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名家展會上的一幅名畫被偷，并不算一件小事，只看消息能封鎖多久了，倘若是能超過展會的展覽時間，那便是最好。
李子鳴和王曉陽自然是不知道昨晚和今早發生的風波，他們來到了湘江河畔，一處沿江風光帶的廣場，從這里可以眺望到橘子洲頭。
王曉陽內心很是忐忑，他輾轉反側了一個晚上，想著今天要怎么應對李子鳴。
關于李子鳴為什么特地找他談談，王曉陽大概猜到了一些。
兩人找了一張長椅，各自一端坐了下來，帶著濕冷氣息的江風徐徐吹來，向他們展示冬天的威力。
王曉陽瞥了一眼李子鳴：“鳴哥，找我來是……”
李子鳴輕聲說：“你昨天是不是想顯擺你的系統？”
“我只不過是……”王曉陽的話說到一半，就被李子鳴打斷了，“沒關系，你的系統叫做都市狂少嘛，按理說你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即便是捅出天大的簍子，只要跟我沒關系，就行。”
他凝望著緩緩流淌的湘江河水，繼續說：“但是你總不能當著我的面一套，背著我的面一套吧？”
李子鳴語氣并不嚴厲，相反非常的清淡，王曉陽卻因為這句話而呼吸一滯。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李子鳴改變了對王曉陽的看法。
為了糾正之前實習期所犯下的各種錯誤，忘卻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在還沒遇見王曉陽時，李子鳴把他當成是自己事業的新開端，準備用一種全新的方式來對待這份工作。
那就是全心全意為客戶服務，而不是之前被他奉為圭臬的“詹旭名言兩則”。
所以從一開始，李子鳴就沒對王曉陽設防，一個高中生而已，又是他的客戶，能有什么，難不成還算計他不成？
只可惜李子鳴想錯了，王曉陽還真就處處在算計著他。
經過昨天一天的玩樂，再加上晚上的思考，最后結合宋宇航對他說過的話。
李子鳴逐漸認識到自己太過于被動了，他小瞧了這個年齡不滿十八的高中生。
王曉陽準備了一晚上的話語，幾次三番到了喉頭最后又被咽了下去。
面對著現在的李子鳴，他也不想再去辯解了，轉過頭去朗聲道：“那你呢？”
“你又如何？”
“二十幾歲的人了，看上去跟個十七八歲一樣，說話辦事比我都不如。”
“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從外地來的，外地來的。外地人也不至于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吧？”
“上學第一天就給我遞挑戰書，有你這么搞的嘛？”
“我要揍你一頓，是不是天經地義，你說，是不是？”
李子鳴神色一窘，摳了摳腦殼，癟了癟嘴，原本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凌厲氣勢，又被打散了。
難不成跟他說，這種書寫方式在我們天球星就是邀請函，誰知道到了你們破地球，就成了挑戰書了？
他不曉得怎么跟王曉陽解釋這個事情，一旦說清楚，恐怕就身陷囹圄再無出頭之日了。
“怎么，不說話了？”
王曉陽見李子鳴像是被自己的話說愣了，嗤笑一聲，開始蹬鼻子上臉：“還有，我十分懷疑你的專業性。”
“你說一個社會人士，上班族，還是做售后的，怎么能一點計劃都沒有，虎頭虎腦的這里一點那里一塊，我能放心你嗎？”
“我能全心全意配合你嗎？“
“再說了，上次跟你報告了一個問題，到現在一個星期過去了，天星果的影子都沒見著。”
“你說我該不該投訴你？”
投訴？
王曉陽這番話也就是嚇嚇李子鳴，他哪里曉得去何處投訴。
只不過根據這些年的成長經驗，以及陪老媽逛街購物的經歷來說，他曉得對于一個售后服務人員而言，威脅投訴就是逼迫他們低頭的良方！
李子鳴臉色更加難堪了，被一個比他小好幾歲的人如此訓斥，心里自然是不好受，可是他也的確挑不出毛病來。
難不成跟他說，這個任務，從我老大開始，就是云里霧里的，我們公司本就是一團糟？
跟客戶扯這些，那不是找死嗎？
更何況，人家已經紅口白牙的把投訴給搬出來了，他這個任務早就被天然的扣掉了一顆星，要是再被投訴，轉正無望不說，很有可能直接掃地出門。
“哎。”
王曉陽搖了搖頭，原本今天他是來聽李子鳴訓斥的，到頭來反客為主，變成他挑李子鳴的刺了。
你說這李子鳴，怎么就這么軟趴趴的呢？
回嘴都不會嗎？
真的如此畏懼投訴？
他放緩了聲調：“鳴哥，你一口一個外地人的，我不知道你到底是個什么人，但是在我看來，若是論幼稚，你不比我差。”
李子鳴一臉難堪，很是無語，你還知道你幼稚？
“而且你這個人做事太隨意了，完全憑著自己的喜好來辦，沒有原則。”
“之前我要打姜程那小子，你把我拉住，不讓我惹事。但是我要在魚樂電玩城大展身手，你沒阻止。”
“為什么？”
李子鳴身子一僵，完了，任務還沒做完呢，就被客戶點名批評了。
“我……”李子鳴直起身子，轉向王曉陽，剛想辯解，但是他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后者打斷了：“但是你有一個優點，你像是一個粘合劑。”
“像一座橋。”
“像中國結。”
“能把人，攏在一起。”
說著說著，王曉陽的聲音越來越柔和，到了最后，其間清晰地夾雜著一絲淡淡的羨慕。
從小到大，王曉陽就是人群中的焦點，但從來不是人際關系的熱點。
他是出洋相的那個，他是被罵得最慘的那個，他是眾人眼中的小丑，是同學朋友眼里的倒霉蛋。
就連父母也覺得他沒有出息，一天到晚惹事，還成天活在自己的中二世界里，無法自拔。
“我跟著你，無非就是想學學，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余詩曼在醫務室跟你相處了不到一天，就如此崇拜你。”
“宋宇航跟你聊了一個中午，就如此熱情。”
“就連白素衣，她從來不主動問別人要聯系方式的，居然問你要了？”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告訴我？”
王曉陽眼里出現了一些水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寒冷刺骨的江風刺激到了。
李子鳴明白了，這小子也不全然一無是處，他也在想，在思考，在比對，在學習。
甚至在暗地里也羨慕著。
只不過方法有些滑稽，恐怕真的是腦子天生就這么長的，思維模式與別人不一樣，沒辦法。
李子鳴想了想，輕聲說道：“無它，真誠。”
王曉陽一愣：“真誠？”
“嗯。”李子鳴點了點頭，“不論我做什么，都是真心實意的去做，即便方法不對，即便有些幼稚，這個初衷沒有改變。”
“我想幫你，就是真的想幫你，而不是僅僅為了完成我的任務。”
“至于說那天攔住你，不讓你打臭美男，這是下意識的，你不用扯到做人的原則上。”
“然而昨天在電玩城，你想顯擺一下，我理解，你是都市狂少嘛，不狂一點怎么對得起這個名頭。”
“讓你放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更何況我已經聯系了我同事，要是出了事，也可以給你擦屁股。”
“就算受罰，罰的也是我，跟你沒關系。”
“至于你說的余詩曼，宋宇航，那很簡單，他們是講述者，我是傾聽者，聽他們傾訴內心的故事，一拍即合，僅此而已。”
“每一件事，我從來都沒有自己的小九九，沒有當著別人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
“至于白大班長嘛，這個女孩我看不透，她的行事風格有些怪異。”
李子鳴腦子里冒出了一道倩影，白素衣。
他總覺得這個女孩身上藏著什么秘密，可是又說不清楚，總不能當面去問人家吧。
喂，你，何方妖孽，報上名來！
那恐怕換來的就是一記紅彤彤的五指山。
“而你呢？”李子鳴雙眼如炬，盯著王曉陽的眸子，“你心里有過別人嘛？我不要求你發善心做好事，但是你在追求你想要的東西的時候，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嗎？”
王曉陽靜靜的聽著，雙手卻緊緊的攥了起來。
“你從來都只考慮了你自己！”
“嘴巴上說的好好的，心里面卻住著一尊名為自私的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