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瘋魔,不成活
- 離歡鑒
- 東臨溪
- 1802字
- 2019-01-05 11:50:31
“啊啊啊……。”二樓的陋室里不時傳來間歇性鬼號。隔了兩個巷子的“鹵肉王”操作間里的小馬哥今天已經是第三次切到手指了。
“寫不下去!寫不下去!”陸玉凝把鍵盤敲成了兩半,卻還是沒能敲出半個可以用得上的字眼來。
“為什么!為什么老天要讓一個根本毫無天賦可言的女人,這輩子得靠寫字為生?蒼天啊,我是上輩子偷吃了王母娘娘送給你的蟠桃,還是上上輩子強占了七十個良家民女,所以這輩子,就得做這份披著皇帝的新衣,卻表里不一,刀山火海,沒有回頭路的苦差事啊!”
在一陣痛心疾首的咆哮之后,陸玉凝頭枕椅背,雙目無神地盯住天花板,中場休息。恰在此時,樓下那位爺叔的收音機里咿咿呀呀地傳來了《天仙配》的唱詞,“樹上的鳥兒成雙對,綠樹青山帶笑顏……。”朗朗上口的曲調襯得窗子外面的天地也田園了起來。
這位爺叔雖不知姓甚名誰,卻有一個讓人側目的拉風愛好,養草原鷂。這讓人不得不以為他乃是查良鏞筆下走錯了片場,拿錯了道具,把楊過的大雕當寵物養了的少林掃地僧。每當那只張開羽翼就能遮天蔽日的鳥兒發出kiki的鳴叫,從窗邊盤旋而過的時候,陸玉凝都以為自己是寄居在某個千年妖樹里的土撥鼠。
怎么不養一只阿根廷巨鷹呢,這樣會更魔幻點兒。也許我還能打打這只鷹的主意,偷偷打電話給報社透露點小道消息,等那幫嗅覺靈敏的家伙呼啦啦地把這樓下圍得密不透風的時候,我是不是就可以借機蹭個熱點什么的?
苦肉計怎么樣?我把自己的腦袋包成個嘉興粽子,然后再一瘸一拐地扒拉到樓下大門跟前,連哭帶喊,絕不手下留情地道出這只草原鷂的惡行,“人家好好地在家碼字,結果它!這只小畜生,也不講講文明禮貌,敲敲門什么的,就直接從窗外頭飛撲了進來,把正全身心貫注于藝術創作的人家,一下一下地啄成了這樣!要知道,在這個圈子里,我的美貌與智慧,誰人不知?何人不曉?現在好了,人家可怎么有臉再繼續混下去呦……。”
“什么?集美貌與智慧為一身的是Papi醬?抄襲?你們這群無良的記者呦,你就敢說自己寫的每一個字,都是申請了專利的?”
Hahaha,如此一來,萬千期待,千呼萬喚之中!《一個女編劇的悲慘日常》不就誕生了?
賣點不就來了?再然后……。
可是,節操呢?碎了一地的聲音有沒有。
不對,窮人是不配談節操二字的。
有請管仲管老爺上場!咳咳,大家好,我是說過“倉廩足則知禮節”這句話,可是……。
(好了,您可以下去了。出場費?我替您義務包裝,從而提高一下您的知名度,您還跟我這個后輩談出場費,您也不怕諸子百家的其他九十九家的大佬笑話?口誅筆伐,面善心狠可是文人的行業愛好及群體特征啊,這您應該比我清楚。喂,別跑啊老人家,這靴子您還要不要了……。要真不要的話,我拿去當文物倒也能發家致富,從此棄筆從商,走上人間大道……)。
再看看他的一輩子,那也是顛沛流離,方便面都吃不上。到得最后,不也成功逆襲,輔佐齊桓公登上了春秋第一霸主的武林盟主之位,自己也從此功成名就,拗上了“春秋第一相”的title。這份人生履歷,使得從他嘴里蹦出來的字字句句,那可是相當,極其,不是一般地具有說服力啊!
我陸玉凝,為了一日三餐,蠅營狗茍,配合時代的需要,偶爾犧牲一下人格尊嚴怎么了?
艾瑪,不行,要詩興大發了,此情此景,我得即興賦詩一首。
陸玉凝立即從椅子上彈了起來,一把攬過奄奄一息的鍵盤,風馳電摯地敲出了一首大作:
《贈孔方兄》
吾愛孔方兄,雅號天下聞。神龍不見尾,為伊人憔悴。世間萬千物,不如兄常顧。神明何處尋,只遺管城子。
不知青蓮居士李太白看到這首亂七八糟,會不會氣得吐血八升,一騎紅塵只為穿越復仇?
這就是一名編劇的日常。
別看出自這幫家伙筆下的那些電視劇能看得你紅淚濕羅帕,浮想何翩翩,但他們自家的尋常煙火,卻實在經不起半點推敲。
陸玉凝,滿腦子之乎者也,卻完全失了讀書人的莊重,丟了夫子的體統,整天邋里邋遢,給十里洋場的市容添堵,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要將來真能人模人樣了,往鎂光燈前面一站,那也是尖叫了幾十個迷妹迷弟的主兒。
但是,千萬不要大發善心,自作主張地往這種編劇頭上再加上一光圈,否則,她們就真敢上九天攬月,陪王母娘娘下棋,改造太上老君的煉丹爐,拆了月下老兒的紅線,順便再批判一下他的婚姻觀。
如果,你在上海某一個弄堂的某一個巷子里,看到一個千年直發,一身XX庫著裝,不時對著天空露出矯揉造作之微笑的女子,那便是她陸玉凝無疑了。
一個虛榮、酸文假醋,只有良心還未完全泯滅的名利之徒。
因此,良知尚存的陸玉凝便打消了炒作之念,轉而選擇了撞墻這種損己利人的城市文明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