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園中驚情
- 離歡鑒
- 東臨溪
- 1396字
- 2019-02-16 21:52:53
月余的相處,使得眾人皆以為獨孤煙月性子簡素孤介,是個不露辭色的姑射神人,又因著夫人對其慈厚有加,更無人敢隨意上前親近。
看著獨孤煙月每日里一身月素,紗巾縹緲地于館苑中來去如風,還是春香先嘟了嘴,喟然感慨道:“好命啊。這女郎只需動動玉腕,來個窗前弄筆什么的,就能打發了差事,看看人家,閑眠淺醉,曉風拂裳的,多神仙!”
冬月拽了拽她的袖子,面有得色地附耳過去,“莫要聲張。聽說這女妖,哦不妖女,啊呸,聽說這女娃子使得一手好劍,且旁門左道的詭術無一不通。兩月前,府中有人見她于梅家新張的鋪子門前,作了一道飛什么天的幻術,看得人好不眼暈目眩,心花亂放。”
李媼人如喧雀,聲如暮鼓,喜逞齒舌之快,她對這位由天而降的貴客顯然亦別有判斷。
為人即是如此,雖則曲附于人下,但時日一長,便不自覺地生出了許多幻覺,以為這豐屋華榱的家業也有自家的一份功勞,而不由地流露出幾分倚老賣老的意思。
她伸手理了理半頭的斑白,此一動作也是近來跟后頭那位極善盼然弄姿的張廚娘新學下的,李媼見其手撫烏鬢之姿頗有美態,便一股腦兒地效仿了來,全然不顧人家張廚娘春秋正盛,而自家業已西山日薄的這一事實。
且看她擺出一副“隔岸紅塵忙似火,當軒青嶂冷如冰”的清醒模樣,一面漫無目的地掃過檐下的幾缸藕花,園門下幾處不知何時飄落,因早春競開成趣才得以免遭鋤耙之禍的紫地丁,一面壓著嗓子道:“不是我擺老資格,在這里兀自呶呶不休。我看這小女子,怕是來者不善,多半是個‘身邊人’那樣的貨,無非是仗著嫩青瓜一般的水靈兒,圖個老來閑富貴的倚靠罷。但你說這羊角子,何時撈得上做主菜的命?”
春香卻以為這話刺耳了些,將手中經卷“啪”地一下丟至竹機上,道:“嫲嫲這話聽著耳疼。憑空地吃些寡醋,您老兒也不覺酸得慌?若是這幾句夾槍帶棒的不中聽吹到夫人那里,她只會覺得您老人家越老越沒了體統。”
這李媼也不是隨意能唬嚇得住的,她斜了春香一眼,翹著嘴唇子道:“哼!非是我拿糖作醋地在這頭翻唇弄舌,到底你等還是經的少,眼皮子且淺著呢。這世上的事,若打頭兒有一丁點的蹊蹺反常,日后必定會掀起那幾朵無名的浪來。”
說到這里,像是有意要打個圓場,她又道:“退一步說,即便是個甚么侍讀先生,我看也是個不中的。”
這李媼乃河南府人,這會子土話也一星半點地趕著情緒,夾帶而出。
春香抿住笑意,接過話去,“中不中的,我們說了不算,哪有家仆替主子拿捏主意的道理。”
李媼將兩手一拍,惱聲道:“你倒是伶俐,人后還不忘賣個乖巧。”
她這樣子,反倒惹得春香與冬月互視一眼,繼而笑作一團。
李媼自己也捂了齙牙,嘿嘿笑了起來。
說到底,究竟沒有枝枝蔓蔓的利害恩怨在,如此雌牙扮齒地扯上幾句皮疼肉不疼的話,也只當打發時日了。
這幾人燕兒雀兒地說得熱鬧,卻不知西園那頭有人已然身陷絕境而不得出矣。
桀木之下,不過半個時辰的功夫,便眼見小衙內由一只和鳴鏘鏘的雛鳳,化作一只垂耳下首的小山雉。
獨孤煙月背手而立,悠悠言道:“姐姐我不過一酒囊飯袋,淺薄無知得很,又好比那缺了刃的鈍刀,半點用處沒有,但獨有一樣背地里拍磚的功夫,倒是跟我那幫師姐可學得透透的。”
“霜刃也好,鈍刀也罷,姐姐我今日就給你開開眼,讓你這個只不過是命好的少主見識見識什么是欲哭無淚,悔不當初!”說著,獨孤煙月一擼袖子,作勢要打。
小衙內目露懼意,畢竟此刻門已落鎖,園深人靜,且獨孤煙月剛才那出有意為之的一指斷木,早就讓他忘記了呼救這等事,好似一個沒嘴的葫蘆,任憑人擺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