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傍晚。

諾維婭納起她的鞋底。

奎納身上的舊傷隱隱作痛，也早早的回房休息了。

森德爾和波塞坐在火架旁。

夜色降臨，屋內沒有點燈，只有暗暗的火光，森德爾看著波塞，他消瘦而憔悴，脖頸上的皺紋在火光的映照下顯得更為深沉，滿頭白色的頭發被北國的風雪吹的凌亂而粗糙。

“波塞，”森德爾道，“你真的同意我去王宮嗎？”

波塞沉默半晌，問道，“你怎么想？”

“我、我也不知道。”森德爾內心非常糾結，“我雖然不是這里的人，但是我覺得我對這片土地有責任，況且北國的和平是柯克大叔和奎納大叔畢生的宏愿，我應該去，可是，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我們要韜光養晦，不能被人發現……波塞，你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想讓你傷心。”

波塞抬起頭，看著森德爾的眼神閃爍著溫和而慈祥的光芒，“想去就去吧，就當做他二人教導你這么多年的報答。”

森德爾一驚，“波塞，你同意我去北國王宮？你是說真的嗎？”

波塞沉吟片刻，道，“此時非彼時，我們當年韜光養晦，因為你還是孩子，我們最大的問題是怎么活著，但如今不一樣了，你成年了，你身上的靈力隨時會覺醒，我們要回去，總有一天會面對比當年更大的驚濤駭浪，而你長到這么大，沒有經歷過幾件大事，外面的世界，或許會讓你受傷，可你自己已經有保命的能力，要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只靠力量是不行的，要有足夠的歷練。”

次日，波塞和森德爾便收拾好行李。

來到山羊村與眾人告別，村中人與他們生活多年，一聽他們毫無征兆的就背起包袱要走，紛紛勸他們留下來。艾迪大嬸在后面偷偷的擦著眼淚。

諾維婭站在奎納身后，問森德爾道，“那你們什么時候回來啊？”

森德爾看著她，唏噓道，“我不知道。”

柯克阻止眾人再盤問下去，只和奎納、諾維婭將波塞和森德爾二人送到村口。

“你們去到王宮，不要和任何人提到我們，對他們來說，我和奎納是已死的罪人，免得招來猜忌。”柯克邊走邊叮囑著。

森德爾點頭道，我知道了，“您還有別的事情要囑咐嗎？如果沒有，我們這就走了。”

柯克一頓，張了張嘴，道，“沒有了。”

波塞走在前面，森德爾拜別了柯克和奎納，向前走去。

“森德爾啊……”身后奎納突然叫了一句。

森德爾回頭，只見柯克與奎納皆兩眼發紅。

“沒什么事，就不要想著回來了，大事為重。”奎納道。

森德爾咬緊牙，噙回淚水，高聲道，“我知道了，我們走了。”說罷轉身向波塞行去。

“哎。”奎納在后面應了一聲，他的一只手在空中招著，直到前方的人影越來越小，幾乎看不見時，才放下來。

森德爾和波塞承擔著他們的希望離開了這個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去往天都城的王宮，此一去，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經過一場戰事，青鹿鎮上的人少了一半。

周老板的酒館只剩下他一個人，店里的小二沒能在戰爭中活下來，酒館重新收拾了，鎮子雖然恢復如常，角落里的殘垣還是昭示戰爭的痕跡。

鎮子四周的衛兵比平常有數倍之多，聽鎮子上的人說，西國使臣今天會來，與大將軍商議西國那一萬多俘虜的事情。

波塞和森德爾找到一處軍營，向門口那衛兵道，“北夫將軍在嗎？我們找他有些事。”

衛兵打量了他們一眼，“北夫將軍忙著呢，沒功夫聽你們說事情，你們若是沒錢或者沒飯吃，就去找你們的鎮長解決。”

“不是，能不能麻煩你通報一聲，”波塞道，“你就和說他曾經救過我們，我們是來報恩的。”

“嗨，”衛兵無奈道，“北夫將軍救過的人多了去了，你們挨個報恩，他哪里受的完，回去吧回去吧，今天西國來使臣，北夫將軍事情多著呢，沒功夫。”

“不是，你能不能幫我們通傳一下名字，我叫波塞，這是我的孫子，他叫森德爾。”波塞道。

對面過來一隊衛兵過來交接，衛兵著急著過去，匆忙道，“北夫將軍哪里記得住你們的名字，快走吧走吧。”說著便朝那處走去。

波塞帶著森德爾，訕訕的離開這里。

二人苦尋了一個上午，也沒見到司六，只好就近走近一家飯館，先填飽肚子。

這菜館在從十里香酒館回奎納家的路上，名作“豐收”，豐收菜館的老板森德爾沒見過，不過他跟這里的小二可熟，周老板給他的酒，給這小二分了好幾次。

小二熱情的給森德爾找了個位置，讓他坐下，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問道，“你背著包做什么？要出遠門啊？”

“嗯，遠門。”森德爾道。

店里又來了客人，小二也顧不上問，匆匆給他們上了飯，又忙去了。

森德爾埋頭吃著飯，食不下咽，又對波塞道，“司六?北夫來這里，是為了處理西國俘虜的事情，處理完了他定要回天都城，若我們今天見不到他，到了天都城，就更難見了。”

“我們吃完飯，再去看看，今天一定要見到，不然我們人生地不熟，到天都城又要耗上許多天。”波塞道。

說話間。

門外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他身材中等，皮膚蠟黃而粗澀，沒有光澤，一雙寒刃一般眼睛在菜館內掃了一眼，方走進來。

小二迎上去，“呦，我們這鎮上平常可不怎么來外人，您吃點什么呀？”

中年人和氣道，“一碗面。”

“好嘞！您先坐！”

中年人坐下來，眼光在菜館拐角處定了一定，又收回目光。

“森德爾，森德爾？”

森德爾回神，見波塞在叫他，“噢，怎么了？”

“那人有什么問題？”波塞問。

森德爾搖頭，“倒也不是，”森德爾環顧四周，“在這里吃飯的都是鎮子上的人，要不就是兩月之前來的北國士兵，士兵們幾乎都穿著鎧甲，唯獨這個人，他不是鎮子上的居民，也沒有穿鎧甲，剛好今天西國有使臣過來，我覺得那人像是西國的人。”森德爾道。

“小聲些，”波塞低聲道，“不管他是不是西國的人，你知道就行了，不要一直盯著，莫被發現。”

森德爾收回目光，“說不定，我們跟著他，可以找到司六?北夫呢？”

波塞想了想，“你能確定他不是鎮子上的人？”

“能確定。”森德爾道，“我這些年每天都來鎮子一趟，鎮子里，沒有我沒見過的人。”

“若他真是西國使臣，這也是個辦法。”波塞道，“那我們就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