬間又如潮水般褪去。
劉侯喉結(jié)聳動,額頭上滲出細(xì)細(xì)的汗珠,心下驚愕之極——他曾駐守邊疆、征戰(zhàn)沙場,浴血殺敵、幾乎陷入死地之時,都未曾有過這樣發(fā)自心底的恐懼與臣服!
“您,您是......”劉侯雖然不相信求仙問道,但他相信自己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讓他知道眼前這個“道士”絕非普普通通的凡人!
吳常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并沒有再作解釋,而是微笑道:“劉侯請放心,我會照顧小劉公子的安全。”
劉侯此時哪敢再說一個不字,急忙點點頭,吩咐下人趕快去準(zhǔn)備裝運尸體的馬車,又急忙親自叫來管家,安排將自己日常乘坐的馬車備好。
“不必如此,此去白魚村,是邀請土人的巫祝幫忙,還是低調(diào)點好。”吳常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倘若真是坐著劉侯的馬車前呼后擁地闖進(jìn)白魚村,恐怕當(dāng)?shù)赝寥瞬皇且缓宥ⅲ褪浅錆M抵觸情緒、根本不想幫忙。
劉侯聽無常如此說,倒也罷了,于是讓管家依照吳常的吩咐去準(zhǔn)備車馬。
小劉公子隨著吳常站起來,向父親行了禮,退出書房,眼睛盯著吳常上上下下,直看得吳常渾身不自在。
“怎么了?”吳常心中納悶,想著難道自己剛才有什么說的不對?
小劉公子故意收著腳步,慢慢走著,待管家去得遠(yuǎn)了,低聲問道:“我不明白,你一開始就可以施放神威,劉侯必然無不從命;為什么非要等我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