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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1943年11月21日晨7時半,蔣中正(字介石)的座機降落在埃及開羅機場。[1]這是自有民國以來,他首次以“四大國”領袖之一的身份,走向世界。37年前,年近弱冠的蔣志清首次踏出國門,去的是日本,讀的是軍校,從此振武強兵成為其終身信條;20年前,已屆而立的蔣中正再次踏出國門,去的卻是蘇俄,考察的是黨務,盡管深受革命的洗禮,他日后也慢慢認清了“赤色帝國主義”的本質;10年前,不惑的蔣委員長與德國希特勒(Adolf Hitler)元首關系火熱,他憑借日耳曼重新崛起的軍事實力蕩滌了贛閩的赤色政權,驅逐他日后的競爭對手們奔走偏遠;5年前,蔣總裁的強國之夢終于被他昔年所崇尚的日本軍隊撕得支離破碎;3年前,他的副總裁、政敵汪兆銘(號精衛)在日軍控制下的南京自立了門戶;3個月前,蔣主席通過修改國民政府組織法強化了個人權力,而成為名正言順的國家元首。作為一個革命的民族主義者,蔣深切地知道自己萬里之外的祖國和腳下埃及的這方土地,有著諸多相似之處:雖同屬文明古國,然因實力羸弱,屢遭外人百般凌辱。今中國歷6年抗戰,山河破碎,但他竭力爭取與“盟邦”地位相稱的權利,“大國”的頭銜對他而言與其說是至上榮耀,毋寧說是巨大諷刺。而作為一個傳統的軍國主義者,他高舉孫文(又名中山)的主義和遺教,以軍人治國、武力優先,痛恨黨徒的自私無能以及國民的愚昧無知。但“領袖即國家”、“本黨即國家”,蔣欲以一己之意志為舉國之準則,以自我之道德為全民之典范。他秉性多疑而優柔寡斷,剛愎自用而患得患失。他敵視任何黨外異己的存在,無視自由與人權,封閉了改革之多途。他懷抱19世紀之常識來治理20世紀充滿外憂內患之中國,舉國命運都要在他的耳順之年上來一個了斷。等待著他的,將是更多的無奈和彷徨。

安頓好之后,蔣中正分別拜會了陸續趕來的英國首相丘吉爾(Winston S.Churchill)和美國總統羅斯福(Franklin D.Roosevelt)。由于“日將落”帝國根深蒂固的種族主義思想,蔣中正對丘吉爾無甚好感,他送了八個字“狹隘浮滑自私頑固”。[2]蔣此行目的原本就在于另一位坐在輪椅上卻已讓民主黨把持白宮長達11年的強人總統。然而,總統此時62歲,身體狀況極差。[3]他信賴的戰時內閣成員主要有國務卿赫爾(Cordell Hull,73歲)、作戰部長史汀生(Henry L.Stimson,77歲)、海軍部長諾克斯(William Frank Knox,70歲)等,甚至還可以包括參謀總長李海(William D.Leahy,69歲)、陸軍參謀總長馬歇爾(George C.Marshall,64歲)、海軍軍令部長金(Ernest J.King,66歲)、陸軍航空兵總司令阿諾德(Henry H.Arnold,58歲)。可以說這個年輕的國度也是被一群老人統治著。

中國自1942年以來,主要依靠美國的援助支撐至今。更早之前,大力援助國民政府的是“赤色帝國主義”蘇聯,然而經新疆的陸上交通線在蘇德戰爭爆發不久就中斷了。隨著1942年春天緬甸被日軍占領,中國對外的海陸交通幾乎斷絕。唯一脆弱的補給線,是由美國東海岸將物資裝船行駛1.2萬海里(當時一艘貨輪一年至多往返4次)到達印度半島西岸的孟買和卡拉奇,通過軌距寬窄各異的鐵路系統運至印度東北的阿薩姆,從那里飛躍地球屋脊的喜馬拉雅山脈實施“駝峰”空運,到達云南昆明,再運至各基地。通過這條艱險而低效的補給線,每月僅有4000噸的物資可以成功運入中國;直到1943年底,在蔣中正的一再要求下,每月才增加到1萬噸左右。[4]美國在亞太地區的軍事投入只占全球開支中很小的比重。中國更一直是供應鏈條的最末端。[5]此時距離中國全面抗戰已是2300余晝夜。國民政府毫無疑問起著主要的對日牽制作用。年軍費開支在1000億元法幣(按黑市1∶200的美元/法幣比價,約合5億美元)以上,國統區物價飛漲、通脹嚴重。[6]河南大災之后,餓殍遍野,駐守其間的第一戰區蔣鼎文、湯恩伯部40萬大軍更加重了農民的負擔。[7]甘肅、寧夏、四川和貴州等地復又爆發了抗稅沖突。[8]洞庭湖要沖常德在日軍猛攻下已是危在旦夕。蔣本人的估計是“無論軍事與經濟危局,決不能支持至半年之久”。[9]羅斯福雖然派來了馬歇爾上將的親信史迪威(Joseph W.Stilwell)中將作為美軍中緬印戰區(CBI)司令,但由于史同時兼任蔣中正的參謀長,兩人因為中國軍隊的指揮權和租借物資的控制權問題漸生齟齬。而中國戰場的形勢始終與歐洲戰場乃至太平洋戰場相左:當其他地方盟軍節節勝利的時候,中國很可能會在第二天即行崩潰。

關于史迪威與陳納德(Claire Chennault)之間的矛盾,多有述及。陳納德是個強悍的得克薩斯軍人,他因耳聾于1937年由美國陸軍航空隊以上尉銜退役,經私人介紹來華被蔣氏夫婦聘為中國航空委員會(國民黨空軍前身)調查員,于1941年成立美國志愿航空隊(即“飛虎隊”),創制出對日空軍的有效打法,從而以數量有限的P-40戰斗機立下赫赫戰功,被正式納入美軍第十航空隊戰斗序列。由此可見,與史迪威以馬歇爾為后臺的陸軍背景相比,陳納德依靠的只能是看好空軍發展前景的中國元首蔣中正。1943年春,陳納德和史迪威在華盛頓進行了一場陸軍和空軍之間爭奪戰略優先權的辯論,羅斯福總統也顯然對陳納德提出的投資少而回報高的空軍計劃大感興趣。同時為了安撫蔣,羅斯福破格提拔陳納德為美國第十四航空隊司令,并陸續增加了“駝峰”空運的噸位以及其中供給“飛虎隊”的份額。[10]

關于史迪威和蔣中正之間的過節,眾說紛紜。史迪威和馬歇爾都是《辛丑條約》之后駐過天津的美軍舊人,貌似與中國頗有淵源。史蔣矛盾究其原因,美國人指責蔣獨裁、自私、無能,中國人指責史乖戾、陰險、無能。[11]歸根結底,兩人的矛盾是兩國政治和文化的矛盾所引起的。在政治制度上,民主黨執政的白宮迫于四年一屆的競選壓力,重視短期目標的達成,而國民黨執政的重慶對民訓政,尚無選舉壓力,更注重在抗日之外,徹底消滅國內的武裝反對派。再加上美國由于堅持歐洲第一的原則,又往往犧牲掉遠東的利益。因此雙方一旦共事,沖突在所難免。不幸的是,這一沖突構成了此后國民黨與華盛頓關系的主線。

有不少人也曾經談論過美國總統羅斯福對中國乃至中國人的看法。可以肯定的是,他并非那么重視中國。羅斯福的對華認識基本還停留在19世紀。羅斯福從未到過東方,更不了解中國。他所喜談論的都是祖父輩的舊事,借以顯示自己對中國事務的發言權,并掩飾其東方知識的嚴重不足。[12]這也是為什么他一接觸到即將赴華的美國人,就鼓勵其向自己直接報告所見所聞。他告訴左派作家斯諾(Edger Snow)說“必須對東方人有信心,他們有自治的能力”;他多次提及不要把蔣中正當作“摩洛哥蘇丹”(Sultan of Morocco)或者“蠻族頭領”(barbarian chieftain)。然而,這也恰恰暗示他正在努力克服自己的這種傾向。羅斯福憑借對東方的想象力,認為幅員遼闊的中國在戰后可以同化日本。[13]對美國改造中國這一點,羅斯福有著不甚可靠的自信。這種自信是隱約建立在美國強大的實力和白人的優越感之上的。史迪威的政治顧問戴維斯(John P.Davies,Jr.)曾如此評價羅斯福的這種天真樂觀:“他們[羅斯福和霍普金斯]以中國的戈登、華爾來看待[讓一個外國人指揮中國軍隊]這碼事”。[14]羅斯福與丘吉爾相比,好處在于他反對殖民主義,然而二人又都是強權政治的擁躉。羅斯福積極干涉中國,但派來的人卻往往不敷之用,例如拉鐵摩爾(Owen Lattimore)、居里(Lauchlin Currie)、華萊士(Henry A.Wallace)、赫爾利(Patrick J.Hurley)、納爾遜(Donald M.Nelson)等,不一而足。

后來的事實表明,白宮并不相信中國人。盡管戰略上,它力圖把中國裝點成“四大國”之一,但是作為盟軍核心決策機構的聯合參謀部卻拒絕中國人參加。它必須重視蘇聯,卻可以怠慢中國。對蔣中正,它就美英于緬甸的戰略部署進行了隱瞞,就蘇聯將對日作戰進行了隱瞞,就同意蘇聯在中國東北享有優越利益進行了隱瞞,理由是“出于安全考慮”而中國人會泄密。[15]更不消說原子彈研發和轟炸這樣的機密。斯大林有其強大的諜報系統可以偵知內幕,羅斯福的后繼者杜魯門(Harry S.Truman)在德黑蘭也及時通報了新式武器試驗成功,唯獨蔣對這些情報兩眼一抹黑,以致日本突然投降時慌了手腳。這些在后面的章節里,將會詳加敘述。

回到眼前。23日晚7時半,蔣中正應羅斯福的邀請,來到位于開羅西郊的美國大使官邸赴宴,從這里可以遠眺著名的胡夫大金字塔。餐后,兩人進行了第一次私下長談。羅斯福的摯友、親蘇的霍普金斯(Harry L.Hopkins)在側,當然,由麻省衛斯理學院畢業的蔣夫人宋美齡充當翻譯。沒有談話記錄,兩位元首留下了各自不同版本的記載。

從蔣中正的敘述來看,他完全被羅斯福的魅力征服而贊不絕口。他很快就發現這位健康狀況欠佳的美國總統頗具親和力,更重要的是,彼此對戰后安排達成了不少共識,包括日本未來之國體、日本對華賠償、新疆投資、朝鮮獨立、安南(越南)問題等。羅斯福甚至堅持戰后盟國對日占領應“由中國為主體”。蔣盛贊美國的對蘇政策,羅斯福則表示東北、臺灣和澎湖應為中國領土,臺灣和澎湖戰后可以歸還中國。兩人“直談至深夜十一時后告辭,尚未談完,相約明日續談”。[16]

與之恰恰相反,羅斯福則對這位國民政府的統帥卻印象欠佳。當他的兒子于次日晨詢問觀感時,羅斯福聳聳肩,隨后說道“[蔣]知道他要什么,也知道他不可兼得”。接著,羅斯福說了一句后來為不少人引來證明其對蔣正面印象的話,所謂“一席之對談,勝于聯合參謀團四小時之會議”。可是在兒子的繼續追問下,羅斯福道出了其中原委。他說:

蔣的軍隊現在根本沒有打仗,即便白紙黑字的報告上寫得煞有介事。他聲辯自己的軍隊未經訓練、沒有裝備,可以理解。但是這并不能解釋他為何一直全力阻止史迪威來訓練中國的軍隊,而且也不能解釋他為何將成千上萬的精銳部隊集結在西北——放在紅色中國的邊界上。

他對蔣表現出來的善意只是因為一時找不到其他的替代者。羅斯福又談道:“我已經告訴他,[蔣的政府]并非如觀念上理應的那樣是一個現代民主政體。我還跟他說,只要仗還在打,他就不得不與延安的共產黨結成聯合政府。他同意了。有條件地同意了。”(強調為原文所有)這是國共聯合政府的構想第一次被提出,而且是由美國總統本人。蔣中正的條件總結起來是兩個,一是美國“保證蘇聯同意尊重中國在東北的邊界”,二是美國“支持他主張英國和其他國家于香港、上海和廣州不再享有帝國特權”。“當聽到委員長答應在實行選舉之前就邀請共產黨加入國民政府,我特別高興”,羅斯福自信地說道:“事實上,就他來說,他唯一希望我們能夠竭誠做到的就是當日本屈膝投降的時候,我們確保英國軍艦不會駛進中國的港口。唯獨美國的軍艦。對此,我已作個人擔保”。[17]

蔣中正在開羅與羅斯福進行了六七次會談,討論了緬甸兩棲作戰的必要性。這本是盟軍在太平洋地區進入反攻之后的基本共識,也是蔣中正和史迪威難得的共識,即打通緬甸補給線并在中國東南海岸線上會師。1943年初的英美首腦卡薩布蘭卡會議上,羅斯福以在意大利南部登陸為條件換取了丘吉爾增加對緬甸戰場投入的表態。然而,由于英國的不斷抵制和食言,第二次緬甸戰役一拖再拖,實施規模也不斷縮水,到了年末的開羅會議就只局限于緬甸北部。羅斯福一再保證促使英國盡早實行緬甸登陸作戰。另外,蔣夫人宋美齡報告說羅斯福基本答應給中國10億美元的貸款,以解決中國因戰爭而惡化的通貨膨脹問題。蔣中正對羅斯福的態度不但滿意而且感激。11月28日,蔣懷著愉悅的心情登機返國,他認為開羅會議是其“革命事業”的“重要成就”,是“中國外交史上空前之勝利”。[18]在歸國途中,蔣還順道印度東北藍伽視察了史迪威訓練的X部隊——國民革命軍新編第一軍(新一軍),并會見時任軍長、黃埔一期鄭洞國。然而,他的好心情很快就被嚴峻的國內形勢、羅斯福的食言和史迪威的挑釁徹底沖散,變得蕩然無存。

羅斯福也于11月27日飛抵近東的另一個文明古國——伊朗,去和本書的另一個重量級人物蘇聯總理斯大林(Иoсиф В.Стaлин)會面,主要討論在法國北部開辟歐洲第二戰場(Overlord霸王行動)的實施。斯大林和丘吉爾就意大利戰役的必要性問題有著很大分歧,因為地中海作戰會牽制英軍將原本有限的登陸艇及時調往北大西洋。11月30日,是英國首相的69歲生日,這一天他得到了最好的生日禮物。在午餐前,丘吉爾私下約談斯大林,暗示他問題的關鍵就在倒霉的緬甸戰場,如果不是美國人遷就中國人而實施緬甸戰役的話,英國就能及時滿足意大利和法國兩個戰場的需求。這時候,斯大林突然宣布蘇聯將在德國投降之后轉向對日作戰。[19]在稍后用餐的時候,丘吉爾不斷向斯大林示好,斯大林繼而暗示將在對日作戰之后對中國有所要求。羅斯福隨即表示可以把大連作為自由港,還代替蔣中正表了態。斯大林更暗示蘇聯還想要旅順作為軍港。羅斯福沒有接話。丘吉爾和斯大林一唱一和地鼓動:世界的管理權必須集中在強國手中,也就是英、蘇、美三個國家。[20]然而,斯大林對美國最近要求使用蘇聯空軍基地和軍港的提議沒有回應。

德黑蘭會議持續6天后結束,羅斯福和丘吉爾飛回開羅。此時,丘吉爾已有充分的理由來說服羅斯福放棄對蔣的承諾:既然斯大林自告奮勇地要對日作戰,整個戰略形勢將隨之改變,無須再在中國建空軍基地,美國可以經由阿拉斯加使用蘇聯濱海現成的基地,進而轟炸日本本土的工業中心。[21]還有什么可說的呢,羅斯福致電蔣中正,建議緬甸戰役延期至1944年11月。

12月6日午后,總統就在幾天前對蔣委員長做出許諾來年春天即開始緬甸兩棲作戰的同一房間里,再次召見了他的將軍史迪威,目的卻是讓他去收回這個許諾。談話主要在總統、史迪威及戴維斯間展開,霍普金斯因為生病只在談話中略坐了一會兒。根據史迪威的私人筆記,羅斯福先是東拉西扯了其祖父在中國經商的歷史,被他拉回現實,繼而表示美國不大可能向中國提供10億美元的貸款。總統說:“我告訴過他們[蔣夫婦]要獲得國會的同意還有難度。現在,我可不是一個金融專家(!!)”并提議以5000萬或1億美金收購中國黑市流通的法幣來抑制通貨膨脹。接著,當戴維斯從旁提及中國人無法打開交通線的后果時,羅斯福轉向史迪威:“你認為蔣還能撐多久?”

史迪威:形勢嚴峻,5月份的攻擊再來一次就可能摧毀他。

羅斯福:好吧,那么我們應該找另外一個人或一群人,來繼續下去。

史迪威:他們很可能會來找我們。

羅斯福:對。他們會送上門來。他們真的喜歡我們,還有,別說出去,他們不喜歡英國人。現在,我們與英國人在那兒的目標并不一致。舉例而言,香港。現在,我打算讓香港成為自由港:對所有的國家——全世界——商貿自由!但首先要在那兒插上中國旗,接著蔣在第二天就可以做出重要姿態,讓它成為自由港。就這么辦!大連也一樣!我確信蔣會樂于讓那兒也成為自由港的,而貨物可以經由西伯利亞進入內陸——沒有關稅檢查。

戴維斯:您認為是什么促使那些俄國人做出高尚姿態,同意中國擁有滿洲?

羅斯福:這個,我想他們認為得到的已經足夠了,事實如此。你可以往西伯利亞再遷入1億人口。斯大林不想要更多的土地了。他占有已足。他在朝鮮和印度支那[問題]上贊同我。我們應該會組成委員會代管這些國家25年左右,直到我們讓他們自力更生。就像菲律賓。我直白地問過蔣,他會否想要印度支那,他說“絕不!”就像這樣——“絕不”。

史迪威:蔣在向他的人民解釋盟軍無法打通緬甸時會有困難。

羅斯福:是啊。是啊。但如果我們不執行這一行動,我們可以增加飛越駝峰的噸位。對,我們可以用這個方式將更多物資輸入中國。[22]

隨后,羅斯福又談了一些中國需要“大量”美國援助的話,隱約地表達出他對國民政府索要無度的不滿。而國民政府的美籍經濟顧問楊格(Arthur N.Young)卻也不無同情地批評華盛頓目光短淺:“[蔣]疲憊不堪而憂心忡忡,他難以理解為何中國率先抵抗侵略并做出了重大犧牲,卻如此不被重視。部分來說,這個[10億美元貸款]計劃是著眼于中國戰后需要而提出的”。[23]

戴維斯的日記同樣留下了這次會談的記錄,內容與上述基本一致,只不過羅斯福要讓香港插上的旗幟換成了米字旗,然后輪到丘吉爾來做姿態,接著是自由港;換成是戴維斯直接詢問總統:“如果蔣政權倒臺了,我們應做什么”。總統先生毫不猶豫地說:“立第二個人(build up the next man)。”[24]

這里之所以要花許多筆墨來引述此次對話,是因為里面包含了羅斯福本人對蔣中正、中國政治以及戰后國際和平與合作的基本態度。在他的未來構想中,美國與蘇聯可以通過合作的方式來主宰世界,沒落的大英帝國會聽美國的,而落后的中國更要依賴美國的支援,蔣不過是戰略棋局上的一枚棋子罷了,必要的時候可以更換。毫無疑問,在主權和民族主義者看來,美國無禮而粗暴。事實上,羅斯福乃至杜魯門執政前期也都是這樣做的,他們積極鼓動著那些可以替代蔣中正的中國人,當然也包括共產黨在內。且不說像史迪威、馬歇爾這樣的職業軍人做何感想,這次對話對戴維斯、謝偉思(John S.Service)、范宣德(John C.Vincent)、艾奇遜(Dean Acheson)等外交官所產生的影響則往往被簡單忽略。艾奇遜在六年后成為輔佐杜魯門的強勢國務卿,并于國共內戰的白熱階段,發表白皮書為美國對華政策的失敗辯解,仍舊贊成戴維斯等提出的“須減少與國民黨往來而開始與共產黨合作”的建議,伺機承認中共政權。[25]要說起來,這始作俑者竟是羅斯福總統。因此本書自始至終,都包含著一個美國政府找人替換蔣中正的故事。

然而當我們在21世紀回顧歷史的時候,發現其后發生的事統統走向了這個版本的反面,蔣中正換成了毛澤東,中國倒向了蘇聯,美蘇聯合主宰世界變成了美蘇對峙。

0因此,羅斯福對斯大林的基本判斷是錯誤的。民選總統的義務當然是要討好選民,他會把政府擺在國家的前面;然而,到了斯大林那里,在地球的另一面,基本價值恰恰相反。絕對的權力也會造成安全感的缺失。美國總統覺得過大的領土象征著過多的義務,而蘇聯總理則認為領土越大越安全。斯大林永遠不會滿足于蘇聯現有的廣袤土地,他要波羅的海,要波蘭,要伊朗,要新疆,要蒙古,要滿洲,要朝鮮……他已經開始在新疆秘密組織“民族復興小組”,準備推翻背叛自己的督辦盛世才;外蒙古則宣告獨立,軍事外交無不仰承克里姆林宮的鼻息。一個強大而統一的中國政府是斯大林一直所不愿見到的。對蔣中正明拉暗打的兩手原來就是自己區別于托洛茨基(Лев Д.Троцкий)和布哈林(Николай И.Бухарин)而奪得高位的根本。

蔣中正為抵制莫斯科而向華盛頓頻送秋波。對于新疆,重慶政府破天荒主動邀請美國建立領館,無疑繼承了晚清所謂“以夷制夷”的方略。而對東北,重慶則已經顯露出對莫斯科繼承沙俄政策、可能利用對日作戰予以搶占的擔憂,開始向美國預警。按照蔣主席的訓令,國民政府甚至經由莫斯科渠道向華盛頓傳遞了信息。新任亦是末任國民政府駐蘇大使傅秉常托即將離任的美國公使級參贊杜曼(Eugene H. Dooman)捎話說,西伯利亞蘇軍將可能以快于華南中國軍隊的速度挺進東北,而一旦占據,想送客就不會那么簡單。[26]

美國國務院以政治顧問項貝克(Stanley K.Hornbeck)為首的遠東派也預見到蘇聯對東亞的野心,并向國務卿赫爾及時報告。項貝克認為蘇聯政府對于異己政權具有“深刻猜忌的本能”,其在德國、波蘭、南斯拉夫的表現業已證明下一步將在遠東鄰國建立類似于外蒙古的政權,即便不直接占領,也要攫取溫水良港。報告明確指出:“假使蘇聯在戰爭末期日本投降以前對其宣戰的話,它很可能會盡力進軍滿洲、南薩哈林和朝鮮,并在那里提出條件,要求某種領土及/或行政特權……當日本戰敗并產生政治真空時,蘇俄自然會想進入華北,還可能包括朝鮮。”[27]不幸的是,赫爾年邁不視事,加之總統本人健康狀況急劇惡化,在外交政策上忽略國務院系統以及在全球戰略上忽視中國,報告最終被束之高閣。

開羅-德黑蘭會議標志著美國在蘇英壓力下降低國民政府地位的開始。由于成本高昂的“駝峰”運輸不可能給重慶以持續有力的援助,美國逐漸放棄了以中國為基地攻擊日本本土的戰略設想,這當然對國共雙方都產生了影響。歷史表明,美國為綏靖蘇聯而不惜犧牲中國權益亦從此時開始,而非一年后在雅爾塔。戴維斯是上述開羅談話的唯一受益者。作為美國駐外使館的一個二等秘書,他平添了經由霍普金斯上達天聽的渠道,直接促成了美國向陜北派出軍事觀察組一事,對后世的歷史產生了難以估量的影響。在此先按住不表。

距離開羅以東7000多公里外,在中國陜北,黃土隴上,清涼山下,中國共產黨的路線之爭此時已到了收官階段,隨處可見反對國民黨和加強整風運動的標語。七年前中共實行與國民黨結成抗日統一戰線的政策。近兩年來,“整風”運動已在陜甘寧邊區和各根據地如火如荼地開展。

王明在一個月前趁毛澤東批準蘇聯醫生給他檢查身體的機會,請求他們秘密向自己女兒的養父、前共產國際執委會總書記季米特洛夫(Георги Димитров)發出求救電。[28]就在蔣中正與羅斯福詳談的當日,季米特洛夫接見了由延安返回述職的蘇聯軍事情報人員,得出這樣的結論:“無論如何國共關系正常化都沒有了希望”。[29]12月底,季米特洛夫在斯大林的授意下,以私人身份通過蘇聯軍情部致電毛澤東,除了通報對其子毛岸英的安排之外,委婉地批評了毛澤東的一些做法,尤其是其針對王明、周恩來的斗爭,以及“在黨的干部中產生了不良的反蘇情緒”,并警告說康生(本名張宗可)的“清洗”正在為重慶國民黨的離間策略服務。[30]

值得一提的是,莫斯科刻意將兄弟黨領袖的子女留在蘇聯作人質。毛澤東的兒子毛岸英和蔣中正的兒子蔣經國都曾有過這樣的經歷。蔣經國是伴隨著斯大林建立國共抗日統一戰線的要求,于1937年3月才獲準回國。毛岸英回國則是兩年后1945年12月的事。

中國共產黨和蘇聯有著天然的血親關系。1943年共產國際解散,毛澤東獲得解放。[31]但是當時包括他在內的絕大多數中共黨員認為,蘇聯毫無疑問是中共的依靠力量,盡管莫斯科戰時予以延安的援助較給重慶的為少。[32]毛澤東對莫斯科的態度取決于實力對比的變化:當遠方(莫斯科)勢弱的時候,他會積極主動;而當遠方強勢時,他就會暫時順從。毛澤東最主要的政治秘書胡喬木在晚年回憶這兩年往事時特別強調,毛澤東懷著“緊張、沉重的心情”,“全神貫注于蘇德戰爭的發展。《解放日報》經常發表社論,每天都有蘇德戰場情況的報道”。蘇聯歐洲戰場的分量遠遠超越美國的亞太戰場。胡進一步總結說:“毛主席在蘇德戰爭期間,能夠根據戰局的變化,指導國內斗爭,開展對英美的工作”。[33]在中共的天平上,蘇聯和美國的重量向來就不是對等的。莫斯科決定著中共的對美政策。這一點更在隨后的十年間被多次證實。經過延安整風,中共與莫斯科的關系不是像以往想象的那樣疏遠了,反而變得更加熾烈。當重慶還在思索中外如何如何的時候,延安已經開始考慮蘇美怎樣怎樣。兩黨思想維度的不同決定了政策體現的差異,也影響了外交關系和國際形勢。時任國民政府外交部政務次長的吳國楨對中共與蘇共之間的關系,有著這樣的體認:“每當國民黨要求蘇聯政府給予一項重要援助時,不久就會接到中共方面提出的某種新要求,如果國民黨試圖拖延答復,那么就會遇到蘇聯各種莫名其妙的拖延;一旦馬上對中共讓步,那么蘇聯政府也會立刻給予滿意的解決。”[34]在這樣的背景下,國民黨允許八路軍在重慶、西安、桂林等地設立合法的辦事機構,這些辦事處漸漸變成中共對外情報交流的樞紐。

共產黨與國民黨本是20世紀中國革命的一對雙生子。然而,在對國家政權的長期爭斗中,卻勢同水火。雖然蔣中正以黃埔嫡系胡宗南部26萬國民黨軍對中共中央所在地陜甘寧邊區施以持續封鎖,但陜甘寧、太行、太岳、晉察冀、冀南、冀魯豫、山東、蘇中等中共邊區都自成格局,發行各自的貨幣,法幣禁止流通,而邊幣的發行數量更是絕對機密。[35]貨幣本身不是必需品卻是奢侈品。[36]1941年陜甘寧邊區干部人數激增(達到1938年的4.6倍),財政入不敷出,通貨膨脹同樣嚴重,[37]供應和稅收以小米結算,農民年負擔也隨之膨脹至20萬石小米(1938年的13倍),造成了當地農民不滿,以致1942年6月出現了“雷公咋不打死毛澤東”的言論。[38]毛澤東予以重視,開展大生產運動,號召精兵簡政,推行軍隊屯田,鼓勵移民墾荒。自此,陜甘寧干部軍隊年需約26萬石小米,自己承擔10萬石,農民負擔16萬石。[39]所謂精兵簡政,就是“機構合并,減少層次,干部下放降級使用,減少非戰斗人員,處理老弱病殘,清洗不穩分子”。[40]該政策在所有根據地都得到了貫徹。通過精兵簡政,共產黨在根據地內的執政地位有所鞏固,全部軍隊數目已經號稱47萬。[41]但彈藥奇缺,未來一兩年能否獲得國際援助將成為中共存亡的關鍵。

這本書旨在重新闡釋從中國內戰到國際冷戰的過程中,國共關系及美蘇影響。在這一轉變的過程中,共產黨的意識形態發揮了主導作用,中共和蘇聯較早進入了挑戰方的角色。美國則對國民黨始亂終棄,國民黨亦對美國貌合神離。中國內戰雖以中共占領大陸、國民黨逃亡臺灣而告一段落,然而尚未確立所謂國際兩大陣營的對峙局面。朝鮮戰爭的爆發,以及美國和中共次第參戰,才使得兩極格局真正被塑造了出來。

中國共產黨中央黨史研究室對于美蘇其時的對華政策有如下論述:

在美國向全球擴張的戰略中,歐洲是重點地區,亞洲也是重要地區。在美國政府看來,中國是亞洲的重心,控制了中國,就基本上控制了亞洲。這樣,就可以集中力量控制歐洲,遏制蘇聯。美國政府把國民黨視為其控制中國所需要的一個工具,把正在發展壯大的中國共產黨視為實現其目的的一大障礙……經過第二次世界大戰,蘇聯在軍事實力上雖有所增強,但綜合國力仍不如美國。為了集中主要力量與美國在歐洲抗衡,它在亞洲采取了既阻止美國勢力擴張,又與美國達成某種妥協,同時盡可能擴展自己勢力的政策。[42]

細心的讀者一定會發現本書著重強調中國“內戰”。這是為了引起當代人再次關注近一百年前中國與朝鮮相似但不同的命運。所謂“內”者,充分體現了現代國家理論與全球化實踐在當時乃至現今的矛盾沖突。所謂“戰”者,則旨在說明國共黨爭的實質以及整個20世紀人類社會的暴力特征。就蘇美而言,權力滲透國界,并非純粹內戰;就中國來說,始終都是熱戰,并無冷戰可言。

本書也強調美國與國共兩黨的關系,這是由于主流歷史并沒有把故事敘述清楚。美國從本國利益出發在中國內戰中發揮的明白作用和潛在影響,將是本書探討的重點。而硬幣的另一面,蘇聯對中共或隱或顯的支持及挖國民黨的墻腳,在作者看來,已是得到充分證明的基本事實;所要做的僅是在歷史的細節處放慢腳步。


[1] 關于蔣中正到達時間,參見蔣中正日記(手稿),1943年11月21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藏所同,下略。

[2] 蔣中正日記,1943年11月25日。

[3] See Elliott Roosevelt,As He Saw It(New York:Duell,Sloan,and Pearce,1946),pp.146-147.

[4] See Charles F.Romanus and Riley Sunderland,Stilwell’sCommand Problems(Washington D.C.:Office of the Chief of Military History,Dept.of the Army,1956),p.110.

[5] Albert C. Wedemeyer,Wedemeyer Reports! (New York:Henry Holt & Company,1958),pp.177,278.

[6] 蔣中正:《一年來軍事、外交、政治、經濟之報告》(1944年9月16日),秦孝儀主編《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第20卷,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黨史委員會,1984,第510頁。

[7] 參見郭汝瑰、黃玉章主編《中國抗日戰爭正面戰場作戰記》第2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02,第1330-1331頁。

[8] Telegram,Vincent to Hull,8 May 1943,in ed.U.S.State Department,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Diplomatic Papers(hereafter cited as FRUS),1943,China(Washington D.C.:United State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1957),pp.232-233.

[9] 蔣中正:《為請加速援華復羅斯福總統電》(1943年12月10日),秦孝儀主編《先總統蔣公思想言論總集》第37卷,第270頁。

[10] Romanus and Sunderland,Stilwell’s Mission to China,p.279.

[11] E.g.,Barbara W.Tuchman,Sand against the Wind:Stilwell and the American Experience in China,1911-45(New York:Macmillan,1970);梁敬錞:《史迪威事件》,臺北,臺灣商務印書館,1972;齊錫生:《劍拔弩張的盟友:太平洋戰爭期間的中美軍事合作關系(1941-1945)》,社會科學文獻出版,2013。本書所引為臺北中研院、聯經出版公司2011版。

[12] John P.Davies,Jr.,Dragon by the Tail:American,British,Japanese,and Russian Encounters with China and One Another(New York:W.W.Norton & Company Inc.,1972),p.281.

[13] See letter,Roosevelt to Marshall,March 8,1943,in Romanus and Sunderland,Stilwell’s Mission to China,p.280.Edgar Snow,Journey to the Beginning(New York:Random House,1958),p. 255.

[14] 戈登(Charles George Gordon)和華爾(Frederick Townsend Ward)分別是19世紀中葉清政府聘用的英美雇傭兵司令。John P.Davies,Jr.,China Hand:An Autobiography(Philadelphia: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 Press,2012),p.195.

[15] 參見齊錫生《劍拔弩張的盟友》,第289頁;Robert E.Sherwood,Roosevelt and Hopkins:An Intimate History(New York:Harper,1950),p.802;Davies,China Hand,p.146.

[16] 蔣中正日記,1943年11月23日。

[17] Elliott Roosevelt,As He Saw It,pp.142,154,163-165.關于羅斯福對蔣中正正面觀感的評述,見秦孝儀編《總統蔣公大事長編初稿》第5卷,(上),臺北,中正文教基金會,1978,第437頁;Jay Taylor,The Generalissimo:Chiang Kai-shek and the Struggle for Modern Chin a (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2009),p.247.

[18] 蔣中正日記,1943年11月26-27日、12月4日。

[19] 《斯大林與丘吉爾會談記錄》(1943年11月30日),沈志華總主編《蘇聯歷史檔案選編》第17卷,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第450頁。這是斯大林首次明確對英美首腦做出對日出兵的聲明,他曾于一個月前的10月30日在莫斯科外長會議上告知過美國國務卿赫爾這一打算。See Davies,Dragon by the Tail,p.283.

[20] 《斯大林、丘吉爾與羅斯福餐會記錄》(1943年11月30日),沈志華總主編《蘇聯歷史檔案選編》第17卷,第456-457頁。為明白起見,本書部分引文標題系作者依實際內容擬定,下同。不注。

[21] Sherwood,Roosevelt and Hopkins,p.800.

[22] Stilwell note,“Conference on Policy in China,” 6 December 1943,Joseph Warren Stilwell Papers,Box 34,Folder 40,Hoover Institution Archives,Stanford University.

[23] Arthur N.Young,China and the Helping Hand,1937-1945 (Cambridge,MA: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63),p.297.

[24] Davies,China Hand,pp.152-153.

[25] See US State Department,United States Relations with China,with Special Reference to the Period 1944-1949 (Washington D.C.:USGPO,1949),pp.64-65.

[26] Memo of conversation by Dooman and Foo,25 March 1943,FRUS,1943,China, p.220.

[27] Memo,by Hornbeck,Ballantine,Bishop and Vincent,19 August 1943,FRUS,1943,China, pp.318,320.

[28] Vladimirov's papers,28 November 1943,in Peter Vladimirov,China’s Special Area,1943-1945 (Bombay:Allied Publishers,1974),p.143.

[29] Dimitrov's diaries entry,23 November 1943,in ed.Ivo Banac,The Diary of Georgi Dimitrov,1933-1949,trans.Timothy D.Sergay (New Haven & London:Yale University Press,2003),p.288.

[30] The Diary of Georgi Dimitrov,22 and 28 December 1943,pp.290,293.

[31] 師哲對毛澤東聞訊共產國際解散后“興奮”談“解放”的敘述,參見《峰與谷:師哲回憶錄》,紅旗出版社,1992,第185頁。

[32] 參見楊奎松《共產國際為中共提供財政援助情況之考察》,《社會科學論壇》2004年第4期,第22-24頁。

[33] 胡喬木:《胡喬木回憶毛澤東》,人民出版社,1994,第42頁。

[34] 吳國楨:《夜來臨:吳國楨見證的國共爭斗》,吳修垣譯,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2009,第141頁。

[35] 王漁等編《林伯渠傳》,紅旗出版社,1986,第267、345頁;《陜甘寧邊區政府關于停止法幣行使的布告》(1941年1月30日),陜西省檔案館編《抗日戰爭時期陜甘寧邊區財政經濟史料摘編》第5編,陜西人民出版社,1981,第518頁。

[36] Hsiao Li Lindsay,Bold Plum:With the Guerrillas in China’s War against Japan(Morrisville,NC:Lulu Press,2007),p.294.

[37] 1941年延安邊幣的購買力一年內貶值79%,物價指數漲477.3%,同時期西安法幣貶值63.5%,物價指數漲273.3%,當時邊幣法幣比值尚維持在1∶1,但到了1943年12月,邊幣兌法幣跌為10∶1,個別地方甚至為18∶1。見《抗日戰爭時期陜甘寧邊區財政經濟史料摘編》第4編,第448-449、452頁。

[38] 王漁等編《林伯渠傳》,第354頁;參見師哲《峰與谷》,第195頁。

[39] 《毛澤東在陜甘寧邊區勞動英雄和模范工作者大會上講話》(1945年1月10日),張迪杰主編《毛澤東全集》第19卷,香港潤東出版社,2013,第254頁。

[40] 《葉飛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8,第296-297頁。

[41] 《紀念聯合國日,保衛西安與西北!》(1944年6月14日),《毛澤東軍事文集》第2卷,軍事科學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1993,第724頁。

[42] 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中國共產黨歷史》第1卷(下),中央黨校出版社,2002,第856、85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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