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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臨安上書

  • 姜夔傳
  • 問夔
  • 9163字
  • 2019-03-29 11:13:59

慶元二年冬,姜夔從無錫歸杭州,在張平甫的陪同下,拜訪了時任知樞密院事的鄭僑。姜夔向鄭僑說明來意,把與京鏜和尤延之溝通之亊說了一遍,并拿出《大樂議》與《琴瑟考古圖》給鄭僑閱。

鄭僑聽了姜夔與張平甫的自我介紹,很是高興,特別是“大樂議”話題,讓他非常興奮,表現出異常的熱情。

鄭僑站起身來,一邊左手接過《大樂議》與《琴瑟考古圖》,一邊右手示意姜夔與張平甫二人,面部笑容成堆,口里同時發岀熱情洋溢之語:“二位請坐!”然后轉頭對仆人說:“給二位上龍井茶!”

三人坐定,鄭僑一字一語認真地閱讀,姜夔與張平甫在品茶。鄭府大堂靜得無聲息,不一會,突然,鄭僑起身用右手向堂前案桌上一拍,隨后只聽得一聲“好”。姜夔與張平甫還沒反應過來,鄭僑又說:“此乃我大宋之幸也!”然后抬頭目光注視姜夔對姜夔說:“姜先生的詩名詞名早有耳聞,當今文豪楊誠齋的“裁云縫霧之妙思,敲金戛玉之奇聲”的評語,那是不客易得到的。今余觀姜先生的《大樂議》與《琴瑟考古圖》,不但認為名不虛傳,而且深為姜先生的才華與為國立雅樂的熱忱,只有敬佩和感動!姜先生所提的“五議”,真可謂是“精準、獨到”。涉及到的諸如雅樂的改制,雅樂與俗樂的協調。今時“擊鐘罄者不知聲,吹匏、竹者不知穴,操琴、瑟者不知弦。同奏則動手不均,迭奏則發聲不屬”等都是重要問題。姜先生以詩人的智慧,敏銳地覺察到諸多問題,是值得朝廷重視的。姜先生的這些見解和主張具有先見性的,乃至對于樂壇的走向都有重要價值。當今,余所敬慕之人除朱熹理學之外,只怕就是姜先生的樂學!”

“知院過譽了!拙作能讓知院費時閱讀,已是罪過!”姜夔起身回道。

鄭僑馬上說:“不是罪過,怎么是罪過?是為國之貢獻!西周王朝建立禮樂制度以來,不僅是作為音樂的一個品種傳世,同時也是政權管理的重要內容,尤其在周代它具有異常強大的社會功能,周公在“制禮”的同時不忘“作樂”,使得禮樂相輔而成。相須為用。所謂“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禮義立,則貴賤分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從這一角度講,“樂”早已超越其“樂”本身的含義。“樂”能夠感化人心,移風易俗,使人們相親相愛。和睦相處。今我朝之最大缺失就是國禮之樂。姜先生這“五議”是居高而臨下,正合現時的國策民意。至于“費時”一說,一是能利用職權拜讀與欣賞到姜先生大作是榮幸的。二是余分內之亊,理應待勞。”鄭僑稍停頓了一下,接著又說:“想我大宋南渡以來,只顧應對戰亊,沒有顧及國禮之樂,這是一塊荒地。姜先生積十余年之力,一心為雅樂之功,當是發光之時。整理國禮之雅樂,也是我大宋的當務之急!”

“那,姜先生的“大樂議”能呈獻于朝庭?”張平甫急切地問鄭僑。

鄭僑說:“此為大亊,余當盡快安排!若遲疑了,則是余的罪過!”

“那,我們回去靜候知院佳音!”姜夔說。

“余久有交姜先生之念,今日你“送”上門來,豈有輕“放”之理!”鄭僑回答姜夔,而后又對仆人說:“與廚下說一聲“安排一座貴客宴席”。”

姜夔與張平甫在鄭僑府上吃酒岀來,兩人似醉非醉,甚是高興。

“你的酒量真大!”張平甫說。

“酒逢知己千杯少!十來年的心血,終有知者!”姜夔說。

“你的膽量也夠大!”

“怎么說?”

“宰相家的上你也敢坐!”

“不能說我膽大,要說宰相度量大,熱情好客!”姜夔說。

“不枉你的付出!”

“你也占了辛苦之勞!”

姜夔與張平甫一路上,你一言,我一語,不覺到了東青門。

鄭僑,字惠叔,號回溪,興化府福興里萊溪村人。干道五年己丑科狀元,授簽書鎮南軍節度判官。干道八年任校書郎,奏除江右稅外所取米百萬斛。旋轉著作郎兼國史院實錄院屬官,并奉命以《左氏春秋》侍講東宮。淳熙八年任常平官,皆有政聲。淳熙十四年任起居舍人兼左庶子,兼代理給事中。淳熙十六年出使金國,金人以其國主有病為由,令其到合門投遞國書,遂據理力爭,終使金人以禮相待,完成了使命,受到全國上下的贊揚。光宗紹熙三年趙汝愚、韓侂胄等發動政變,擁趙擴為帝,是為寧宗。時以參知政事進知樞密院事。時韓侂胄弄權,朱熹進諫,寧宗不理。韓侂胄大怒,指斥朱熹理學為“偽學”,朱熹被罷黜。便四次上疏,忤怒了韓侂胄。在一再要求下,光宗準其再次外任,以顯謨閣學士出知建寧府,后又移知福州府和建康府。所至之處,均針對當地情況,或認真救荒,或疏請蠲賦、招商,為各地做了好事。紹熙五年七月寧宗即位后,被召為吏部尚書;十二月拜同知樞密院事。慶元元年又拜參知政事;慶元二年正月進知樞密院事。上疏請留朱熹,但不被采納。因此進知樞密院事才3個月,便上章求退。慶元三年正月遂以資政殿大學士再次知福州,辭行時再次向寧宗進言:“平國論而無偏聽,嚴邊防而無輕信。”后來寧宗要其移知建康府,堅辭不赴,遂以原官提舉洞霄宮。又連續3次上疏告老。嘉泰元年以觀文殿大學士致仕。在朝以不欺亊君,以無我議政而聞名,大節為世人所推崇。工書法,尤其擅長行書,一生著述頗豐。

鄭僑在姜夔走后,即安排“大樂議”亊,囑太常受理。不知是天不容才,還是時運有意“練”姜夔皮骨,就在“大樂議”送到朝廷太常時,鄭僑便貶到福州去了。鄭僑敢作敢為、快言快語,“因上疏請留朱熹”亊頂撞皇帝,而讓皇帝當場撕奏折,自己堅辭知樞密院亊而離開。鄭僑的離開,“大樂議”無人敢提出,以致無人過問,而被太常擱置于案卷儲藏室內。

姜夔的《大樂議》原文精華為:紹興大樂,多用大晟所造,有編鐘、镈鐘、景鐘,有特磬、玉磬、編磬,三鐘三磬未必相應。塤有大小,簫、篪、笛有長短,笙、竽之簧有厚薄,未必能合度,琴、瑟弦有緩急燥濕,軫有旋復,柱有進退,未必能合調。總眾音而言之,金欲應石,石欲應絲,絲欲應竹,竹欲應匏,匏欲應土,而四金之音又欲應黃鐘,不知其果應否。樂曲知以七律為一調,而未知度曲之義;知以一律配一字,而未知永言之旨。黃鐘奏而聲或林鐘,林鐘奏而聲或太簇。七音之協四聲,各有自然之理。今以平、入配重濁,以上、去配輕清,奏之多不諧協。

八音之中,琴、瑟尤難。琴必每調而改弦,瑟必每調而退柱,上下相生,其理至妙,知之者鮮。又琴、瑟聲微,常見蔽于鐘、磬、鼓、簫之聲;匏、竹、土聲長,而金石常不能以相待,往往考擊失宜,消息未盡。至于歌詩,則一句而鐘四擊,一字而竽一吹,未協古人槁木貫珠之意。況樂工茍焉占籍,擊鐘磬者不知聲,吹匏竹者不知穴,操琴瑟者不知弦。同奏則動手不均,迭奏則發聲不屬。比年人事不和,天時多忒,由大樂未有以格神人、召和氣也。

宮為君、為父,商為臣、為子,宮商和則君臣父子和。征為火,羽為水,南方火之位,北方水之宅,常使水聲衰、火聲盛,則可助南而抑北。宮為夫,征為婦,商雖父宮,實征之子,常以婦助夫、子助母,而后聲成文。征盛則宮唱而有和,商盛則征有子而生生不窮,休祥不召而自至,災害不祓而自消。圣主方將講禮郊見,愿詔求知音之士,考正太常之器,取所用樂曲,條理五音,隱括四聲,而使協和。然后品擇樂工,其上者教以金、石、絲、竹、匏、土、歌詩之事,其次者教以戛、擊、干、羽、四金之事,其下不可教者汰之。雖古樂未易遽復,而追還祖宗盛典,實在茲舉。

議雅俗樂高下不一,宜正權衡度量:

自尺律之法亡于漢、魏,而十五等尺雜出于隋、唐正律之外,有所謂倍四之器,銀字、中管之號。今大樂外有所謂下宮調,下宮調又有中管倍五者。有曰羌笛、孤笛,曰雙韻、十四弦以意裁聲,不合正律,繁數悲哀,棄其本根,失之太清;有曰夏笛、鷓鴣,曰胡盧琴、渤海琴,沉滯抑郁。腔調含糊,失之太濁。故聞其聲者,性情蕩于內,手足亂于外,《禮》所謂“慢易以犯節,流湎以忘本,廣則容奸,狹則思欲”者也。家自為權衡,鄉自為尺度,乃至于此。謂宜在上明示以好惡。凡作樂制器者,一以太常所用及文思所頒為準。其它私為高下多寡者悉禁之,則斯民“順帝之則”,而風俗可正。

議古樂止用十二宮:

周六樂奏六律、歌六呂,惟十二宮也。“王大食,三侑。”注云:“朔日、月半。”隨月用律,亦十二宮也。十二管各備五聲,合六十聲;五聲成一調,故十二調。古人于十二宮又特重黃鐘一宮而已。齊景公作《征招》、《角招》之樂,師涓、師曠有清商、清角、清征之操。漢、魏以來,燕樂或用之,雅樂未聞有以商、角、征、羽為調者,惟迎氣有五引而已,《隋書》云“梁、陳雅樂,并用宮聲”是也。若鄭譯之八十四調,出于蘇祗婆之琵琶。大食、小食、般涉者,胡語;《伊州》、《石州》、《甘州》、《婆羅門》者,胡曲;《綠腰》、《誕黃龍》、《新水調》者,華聲而用胡樂之節奏。惟《瀛府》、《獻仙音》謂之法曲,即唐之法部也。凡有催袞者,皆胡曲耳,法曲無是也。且其名八十四調者,其實則有黃鐘、太簇、夾鐘、仲呂、林鐘、夷則、無射七律之宮、商、羽而已,于其中又闕太簇之商、羽焉。國朝大樂諸曲,多襲唐舊。竊謂以十二宮為雅樂,周制可舉;以八十四調為宴樂,胡部不可雜。郊廟用樂,咸當以宮為曲,其間皇帝升降、盥洗之類,用黃鐘者,群臣以太簇易之,此周人王用《王夏》、公用《驁夏》之義也。

議登歌當與奏樂相合:

《周官》歌奏,取陰陽相合之義。歌者,登歌、徹歌是也;奏者,金奏、下管是也。奏六律主乎陽,歌六呂主乎陰,聲不同而德相合也,自唐以來始失之。故趙慎言云:祭祀有下奏太簇、上歌黃鐘,俱是陽律,既違禮經,抑乖會合。”今太常樂曲,奏夾鐘者奏陰歌陽,其合宜歌無射,乃或歌大呂;奏函鐘者奏陰歌陽,其合宜歌蕤賓,乃或歌應鐘;奏黃鐘者奏陽歌陰,其合宜歌大呂,乃雜歌夷則、夾鐘、仲呂、無射矣。茍欲合天人之和,此所當改。

議祀享惟登歌、徹豆當歌詩:

古之樂,或奏以金,或吹以管,或吹以笙,不必皆歌詩。周有《九夏》,鐘師以鐘鼓奏之,此所謂奏以金也。大祭祀登歌既畢,下管《象》、《武》。管者,簫、篪、笛之屬。《象》、《武》皆詩而吹其聲,此所謂吹以管者也。周六笙詩,自《南陔》皆有聲而無其詩,笙師掌之以供祀饗,此所謂吹以笙者也。周升歌《清廟》,徹而歌《雍》詩,一大祀惟兩歌詩。漢初,此制未改,迎神曰《嘉至》,皇帝入曰《永至》:皆有聲無詩。至晉始失古制,既登歌有詩,夕牲有詩,饗神有詩,迎神、送神又有詩。隋、唐至今,詩歌愈富,樂無虛作。謂宜仿周制,除登歌、徹歌外,繁文當刪,以合于古。

議作鼓吹曲以歌祖宗功德:

古者,祖宗有功德,必有詩歌,《七月》之陳王業是也。歌于軍中,周之愷樂、愷歌是也。漢有短簫鐃歌之曲凡二十二篇,軍中謂之騎吹,其曲曰《戰城南》、《圣人出》之類是也。魏因其聲,制為《克官渡》等曲十有二篇;晉亦制為《征遼東》等曲二十篇;唐柳宗元亦嘗作為鐃歌十有二篇,述高祖、太宗功烈。我朝太祖、太宗平僭偽,一區宇;真宗一戎衣而卻契丹;仁宗海涵春育,德如堯、舜;高宗再造大功,上儷祖宗。愿詔文學之臣,追述功業之盛,作為歌詩,使知樂者協以音律,領之太常,以播于天下。

姜夔的《琴瑟考古圖》大意為:琴為三準:自一暉至四暉謂之上準,四寸半,以象黃鐘之半律;自四暉至七暉謂之中準,中準九寸,以象黃鐘之正律;自七暉至龍齦謂之下準,下準一尺八寸,以象黃鐘之倍律。三準各具十二律聲,按弦附木而取。然須轉弦合本律所用之字,若不轉弦,則誤觸散聲,落別律矣。每一弦各具三十六聲,皆自然也。

分五、七、九弦琴,各述轉弦合調圖:

《五弦琴圖說》曰:“琴為古樂,所用者皆宮、商、角、征、羽正音,故以五弦散聲配之。其二變之聲,惟用古清商,謂之側弄,不入雅樂。”

《七弦琴圖說》曰:七弦散而扣之,則間一弦于第十暉取應聲。假如宮調,五弦十暉應七弦散聲,四弦十暉應六弦散聲,大弦十暉應三弦散聲,惟三弦獨退一暉,于十一暉應五弦散聲,古今無知之者。竊謂黃鐘、大呂并用慢角調,故于大弦十一暉應三弦散聲;太簇、夾鐘并用清商調,故于二弦方十二暉應四弦散聲;姑洗、仲呂、蕤賓并用宮調,故于三弦十一暉應五弦散聲;林鐘、夷則并用慢宮調,故于四弦十一暉應六弦散聲;南呂、無射、應鐘并用蕤賓調,故于五弦十一暉應七弦散聲。以律長短配弦大小,各有其序。”

《九弦琴圖說》曰:“弦有七、有九,實即五弦。七弦倍其二,九弦倍其四,所用者五音,亦不以二變為散聲也。或欲以七弦配五音二變,以余兩弦為倍,若七弦分配七音,則是今之十四弦也。《聲律訣》云:‘琴瑟齪四者,律法上下相生也。’若加二變,則于律法不諧矣。或曰:‘如此則琴無二變之聲乎?’曰:‘附木取之,二變之聲固在也。’

合五、七、九弦琴,總述取應聲法,分十二律十二均,每聲取弦暉之應,皆以次列按。

古者大琴則有大瑟,中琴則有中瑟,有雅琴、頌琴,則雅瑟、頌瑟,實為之合。夔乃定瑟之制:桐為背,梓為腹,長九尺九寸,首尾各九寸,隱間八尺一寸,廣尺有八寸,岳崇寸有八分。中施九梁,皆象黃鐘之數。梁下相連,使其聲沖融;首尾之下為兩穴,使其聲條達,是《傳》所謂“大瑟達越”也。四隅刻云以緣其武,象其出于云和。漆其壁與首、尾、腹,取椅、桐、梓漆之。

全設二十五弦,弦一柱,崇二寸七分。別以五色,五五相次,蒼為上,朱次之,黃次之,素與黔又次之,使肄習者便于擇弦。弦八十一絲而朱之,是謂朱弦。其尺則用漢尺。凡瑟弦具五聲,五聲為均,凡五均,其二變之聲,則柱后抑角、羽而取之,五均凡三十五聲。十二律、六十均、四百二十聲,瑟之能事畢矣。

姜夔知道鄭僑被貶,“大樂議”無法議,深感遺憾。姜夔也只有遺憾,而沒有沉淪。姜夔未改初衷,繼續為“雅樂”的復興而奮筆耕耘。總結了“大樂議”未議成的原因,除“識者”鄭僑被貶離開京城之外,姜夔也認為“大樂議”是宏觀的“議”,是涉及到當局利益分配、權衡改制問題,范圍廣、層面高,有“難議”之處。

姜夔經過二年的努力,完成了雅樂實質性的《鐃歌十四章》。

姜夔在三思之后認為:依靠他人呈送不如自己大膽敬獻。于是,姜夔在慶元五年寫好奏文,親自送往臨安皇宮。

奏文曰:

慶元五年青龍在己亥,番陽民姜夔頓首,上尚書,臣聞鐃歌者,漢樂也,殿前謂之鼓吹,軍中謂之騎吹。其曲有朱鷺等二十二篇,由漢逮隋承用不替,雖名數不同,而樂紀罔墜,各以詠歌祖宗功業,唐亡鐃部有栁宗元作十二篇,亦棄弗錄。神宋受命帝績,皇烈光耀震動而逸典未舉,乃政和七年臣工,以請上詔制,用中更否,擾聲文罔傳中興,文儒薦有擬述,不麗于樂,厥誼不昭,臣今制曲辭十四首,昧死以獻臣,若稽前代鐃歌,咸敘威武,衂人之軍,屠人之國,以得土疆,乃矜厥能,惟我太祖太宗眞仁高宗或取或守罔匪,仁術討者,弗戮執者,弗劉仁融義,安厯數彌永故。臣斯文特唱盛德其辭舒和與前作異,臣又惟宋因唐度古曲墜逸,鼓吹所録惟存三篇,譜文乖訛,因事制辭,曰導引曲十二,時六州歌頭,皆用羽調音節,悲促而登,封岱宗郊祀天地,見廟耕藉帝后冊寶發,引升祔五禮殊情,樂不異曲,義理未究,乞詔有司,取臣之詩,恊其清濁,被之簫管,俾聲暢辭,達感藏,人心永念宋德,無有紀極海內稱幸,臣夔頓首上尚書。

姜夔的《鐃歌十四章》目錄如下:

宋受命曰《上帝命》,平上黨曰《河之表》,定維揚曰《淮海濁》,取湖南曰《沅之上》,得荊州曰《皇威暢》,取蜀曰《蜀山邃》,取廣南曰《時雨霈》,下江南曰《望鐘山》,吳越獻國曰《大哉仁》,漳、泉獻土曰《謳歌歸》,克河東曰《伐功繼》,征澶淵曰《帝臨墉》,美仁治曰《維四葉》,歌中興曰《炎精復》

姜夔的奏文本就是一篇研究“鐃歌”的論文,把“鐃歌”的起源與用途敘述得十分清楚。其中值得注意的是姜夔對柳宗元所作“敘威武”鐃歌,加以描述。這里深藏姜夔的在“歌功頌德”時,莫忘“收復失地”之意。姜夔的“敘威武”與“收復失地”這層觀念,在其《鐃歌十四章》目錄中也能看出些端倪。“宋受命”、“平”、“定”、“取”、“得”、“克”、“征”,而后是“美”,再“歌”。

這一年,謝深甫知樞密院亊。謝深甫字子肅,臺州臨海人,干道二年進士,歷官知青田縣、大理丞、提舉常平、參知政事、右丞相,封魯國公,當時有余嘉上書乞斬朱熹以絕道學,斥為狂妄,以少傅致仕。

謝深甫喜歡雅樂,姜夔曾說過“丞相謝公愛其樂書”,其兒謝采伯也受謝深甫影響,與姜夔有交誼,并在嘉定年間幫姜夔出版了《續書譜》。當謝深甫知姜夔上書《鐃歌十四章》,很是高興,即奏明寧宗。寧宗馬上下詔書予姜夔“免解”試禮部。

“免解”是宋承五代后唐制,舉人獲準不經解試(薦名于朝廷的地方考試),直接參加禮部試,稱“免解”。

“免解”沒有地方競爭之苦,不受禮部名額限制,一般情況下,只是走走程序,就被皇上恩賜進士出生,予以官職與奉祿。

姜夔得到“免解”是喜亊,大為慶幸,以為皇天不負用心人,天道真的酬勤了,孰不料:天不惜才,人也妒才。

當時韓侂胄權勢威震天下,京鏜登上丞相高位之后,對國家大政便不置可否,只是奉行韓侂胄的意圖。慶元三年,由韓侂胄主謀,大興“慶元黨禁”。

韓侂胄是中國南宋權相。相州安陽人。北宋名臣韓琦的曾孫。父娶宋高宗皇后之妹,韓侂胄以恩蔭入仕。光宗紹熙五年,他與宗室趙汝愚等人擁立宋寧宗趙擴即皇帝位。寧宗即位不久,韓侂胄就逐趙汝愚出朝廷。從此,掌握軍政大權達13年之久。

“慶元黨禁”是中國宋代寧宗慶元年間韓侂胄打擊政敵的政治事件。紹熙末﹐宋寧宗趙擴由趙汝愚和韓侂胄擁立為帝。趙汝愚出身皇族﹐韓侂胄是外戚。趙汝愚為相﹐收攬名士﹐想有一番作為。朱熹是當時著名學者﹐被召入經筵﹐為皇帝講書。韓侂胄與趙汝愚不和﹐圖謀排斥趙汝愚﹐先后起用京鏜﹑何澹﹑劉德秀﹑胡纮等人。朱熹約吏部侍郎彭龜年同劾韓侂胄﹐韓侂胄對宋寧宗說朱熹迂闊不可用。時宋寧宗信任韓侂胄﹐朱熹因罷去﹐趙汝愚和中書舍人陳傅良等力爭不能得。彭龜年奏韓侂胄“進退大臣﹐更易言官”﹐“竊弄威福﹐不去必為后患”。慶元元年二月﹐趙汝愚罷相﹐出知福州。反對趙汝愚罷官的人都陸續被竄逐﹔太學生楊宏中等六人被編管于五百里外﹐時號“六君子”。同年十一月﹐竄趙汝愚于永州﹐慶元二年正月﹐暴死于衡州。韓侂胄當政﹐凡和他意見不合的都稱為“道學”之人﹐后又斥道學為“偽學”。禁毀理學家的“語錄”一類書籍﹐科舉考試稍涉義理之學者﹐一律不予錄取。慶元三年﹐將趙汝愚﹑朱熹一派及其同情者定為“逆黨”﹐開列“偽學逆黨”黨籍﹐凡五十九人﹐包括周必大﹑陳傅良﹑葉適﹑彭龜年﹑章穎﹑項安世等。名列黨籍者受到程度不等的處罰﹐至慶元五年最為兇烈,凡與他們有關系的人﹐也都不許擔任官職或參加科舉考試。

著名的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詩人、閩學派的代表人物,世稱朱子,是孔子、孟子以來最杰出的弘揚儒學的大師朱熹,他在朝廷的支持者趙汝愚受韓侂胄排擠被罷相位,韓勢盛極一時。韓因朱熹曾參與趙汝愚攻擊自己的活動,于是發動了一場抨擊“理學”的運動。葉翥上書,要求把道學家的書“除毀”,科舉取士,凡涉程朱義理不取。監察御史沈繼祖乘機指控朱熹十罪,請斬。朱熹的得意門生蔡元定被逮捕,解送道州。一時理學威風掃地,被斥為“偽學”,朱熹被斥為“偽師”,學生被斥為“偽徒”。寧宗一改舊態,下詔命凡薦舉為官,一律不取“偽學”之士。

慶元六年三月初九,朱熹終于在建陽家里憂憤而死,享年七十一歲。臨死還在修改《大學誠意章》,可見他是如何矢志于樹立自己的理學,然而生前終未如愿。

楊萬里與樓鑰因不贊同“慶元黨禁”而罷官。樓鑰在韓侂胄被殺后再度起用,官至參知政亊。

南宋這次“慶元黨禁”是政權之爭的政治亊件,首當其沖的是“理”學,受影響的就涉及到意識形態方面的高層建筑問題,如人的思想、道德觀念等諸多社會學科。“樂學”、“禮學”也受到前所未有的沖擊。

在“慶元黨禁”受影響的人中有不少是姜夔好友,如朱熹、楊萬里、項安世、葉適、樓鑰籌。“慶元黨禁”是南宋時一次與“莫須有”罪能比肩的大災難。

姜夔名字雖然不在“慶元黨禁”之列,但因其所奏之亊有嫌“偽學”之屬,姜夔好友謝深甫又因力保朱熹不被“斬”,而得罪韓侂胄一黨,話語權被削減。

姜夔在禮部試時,考者三人,一考官質問:“琴有幾弦之分?”

姜夔答:“有五、七、九弦之分!”

二考官問曰:“瑟有幾弦之分?”

答曰:“瑟有二十三、二十五弦之分!”

三考官問曰:“瑟二十三弦用幾弦?”

答曰:“疏者用十九弦,熟者全用!”

三考官又問曰:“瑟二十五弦用幾弦?”

答曰:“瑟二十五弦全用!”

一考官說:“不對!瑟二十五弦中弦為極清之弦,虛設而勿用也!”

答曰:“頌瑟二十五弦余能盡用!無虛設弦之說。《荘子》、《淮南子》均說“鼓之二十五弦皆動”。”

二考官說:“考者問之,被考者答之,你引古文之證,難道是說吾等不懂嗎!”

答曰:“不敢!”

一考官說:“樂之禮,禮之樂!你有不禮之為,何談樂?”

答曰:“無此意!”

三考官說:“能與不能亦然,汝說能者則能,不能則虛。不禮實明也!”

一考官斷:“此考有異,舉實奏之!”

姜夔搖了搖頭走岀禮部,心里就在悲嘆:我朝有如此為官者,不為官也罷!

姜夔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免解”機會,在“黨禁”大勢之下,就這樣被三個“不識樂”的考官弄得無果。

姜夔在亊后作詩一首記錄此亊,為避“風雨”而把記年時間故意提前了。詩曰:

“晴窗日日擬雕蟲,惆悵明時不易逢。

二十五弦人不識,淡黃楊柳舞春風。”

姜夔此詩在說他“晴窗日日擬雕蟲”,認真、仔細、消耗熱血地辛苦,似木工在雕蟲,耽心“明時”難逢,以“不識”兩字帶過“免解”無果,人生照樣要豪邁如“楊柳舞春風”。

正如姜夔自己所立志一樣,他不被朝廷“識”與“用”否而左右,仍堅持研究、整理、寫作“雅樂”。

姜夔后期作的《徵招》詞、《越九歌》都是屬雅樂范疇。

《徵招》是姜夔據唐代古曲整理而成,此詞序中,姜夔用大量篇幅闡明原曲來源及其音律演變過程和演奏方法與其音樂理論。

《越九歌》是姜夔依據古越地民間流傳的廟祠迎神之古曲整理并填以辭。《越九歌》共十首,全部都注有曲譜在旁。《九歌》為楚辭,傳為屈原所作,盡透悲壯、愛國之旨。姜夔冠《越九歌》為名,以辭代“詞”,有其深刻含意的。

“云蒼涼,山嶻嶭,瞻靈旗,闖越絶。故宮凄凄生綠蕪,謀臣安在空五湖,酹君君毋西入吳。洪濤巻地龍工呼,函堅操剡何睢盱,彼茁竹箭楊梅朱。壺觴有酎盤有魚,千春萬春,勿忘此故都。”

姜夔這里以天上云蒼涼,地上山高峻起拍,說“故宮凄凄生綠蕪,謀臣安在空五湖,”喊出了“千春萬春,勿忘此故都。”有意在說大宋都城汴京陷入金國,提醒朝廷莫“直把杭州作汴州”!

“民荼嬴,天紀瀆,羣雄橫徂君逐鹿。博懸于投,匪智伊福。或肉以昌,或斧以亡,謂予復歸,有如大江。我無君尤君胡我慊。亦有子孫,在阿在崦。靈兮歸來,筑官崔嵬。”

姜夔這首辭里悲壯氣概勝于項羽“不肯過江東”,子孫在豈有不“逐鹿”之理!“或肉以昌,或斧以亡,”也要“復歸”!

姜夔的《越九歌》十辭十曲,冠屈原《九歌》之名,均以屈原愛國為影子,寄托姜夔赤誠之心,整條愛國主線貫穿其中,悲切之意較之屈原及姜夔同時代之人,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姜夔這里還有另一層意思:我為國不安定而愁,國不為不安民而不幸。可當今就仍有不少官員窩里斗,爭權奪利,怎能有“復國”之機與時呢!

姜夔的《越九歌》是雅樂的代表作,也是對“慶元黨禁”最好地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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