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知你今日會來。”

“那是當然，在二十年前，你可被稱為先知啊。”

艾琳不屑的笑了笑，“先知？先知有什么好？知道別人的結局，也知道自己的結局，又能怎樣，無非是看著災禍靠近罷了。”

“想當年，你還是個孩子……我正值雙十年華，我們最燦爛的年紀，都在北王宮的陰謀與算計中磨滅。”羅斯琳忽然嘆息。

“法術與占星術本是同源而生，只是一者偏向占卜，一者偏向修煉，昨日你既沒有當場揭穿，看來……”

“看來什么？”

“看來今日便是我二人訣別了。”

窗戶外面的日光照在羅斯琳?桑襲臉上，她眼中出現了一絲精光，“艾琳，你的占星術向來不曾出錯。沒錯，當青淚星出現的時候，我就知道，我的機會來了，借著奈哲爾和你的手，我知道了滅國者是誰。如今，只要殺了你，就不會再有人知道他的身份！”

艾琳看著羅斯琳?桑襲，冰冷道，“羅斯琳，你是誰、這么多年你處心積慮是為了什么，我亦知道。”

羅斯琳?桑襲渾身一僵，瞳孔皺縮。

羅斯琳?桑襲這樣的神情，艾琳甚為滿意，她突然抿起嘴角，眼神之中詭光異芒閃起，“我的結局只到這里，可我的推算已到幾百年后，命運的星盤從這里開始轉動，羅斯琳，你亦是這星盤之中的一顆棋子。”

“北國勢必覆滅，或許因他，北國終將生還，必定因他。記住了，這是我最后一個預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艾琳笑起來，她從未笑的這般張揚，她的臉上充滿無限快意，笑聲中夾著嘲笑，蔑視，以及，自信。

偏殿外面此時若是有人，便能聽到那清脆的笑聲，像是一陣一陣的梵音，擾人心智，迫人心神。

笑聲戛然而止。

如同繃斷的弦。

祭祀偏殿四周，頓時陷入了一陣死寂，恢復素來了無生氣的景象。

北歷中夏十七，占星師艾琳去世，死因，不明。有人說，她死時臉上帶著解脫一般的笑，故而猜測她是自殺。

不知不覺間，十年過去了，又是一個漫長的寒冬。

寒冬讓人難以生存，卻不能阻止人們生存。

外頭一個個獵人裹著厚厚的毛皮去林中打野，有幸能有打到一頭豹子或野豬，就能在集市上換得兩袋谷粟，夠全家吃上兩月。

北王朝上的臣子們一般的相安無事。

森德爾仍在巫師大殿擔任巫術師父一職。

只是波塞的身體一日不日一日，關于王國法杖，沒有一點音訊。

司六說，新一屆的巫師比試就要開始了，到時選入宮的巫師會換掉他與佛格斯的職務，他二人就有機會到朝堂外面聽政。

森德爾知道，熬過了這十年，他離巫師首領的位置又近了一步，只是眼下，他更加關注的是那位叫做羅斯琳?桑襲的法師首領。

當年艾琳的死，與她脫不了干系，她為什么殺艾琳，是兩個人之間的私仇？還是因為艾琳幫了自己？她若知道自己才是那個所謂滅國之人，為何不殺了自己？無數的疑問在森德爾心中盤桓，只是他與羅斯琳?桑襲的身份相差太多，沒什么機會與她接觸，待到巫師比試之后，若真能在殿外聽政，多少能對她探知一二。

“呔！”

森德爾一怔，頓時回神。

眼前的女子出落的芙蓉一般，姿態妍麗，千嬌百媚。

那一陣突然的嬌嚇，不是她發出的，還能有誰？

森德爾忙起身作揖道，“雪公主。”

“說了你這么多年，就是不聽，你就和我王兄一樣，叫我萊雪就好了嘛！”萊雪?北一手繞著銀發，眨著眼睛說道。

森德爾倒未回她，他環顧四周，大殿中一群巫術學子不知何時都不見了，于是自語道，“這群學生怎么不見了，此刻還未到下學時間。”

“我可不知道，”萊雪?北道，“我來的時候這殿中就只有你一個人。不過他們不在正好，我且問你，前日里和你說的事情，你有沒有告訴北夫大人？”

“前日里？”森德爾撓了撓頭，臉有些紅，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佯問，“什么事情？”

萊雪?北一記彈指彈在森德爾額頭上，“我說，你挑個好日子，帶上彼德斯北夫大人，去向我王兄提親啊！”

森德爾猶豫了片刻，才躊躊躇躇道，“我問過北夫大人了，大人說，我此刻并沒什么功名，身份尚且配不上雪公主，若是貿然前去求親，怕是、怕是擎王子不會答應我，反而惹他厭煩。”

萊雪?北方才還滿面嬌羞，聽到森德爾這話，頓時變了臉色，大怒道，“我同你的事情，王宮上下誰不知道，北夫大人不讓你去，你就不去了嗎！”

森德爾看她怒氣沖沖，一時間有些懼意，忙道，“大人還說，待到新一屆巫師比試結束，有了新進宮的巫師，我的官階或能升上一升，雖說與公主還是差了十萬八千，但總歸不是連個姓名都無的散人。”

萊雪?北歪頭想了想，方才消了些氣，“這倒更為穩妥，只要你將這事放在心上就行。”頓了頓，又道，“你方才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我走到眼前都沒發覺。”

“……沒……沒什么……”

“嗯？”萊雪?北湊近他，懷疑道，“你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森德爾心中一跳，“我……雪公主……我其實……其實……”

森德爾的話還未說完，萊雪?北“吧唧！”在他右頰上親了一下。

森德爾大驚，忙前后左右看了看，連話都說不清楚，“雪公主，你！你……大庭廣眾之下，這、這、這有損您的清譽……”

“怕什么！這里又沒別人！反正啊，你早晚都是本公主的人！”萊雪?北信信然道，說著又湊近森德爾，“本公主就親你了，怎么著！”森德爾面紅耳赤，眼看萊雪?北又要湊近，一時間慌了神，四肢僵住，竟然不聽使喚了。

“轟隆！”

“哎呦！”

“哎呦！”

呼痛聲四起。

正殿一側，一扇巨大的木門轟然倒塌，發出巨大聲響，一堆學子從木門后面的換衣殿跌了出來，一個個狼狽不堪，看他們一個個的五香神情，也不知在此處偷聽了多久。

這群學子弄清眼前形勢，雖摔的衣衫不整，但也一個個的爬起來，匆忙向萊雪?北行禮道，“雪公主！”

萊雪?北呆呆看了他們半晌，又看了看森德爾，伸手給他一拳便捂著臉跑了。

眾學子頭伏在地上半晌，偷偷看著萊雪?北走了，這才敢起身。

在這巫師正殿之中，森德爾與佛格斯兩位師父一紅一白，佛格斯大多數時候都很嚴肅，加之很瞧不上這群資質平庸的“蠢材”，總是板著臉，是以學子們極為怕他。

然森德爾卻不同，眾人起先也是佛格斯一般的懼怕他，但他素來待人寬厚和善，是以沒過多久，便被學子們摸清了性子，學子對他尊敬有余，說到懼怕，那是絲毫沒有。

話說學子們起身以后，一個個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紛紛湊近森德爾，做出“噢！師父？”的表情。

更有學子打趣道，“早知道雪公主與您郎才女貌，原是我們蠢了，當初還稀奇以師父的性子，怎么追得到雪公主，如今看來，竟是雪公主追的師父！師父！您老魅力無限！”

森德爾此刻臉上潮紅，但做了這么多年師父，對付這群學子還是略略有些辦法，忙咳了兩聲，嚴肅道，“莫要胡說，是我……是我先追求的雪公主。”

“噢……”學子們一個個互相對視，心領神會，放佛又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