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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研究綜述

公民意識研究是近40年來國內外學界的熱點“問題域”,這股研究熱潮的興起不僅源于理論的進展,同時也是對多元社會的一種回應和對漸趨冷漠的大眾的一種反思。

一 國外研究概況

西方公民文化歷史久遠,公民概念的發展與公民意識的研究齊頭并進,在不同的政治傳統和時代主題下,構成了不同特征的公民意識思想。

(一)公民意識研究的歷史淵源

“公民”稱謂的運用、“公民意識”概念的提法早在古希臘時期就已經開始形成,公民與當時的城邦相聯系,公民意識也以城邦民主政治為依托而逐漸發展起來。在雅典,公民享有城邦主人的政治地位,“有權參加城邦的議事和審判……每一個公民都享有城邦的治理權和訴訟的審判權。”〔古希臘〕亞里士多德:《政治學》,吳壽彭譯,商務印書館,2009,第113頁。在古羅馬,法律體系的發達使公民地位及公民意識更多地以法定形式得以確立和保障。但是,古希臘、古羅馬的“公民”、“公民意識”與近現代的“公民”、“公民意識”有很大不同。當時只有一部分的人能成為公民,公民主體范圍較小;公民意識不可能廣泛滲透、傳播,內容也僅僅體現在城邦主人意識、法律至上意識、政治角色認同等有限的層面上。龐大的羅馬帝國滅亡后,歐洲逐漸步入漫長的中世紀,在這一時期,人性被奴化,公民意識受到抑制,公民文化也隨著城邦民主制的解體而衰落。中世紀后期,商人群體不斷壯大,經濟優勢明顯,為了保證本階層的利益他們進行了爭取政治權利的長期抗爭。近代資產階級公民意識的思想,隨著“天賦人權”、“主權在民”和“社會契約”理論的傳播而發展起來,主要體現在資產階級啟蒙思想、革命口號、民主政治思想和公民身份的理論中。現代公民意識是資產階級反對封建專制統治的產物,它以充分發展的商品經濟和實行“主權在民”原則的民主政治制度為條件。資產階級革命勝利以及資本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確立引起了理論界對資產階級民主政治理論和公民身份的極大興趣,對公民意識的研究也附著于其中并在一定程度上發展起來。20世紀五六十年代,為了對抗形形色色的“國家主義”,以及在現實世界中表現出來的國家以不同的形式、從不同的向度對公民獨立自由權利的滲透和侵吞,人們開始重新訴諸公民身份和公民社會理論,以求重構國家、社會與個體之間的良性關系。此時,公民的基本內涵已經由經濟角度轉變到文化角度。阿爾蒙德與維巴在其經典著述——《公民文化》(1963年出版)中,顯現出對公民主體意識、參與意識、能力意識等更為深邃的見解和洞察。托克維爾的《論美國的民主》等著作也對公民的民主意識、平等意識、參與意識有所涉及。但總體來說,有關公民意識系統性的研究還很有限。20世紀70年代末,一些東歐激進學者和西方左翼學者開始通過公民社會理論來揭示現實困境,并闡發對理想社會的構想,對公民意識的研究也隨之走向深入。20世紀80年代以來,美國、法國、英國以及“亞洲四小龍”等國家和地區開始進行大規模的公民意識教育,以期為建立成熟的公民社會奠定堅實的思想觀念基礎,公民意識研究在全球蔓延,迅速成為理論界的一個熱點問題。

(二)公民意識研究的理論流變

自由主義與共和主義在經歷古希臘、古羅馬、中世紀、近代西方資產階級民主革命和現代民族國家的建立這樣一個歷史進程后,成為西方最主要的政治哲學傳統(社群主義秉承并突破了共和主義的思想觀點,但是否可以稱其為一種傳統還存在爭議)。在這兩種傳統下,公民和公民意識也被賦予不同的理論內涵,公民權利與公民責任作為相互依存的兩個維度貫穿其中。

共和主義公民觀建基于城邦集體主義,崇尚公民平等參與公共事務,主張公民超越特殊的私立性生活和對個體利益的追逐,通過積極參與公共政治生活追求團體的公共善和公民德行,公民責任、公民參與、公民美德是共和主義公民意識的核心。共和主義公民意識發端于亞里士多德的智識傳統。亞里士多德認為,公民是平等享受政治權利的人,公民結成的政治團體即城邦。公民身份意味著對國家的職責和義務,積極參與城邦的公共政治生活不僅是一種榮耀,更是一種責任和美德,公共事務永遠優先于私人事務。在個人與城邦的關系上,許多理應屬于公民個人的事務,如婚姻、家庭、子女教育、文學、宗教、音樂等被賦予了政治意義,歸屬于城邦事物之中。斯多葛派的創始人芝諾將亞里士多德的公民觀傳給了古羅馬的思想家西塞羅。西塞羅繼承并發展了亞里士多德的公民觀,提出了“平等無差別”的公民原則,然而他的“平等無差別”卻有特殊的內涵指向,他強調,公民在財產擁有和能力稟賦方面在應然和實然上都是不平等的,平等主要是法律上的平等權利,這種權利的平等同樣必須建立在公民的身份地位和等級的前提基礎上,若不如此,平等就是不平等、正義就是非正義。顯而易見,西塞羅所主張的權利平等從根本上說是一種等級范疇內的權利平等。在當時的古羅馬社會中實際存在元老貴族、騎士和平民諸等級,各等級間的區分和政治地位的差別十分明顯。共和主義公民觀經過古羅馬和中世紀的傳播,在近代意大利、英國和法國獲得了普遍的發展。在馬基雅維利看來,只有積極獻身公共福祉的人才是一個良善的公民,是否具有良善品格的公民是一個國家能否維持軍事上的安全和共和形式的政府的關鍵。盧梭傳承了馬基雅維利的公民美德思想,他主張自由以美德為基石,教育對培養公民美德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古典共和主義公民觀在維護城邦的繁榮上曾發揮著高度聚合的作用,但是這種強調“群體的共識”的共和主義,是在私人生活貧乏、公共生活起支配地位的時代產物。它一方面“很難在幅員廣大、多民族、多地域差異的現代國家中得到實行。即使在有可能實行的情況下,這種共和也很容易被民粹政治所綁架,蛻變為集體意志為名的政治專制”徐賁:《自由市場和公民政治:從三種公民觀看兩種全球化》,愛思想網站,http://www.aisixiang.com/data/4766.html。;另一方面,這種強調“政治生活絕對優于純粹私人生活”,不從事政治的人即是“極不完整和發育不全的存在者”〔加拿大〕威爾·金里卡:《當代政治哲學》,劉莘譯,三聯書店,2004,第531頁。的觀點,隨著私人領域的擴展和私人生活的豐富,在現實中受到了越來越多的質疑。古典共和主義的積極公民觀最終被市民社會的自由主義的消極公民觀所取代。

自由主義公民觀立基于個人主義,崇尚私人領域免于強制的自由權利,強調公民的消極資格與契約式的低度義務,注重多元價值和制度規范。無論是古典自由主義(以約翰·密爾為首),抑或是新自由主義(以羅爾斯、德沃金為代表),乃至新古典自由主義(以諾齊克、哈耶克而聞名),優先考慮的都是公民的個體權利,主張維持一個不受政治權力干預的私人空間。在自由主義傳統中,公民責任或公民美德被淡化,公民個體權利意識成為自由主義公民意識的核心。許多自由主義者認為,只要通過推行市場化就可以自發實現公民責任意識的培育;即使沒有品性特別好的公民,也可以通過制約與平衡而使自由民主保持穩定,即使個體都醉心私利舍棄公共利益,一種私人利益也會制約另一種私人利益。〔加拿大〕威爾·吉姆利卡、威尼·諾曼:《公民的回歸——公民理論近作綜述》,毛興貴譯,劉擎校,載許紀霖主編《共和、社群與公民》,江蘇人民出版社,2004,第246~247頁。

就歷史發展來看,盡管自由主義和共和主義共同構成西方公民意識的主流,但是兩者的作用、地位及影響力差距甚遠。19世紀中葉以后,共和主義便日漸式微,許紀霖主編《共和、社群與公民》,江蘇人民出版社,2004,第4頁。自由主義卻始終保持著西方近代意識形態的主導地位。李強:《自由主義》,吉林出版集團有限責任公司,2007,第4頁。毋庸置疑,自由主義傳統通過弘揚和維護個體權利,激發了社會成員的主體自覺,促進了公民法律觀念、契約意識的普及,推動了社會公平理念的形成,引導了民主政治的發展和改善,但同時也造成了現代社會公民的原子化、社會關系的疏離和碎片化,以及私人生活的中心化、國家政治生活的邊緣化等問題。在對這些問題的思辨中,20世紀80年代,社群主義得以興起。

社群主義在許多觀點上與共和主義相聯系,如對公民義務的重視,對公民美德的關切,對公民政治參與的強調,對公共利益優先于個體權利的吁求,對國家在實現公共利益、培育公民美德上的作用的倚重,等等。因此,社群主義的公民意識也主要表現為一種責任意識。社群主義區別于共和主義之處在于以下三方面。第一,社群主義不但主張個體應該積極參與國家的政治生活,更強調對非政治性的公共領域的公共參與的重要意義。不但重申公民履行法定的義務的必要性,還要求公民勇于擔負所在社群的道德義務。第二,對于個體法定權利,社群主義并不排斥,只不過更注重集體(社群)權利的優先存在。社群主義者普遍認為,權利是由法律規定的關于人和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的制度安排,個人的正當行為一旦脫離了一定的法律規范或社會規則,就不能得到必要的保護,從而也無法轉變成不受他人干涉的權利。俞可平:《社群主義》,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5,第107頁。第三,社群主義意識到品行修養和自我約束對發展民主的價值,然而卻認為僅僅通過政治參與來培養公民德性是不充分的。社群主義的領軍人物沃爾澤指出,“使民主政治成為可能的文明品質只有在公民的團體網絡中才能習得”Walzer Michael, “The Civil Society Argument, ”in Chantal Mouffe(ed.), Dimensions of Radical Democracy, New York: Verso, 1992, p.104.。公民只有通過參與環保組織、生態社團、互助聯合會、慈善群體等自愿組織,才能學習和獲得共同責任感這種品性。

二 國內相關研究覽要

近代中國在“洋務運動”、“維新變法”、“辛亥革命”等社會運動的激發下,曾廣泛興起了“國民”問題的討論。梁啟超提出:“國民者,以國為人民公產之稱也。一國之民治一國之事,定一國之法,謀一國之利,捍一國之患,其民不可得而侮,其國不可得而亡,是之謂國民。”轉引自張錫勤《中國20世紀初“國民”問題討論述評》,《求是學刊》1994年第1期。由此,“國民”一詞被普遍運用。沃格爾(Joshu A. Fogel)、扎羅(Peter G. Zarrow)認為:“新詞 ‘國民’(Guomin)實際上起到了從 ‘一國之民’(a national)到完整意義上的 ‘公民’(a full-fledged citizen)的過渡作用。”Joshua A. Fogel and Peter G. Zarrow(eds.), Imagining the People: Chinese Intellectuals and the Concept of Citizenship, 1890-1920, Armonk, N. Y. : M. E. Sharpe, 1997, p.18.之后,一些先進的知識分子提出公民權利的天賦性,公民有立法權、平等權、不受人卑屈之權,義務必須建立在權利的基礎上,“這些認識所使用的概念和價值標準與傳統的臣民觀念截然不同,意味著一種嶄新的公民觀念已經沖破傳統觀念的藩籬,開始向人們的意識滲入。”劉澤華:《論從臣民意識向公民意識的轉變》,《天津社會科學》1991年第4期。一些有識之士還提出了教育國民的種種途徑。孫中山曾經在訓政時期嘗試開展了國民性教育,還通過對國民的“心理建設”,以及增進國民對民主價值的了解運用,來提升公民的主體意識。“五四”啟蒙運動改造國民性的文化批判和倫理革命,更是以“個體本位、獨立人格、權利觀念、功利取向、法律意識、契約精神、科學理性”高力克:《五四倫理革命與公民精神》,《浙江社會科學》1999年第3期。為基本內容,以塑造現代民主社會的公民人格為中心目標。但是,我國近代公民意識的理論探索和實踐嘗試,終究只是處于外來強勢文化威壓下的效仿和回應,缺少對我國特殊歷史、國情、背景、文化的理性反思,因而對國民性改造的有效性乏善可陳。

新中國成立后,盡管1954年制定的第一部社會主義憲法就確立了公民的法律地位,但由于特定的歷史原因,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我國憲法賦予公民的權利沒有完全得到應有的保障,“公民”一詞缺少應有的地位,更談不上對公民意識倡導和研究了。直到十一屆三中全會后,隨著改革開放順利推進和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蓬勃發展,這種現象才有了明顯的改觀,公民意識作為現代社會意識的重要支柱,逐漸成為學界廣泛關注和深入研究的一個重要領域。

(一)我國公民意識研究的“三次浪潮”

以“公民意識”為篇名,通過中國知網(CNKI)精確搜索,1978~2015年在學術期刊上發表的論文共2234篇,最早的是發表在《政法論壇》1985年第2期的謝邦宇的《論我國社會主義的公民意識》。論文數量呈階段性上升趨勢,20世紀80年代共36篇,90年代共171篇,2000年至2010年共1084篇,2011年至2015年近5年共943篇。以改革開放為起點,從關鍵時間點的分布來看,我國學界對公民意識的研究前后涌動著三次浪潮。一是20世紀80年代中期,時值我國修憲,從法學角度開展公民意識的研究契合了當時大力推進法制建設進程的時代需求,內容主要停留在社會主義公民意識與社會主義法律意識關系的探討上。學者分歧大致如下:有的認為“社會主義公民意識是社會主義法律意識的核心”王本浩:《論社會主義公民意識的基本特征》,《遼寧大學學報》1988年第4期。;有的認為社會主義公民意識與社會主義憲法意識在本質上是一致的,憲法意識是公民意識的核心;王軍:《簡論社會主義公民意識與憲法意識》,《東岳論叢》1987年第3期。有的則認為社會主義法律意識是社會主義公民意識的有機組成部分,公民意識包括法律意識、民主意識、權利義務意識、愛國意識等。嵇明:《論強化公民意識》,《齊齊哈爾社會科學》1988年第1期。二是2001年正值我國《公民道德建設實施綱要》頒布實施,部分學人將對公民意識的研究轉換到公民道德建設的視角。其中金生鈜的觀點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他認為:公民意識其實是在社會良好的公共生活和公共秩序中養成的公民品質,這種品質就是公民個人的道德。金生鈜:《論公民道德教育》,《職教通訊》2002年第3期。三是2007年“加強公民意識”第一次被明確寫進黨的十七大報告,十七大結束后,關于如何加強公民意識的研究成為政治學、倫理學、社會學等多個學科關注的熱點,公民意識的相關論文大量涌現,達到了1558篇,占總篇數的69.74%。

(二)當代我國公民意識研究中的主要觀點

國內對公民意識的研究起步較晚,隨著該題域研究的逐步深化,相關成果也漸漸充實起來。我國學界公民意識研究主要沿著三條路徑推進:一是梳理和反思我國近代出現的公民意識及思想,二是評介國外學者相關理論資源和經驗,三是不斷演繹與發展了中國現代化進程中公民意識研究的問題域。三者齊頭并進,成果豐碩,相關研究大致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探討中國公民意識發展的歷史階段及其特征,深入闡釋中國獨特的歷史文化傳統對公民意識產生和發展的障礙性影響。對孕育階段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清末民初和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這兩個時期,有關內容的研究主要表現在《清末國民意識與參政意識研究》《告別臣民的嘗試——清末民初的公民意識與公民行為》《社會主義公民意識》《公民意識概論》梁景和:《清末國民意識與參政意識研究》,湖南教育出版社,1999;陳永森:《告別臣民的嘗試——清末民初的公民意識與公民行為》,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4;黃稻主編《社會主義公民意識》,遼寧大學出版社,1987;李龍主編、方云寶等撰《公民意識概論》,武漢大學出版社,1991。等著述中。我國長期的封建專制統治,培育了與之相適應的臣民意識,儒學中的消極因素阻礙了公民領域的獨立和形成,國民罕有系統的民主訓練,缺乏人文精神的熏陶,啟蒙范圍狹窄,啟蒙思想流于淺表,在長期的歷史過程中公民意識無法破土生成。新中國成立后我國社會主義公民意識的發展屢經坎坷和反復:萌芽階段,以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的制定和頒布為標志;產生階段,以1954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的制定和頒布為標志;曲折階段,指1956~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前這段時期;蓬勃發展階段,以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為新的起點,以1982年憲法的頒布和實施為標志。

第二,公民意識的基礎理論研究,主要集中探討公民意識的概念、內涵、結構、要素、功能和價值等。由于不同學科切入的視角不一,理解的差異頗大。馬長山提出,公民意識是人類自由自主活動內在精神的自覺反映和要求,“合理性意識”、“合法性意識”和“積極守法精神”是其中的重要支撐。導引功能、耦合功能、反思功能是公民意識在法治進程中的主要功能。馬長山:《公民意識:中國法治進程的內驅力》,《法學研究》1996年第6期。朱學勤從公民在政府生活和社會生活中的行為對比進行界定,指出公民意識是近代憲政的產物,它有兩層含義,當民眾直接面對政府權力運作時,它是民眾對于這一權力公共性質的認可和監督;當民眾側身面對公共領域時,它是對公共利益的自覺維護與積極參與。朱學勤:《公民意識:中國的困難與曲折》,愛思想網站,http://www.aisixiang.com/data/25500.html。童懷宇則認為,主人翁意識是公民意識的本質內容,權利意識、義務意識、平等觀念和法治觀念同公民身份的本質內容和本質屬性緊密相關,直接反映了公民在國家和社會中的地位,因而是公民意識中最重要、最基本的構成要素。童懷宇:《論公民和公民意識》,《唯實》2000年第3期。

第三,評介國外公民意識的培育經驗。一些發達資本主義國家在公民意識養成和培育方面有深厚的傳統和成熟的經驗,值得我國吸收和借鑒。但是,目前關于公民意識中外比較借鑒的文章并不多見。法國、美國、英國、新加坡由于其獨特的公民意識培育理念和培育方式而備受關注。法國是近代實施公民教育較早的國家之一,1791年頒布的《塔萊朗法案》就將學校公民素質教育提上日程。法國的公民意識培育的內容主要包含民主自由意識、法律意識和國家認同意識。吳軍民、齊耀銘:《法國青少年的公民意識與公民教育》,《北京觀察》2002年第12期。高峰對美國的公民意識發展歷程進行整理,提出西方政治社會化的經驗值得我國在公民意識的培育中應用借鑒。高峰:《美國人公民意識的演進》,《首都師范大學學報》1999年第3期。英國正式提出公民教育的時間雖短,但因其公民意識培育中視野開闊,關注多元社會中公民的身份意識的養成,重視協調個人與社會的關系,開發了“歐洲公民”教育等特色課程,而引起學界的研究興趣。鄭可君:《國外如何培養小公民——八國公民教育特色概覽》,《中國社會科學報》2010年11月2日。新加坡的公民意識培育從小做起,倡導“個人行動、社會責任和效忠國家”,建立強烈的國民身份認同意識,既明顯具有東方式的重視道德教育的特點,以儒家倫理價值追求為基本精神,同時又汲取西方的科學理性精神以及其他民族的精神氣質,對于當代中國培育怎樣的公民意識、如何培育公民意識具有積極的借鑒意義。《新加坡:從小培養公民意識》,《思想·理論·教育月刊》2005年第2期。

第四,研究當前中國公民意識的現狀和原因,嘗試提出中國公民意識培養的途徑,論說中國公民意識教育中應秉持的理念、方法。絕大多數學者認為,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公民的權利和義務意識雖然有了歷史性的進步,但是整體發展水平還比較落后。公民意識缺乏主要表現在權利義務觀念淡薄、民主意識差、法律觀念不強,公德意識雖不斷增強,但存在“知行脫節”現象。深究其原因是多方面的,概括起來主要是:我國傳統體制及在此基礎上形成的傳統文化的制約;現階段我國經濟政治體制的不完善,經濟轉軌、政治轉型過程中滋生了一些不良因素的影響;公民教育體系不完善,沒有給予公民意識培育以應有的地位等。關于我國公民意識培育的路徑,學者的意見基本體現在教育與實踐中養成兩個方面,學校公民教育是公民意識培育中最根本也最重要的環節;社會生活各領域的健全是培育良好公民意識的環境和質料,要通過發展市場領域,加強民主和法治建設,培育公共領域,正確劃定國家和社會范疇,大力培植公民社會,使公民在民主參與和自治的社會實踐中成長出公民意識。李龍和周剛志認為,可以從微觀和宏觀兩個層次來探討公民意識的培育問題。李龍、周剛志:《論公民意識的法治價值》,《浙江社會科學》2001年第1期。這種從宏觀角度將公民意識納入意識形態建構工程的觀點值得人們進行更深入的探討。

第五,特定群體公民意識問題研究。學生特別是大學生是學界關注最集中、最長久、最深入的群體,對其的研究已經從意義研究轉向價值研究,從現象研究轉向歸因研究,從問題研究轉向對策研究,魯延安:《我國當代大學生公民意識教育研究綜述》,《安康師專學報》2006年第5期。在基礎理論和應用理論研究上均有很大突破,故而成果也最豐盈、最充沛。而對其他群體的研究尚處在起步階段,特別是農民工群體和農民工的問題,已經成為我國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和城市化進程推動中的關鍵性問題,學者對這類群體的調查、研究和思考關注度還尚付闕如。

第六,特殊場域的公民意識問題及培育研究。特別是網絡公民意識的培育問題初露端倪。在《麥克盧漢精粹》一書中,加拿大學者麥克盧漢指出,“生存似乎要依賴把意識延伸為一種環境。由于電腦的問世,意識的延伸已經開始”〔加拿大〕埃里克·麥克盧漢、弗蘭克·秦格龍編《麥克盧漢精粹》,何道寬譯,南京大學出版社,2000,第444頁。。國內關于網絡與公民意識的研究有論文十余篇,李貴成:《論網絡社會與網絡公民意識的培育》,《湖北行政學院學報》2010年第6期;曾漢君:《網絡傳媒與青年公民意識》,《當代青年研究》2010年第5期;朱彩霞:《網絡——中國公民意識崛起的動力》,《理論導刊》2009年第12期;黃元章:《試論網絡論壇對公民意識培養的影響》,《中山大學研究生學刊》2009年第2期;張言斐:《淺析互聯網對我國公民意識發展的促進作用》,《法制與社會》2009年第23期;等等。目前還沒有看到相關的著作。在內容上主要圍繞網絡對公民意識形成和發展的功能和作用進行表層描述,對兩者間的互動關系、網絡發展與公民意識發展中的協調與偏差、問題及化解、動力與機制等,還缺乏深層次的理論闡析和實踐論證。

(三)當前我國公民意識研究的向度

學術界的前期研究為本書寫作提供了有益的理論指導和借鑒,但目前對公民意識的探究尚存在一些缺失及疏漏,仍然存在廣闊的發展空間。

第一,在公民意識的共性研究的前提下,更要凸顯中國特色與當代問題意識。雖然目前能找到的關于公民意識的研究文獻并不少,大致都涉及公民意識的含義、作用、特點、結構等,但是所述觀點中重復性的內容比較多,論域大同小異。對公民、公民意識、社會主義公民意識等基本概念歧義甚多,缺乏有普遍說服力的、清晰明確的厘定,沒有從更深的層次上對社會主義公民意識的本質進行挖掘,對馬克思主義與公民意識之間的內在關系問題缺乏思考,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相關著述沒有得到很好的梳理和實踐運用。同時,公民意識是與資本主義的民族國家、憲政制度相伴而生的,遍及正義、秩序,國家、民族,制度、體制,政黨、組織,憲政、民主、法治、人權等一系列重大社會政治問題,對于當代公民意識研究的問題域急需在廣度和深度上進一步拓展。

第二,公民意識的研究不僅要思考社會變遷向公民意識提出的要求,而且還要研究社會對公民意識的培育應該承擔什么責任。研究者總是在強調社會變遷與發展需要怎樣的公民意識,公民意識的培育如何對此作出回應,因此,在對時代挑戰和社會需求的被動式應答中,公民意識培育的價值與角色縮減為只是為社會服務。這種對社會亦步亦趨的心態,帶來的結果是很少考慮:公民意識的培育對社會變遷有什么影響?公民意識的培育如何主動介入到社會變遷與發展的進程中去?社會如何為公民意識培育提供更好的服務?公民意識的發展與社會變遷是雙向互動的關系,任何單向式、割裂式的思考,都難以窺其全貌。

第三,在研究中國傳統政治文化的消極影響的同時,更要關注傳統資源的價值,尋找我國公民意識的發展根基和脈絡。傳統文化影響著中國的社會結構,塑造著中國人的政治品格,并對現代化進程產生不同程度的正負面影響,客觀公正地審視和評價傳統文化及其影響,對當下公民意識塑造具有至關重要的作用。傳統文化畢竟是特定歷史時代的產物,它得以形成的條件決定了其中既有精華也有糟粕,以“民粹主義”心態來固守傳統文化是徒勞的,但我們對待傳統文化不能一味地批判。我們要實現優秀文化傳統與現代公民意識的對接,以歷史發展的視角和科學分析的態度,把優秀傳統文化中具有的普遍意義的內涵與今天的社會實踐相結合,使其成為人們現實的價值觀念、思維方式和行為規范的組成部分,達到古為今用的目的。

第四,在對國外公民意識的經驗展開評述的基礎上,更要對“洋為中用”的適用條件、切入點進行深刻分析。一方面,公民意識具有普遍性,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的國度蘊含有相同的元素,對于國際資源應該加以吸收和借鑒。另一方面,公民意識又是歷史的、具體的,在不同歷史時期、不同的國家有自己的特殊內容和要求。因此,對國外公民意識培育經驗的借鑒不能脫離微觀實證細致入微的考察,洋為中用必須審慎思考其與中國本土條件的適應性,找準精確剖析其與中國國情的契合點。我們對于公民意識的比較研究還比較淺顯,缺乏微觀細致的挖掘,研究中的思路大多趨于平面化、表層化,對一些國家的先進經驗的介紹沒有追溯到根上,讓人“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缺乏充分的說服力。對于公民意識中涵括的具有普遍性價值的要素是什么、在尚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中國如何根植等一類問題還沒有做出很好的解答。

第五,在以學校為主體的公民意識教育的體系研究中,更要體現多方力量系統整合,以實踐為向度的研究視界。我國相對成熟、富有成效的公民意識培育模式還未成形,密切配合、有機銜接的整體學校公民意識培養體系尚在探索,終身性公民意識教育體系遠未形成,對公民民主實踐的設計、引導以及公民文化的培育還沒有明晰的思路。公民意識培育是一個巨大的社會系統工程,這些問題的存在必然影響到我國公民意識培育的實踐,亟待學界作進一步的深入探索。

第六,在公民意識的單學科研究的基礎上,更要加強對公民意識的多學科綜合研究。學者運用政治學方法、法學方法、社會學方法、文化學方法甚至教育學方法等來關照公民意識,據此我們了解到了公民意識的政治性質、法學性質、社會性質、文化性質和教育性質等。雖然這是必要的,甚至是可貴的,但是,在公民意識與相關學科概念之間聯系的研究上,僅僅停留在論述兩者之間的互動關系層面,對于如何借鑒多學科的研究范式、理論觀點、學術內容來豐富和深化公民意識研究,成果還不多見。不僅如此,由于各學科的立場和語境的不同,對公民意識的理解難免各執一端,對公民意識的培育必定喪失其整體性。因而,公民意識研究要在多學科綜合的基礎上,從總體上來加強理解和把握,以彌補公民意識研究的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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