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那個牌坊的后面，你看見了一排雕像？除了我的以外，還有女媧娘娘的、你父親的，以及其他神祇？”吳常有些驚訝地問道，“可是你怎么知道哪尊雕像對應著哪位神祇的形容？”

申公豹猶豫地搓著衣角，臉上掛著沮喪的表情：“司命大人，我要是照實說了，您可別一發(fā)火劈死我……我說的可都是實話……”

吳常嘆了口氣道：“你只管說，我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

申公豹看了看吳常的臉色還算好看，只得咬咬牙道：“在每尊雕像前面，都放著一個靈位牌，就好像……”他咽下去后半句話沒說，但吳常已經(jīng)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冥海之下，有許多神靈的雕像和牌位？要知道，靈位牌和神殿享受香火祭祀的神牌是并不相同的，申公豹雖然那時還是個孩子，但他應該還是分得出這里面的差別，否則他說出這件事情的時候沒必要如此猶豫；而且在這件事情上，申公豹并沒有動機欺騙自己。

吳常看了看申公豹的神情，知道他還有話要說，便示意他繼續(xù)說下去。

“我當時也沒覺得害怕，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申公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吳常，見他沒有責備自己的意思，便繼續(xù)說道，“我想把這些雕像都看一遍，但當我走了幾步之后，才發(fā)現(xiàn)有些不對：我剛剛看到的雕像只是第一排，在這一排雕像后面，還有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密密麻麻的雕像，像一片白色的森林……”他說道這里，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一臉心有余悸的模樣。

“我那時候開始覺得害怕了，就想著趕快回去。但是在這些雕像當中，我怎么也找不到原先那個南天門一樣的大牌坊了，四周站著的到處都是雕像，雕像的周圍憑空漂浮著那些金色的海藻。”

“我怕自己越走越遠，索性站在雕像群中不敢再亂走。我感覺到又冷又餓，怎么喊都沒有人聽見，那些雕像也越看越恐怖，最后不知怎么回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申公豹的聲音低了下去，“等我醒來的時候，我還躺在北海眼那條深溝的旁邊，打著夜明珠四處找我的蝦兵蟹將發(fā)現(xiàn)了我，把我?guī)Я嘶厝ァ！?

“一回到龍宮，我就被父親叫去狠狠訓了一頓。”申公豹沮喪地道，“我和他說我到了冥海之下，看到了這些雕像；他不僅不相信，反而訓斥我說小孩子不許胡說八道，而且嚴令禁止我跟任何人說起這些被他稱為’我莫名其妙夢到的東西’。”

“所以，除了你自己認為你去過冥海之下以外，蝦兵蟹將發(fā)現(xiàn)你的時候，你實際上是在北海眼旁邊睡著了？”吳常思索著詢問道，“那你怎么知道這不是像你父親說的那樣，只是一場奇怪的夢呢？”

“因為……”申公豹咬咬牙道，“因為我在雕像中行走的時候，偷偷扯了一根金色的海藻，那棵海藻一下就鉆進了我的手臂。”申公豹見吳常明顯流露出不相信的神色，急忙補充道：“雖然那棵海藻不見了，但當我抓住這棵海藻的時候，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好像抓住了’幸運’本身……”

幸運？吳常打量了一下申公豹，這家伙雖然沒有被封為掃把星——嚴格意義上說，吳常覺得姜子牙把馬氏封為掃把星完全只是為了公報私仇罷了——但在他那句“道友請留步”的魔音坑害了一大批截教之人后，大家聽到申公豹這三個字比聽到瘟神來了跑的還要快；幸運這個詞似乎和他不沾邊吧？

不對。

吳常突然皺起眉頭，申公豹說自己抓住了一條金色的海草，感覺就像抓住了“幸運”本身？什么叫抓住了“幸運”？

難道說，因為申公豹的“幸運”，所以他每次去請任何截教神仙，那些本該謹守門規(guī)、避開封神宿命的神仙，一個個都被影響了，不由自主地答應了申公豹的要求？

要知道，申公豹的幸運，可不代表是截教眾仙的幸運。反過來說，對于截教眾仙而言倒霉的事情，對于申公豹而言卻恰恰相反——他想找誰幫忙，誰就一定會答應，甚至連姜子牙都差點被他三言兩語拐跑了——要知道，姜子牙可以手持封神榜的重要人物，倘若不是南極仙翁插上一手，申公豹差一點就憑自己三腳貓的障眼法把這么個重要人物給忽悠到自己的陣營里來了。

甚至在很多時候，申公豹只需要說一句“道友請留步”，對方就會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并且很容易就被根本不符合邏輯的話語說服了。

難道說申公豹真的到過冥海之下，而不是某個熊孩子做了個怪夢或者胡言亂語了一通？吳常覺得繼續(xù)詢問已經(jīng)得不到什么有效的信息了，于是決定做一個實驗。

“我需要把你帶出去，讓你幫我辦一件事情；如果你辦妥了，我可以向女媧和通天教主說情，你就不用一直待在這里了。”吳常用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示意申公豹仔細聽，“但如果你中途想要逃跑，或者跟我耍你那套小聰明，我會把你關進冥海之下的那群雕像里面去。”

“我xxx......”申公豹張口結(jié)舌，低下頭小聲罵了一句，然后忍氣吞聲地抬起頭，勉強笑道：“司命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

吳常沒有計較申公豹的態(tài)度，他想了想，問道：“你這里有紙筆嗎？”

“這是在北海眼之下，此間并無六耳，司命大人何必如此小心。”申公豹笑得更加勉強了，但他還是乖乖起身去找來了紙筆，遞給吳常。

吳常隨手在紙上寫下幾個字，然后遞給申公豹，在他驚呼起來之前，吳常袍袖一揮，紙張突然灰飛煙滅，那幾個字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

“有問題嗎？”吳常神色淡然地看著申公豹，申公豹的臉上流露出想要掙扎的神色，但最終想了想放棄了，一臉無奈地搖搖頭道：“沒有問題。”

“不過，我要是離開了，有值日功曹尋海的時候發(fā)現(xiàn)我不在，可怎么是好？”申公豹又想起來什么，急忙問道。

“無妨。”吳常知道，值日功曹他們?nèi)招腥f里，所謂的探查也基本上不過是應付差事罷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神仙擅離職守數(shù)十年，天界都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申公豹還想說什么，只見吳常已經(jīng)推開大門，分開波濤，露出一條滴水不沾的通道，只得把話咽了回去，乖乖地跟在吳常后面。

要是自己能完成司命大人的任務，說不定真的不用在這個破地方繼續(xù)待著了......申公豹苦中作樂地自我安慰道，雖然這里環(huán)境還不錯，但是長年累月，連個漂亮的小妖精都沒有，待著真是活受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