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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個人、國家、社會

黃克武注意到,當嚴復最早嘗試將西方個人主義引入中國時,即因其儒家思想文化背景、對國家危亡時局的系念以及漢語語境的規約等因素,而導致無意或有意的誤譯。1903年嚴復將彌爾的《自由論》譯為《群己權界論》出版時,將彌爾所強調的人類整體進步的關鍵在個人,轉換成關鍵在群己關系,進而開創近代中國“小己”、“國群”與“小我”、 “大我”的論述模式。黃克武:《嚴復與中國式“個人主義”的起源與發展》,《中國近代啟蒙思想家——嚴復誕辰150周年紀念論文集》,出版者不詳,2004,第293~301頁。

值得探討的是,與清末相比,五四人物的思想觀念中,群己關系或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的關系有何變化?一般的看法,晚清民初,知識精英的理想,一方面是要求個人從傳統的種種束縛中解放出來,同時也希望個人完全融化于民族國家的有機體里。而到五四時期,個人解放成了時代的主旋律,“如果說晚清還只是‘個人的發現’的話,那么,五四時期則是一個‘個人的崛起’時代?!?img alt="許紀霖:《個人的起源——五四時期的自我觀研究》,《天津社會科學》2008年第6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2176B/12421575603604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3200800-Euvvtjuvbu1S37aD9YrWgAgxHiIOUACp-0-db0eeff790aaf03793f6ac6782986c64">《新青年》連出兩期“易卜生專號”,就足可彰顯個人主義在五四思想舞臺的特殊地位。章清對此亦多有論述,參見其《“胡適派學人群”與現代中國自由主義》,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第442頁。

張灝則認為,五四人物的思想并非單一,而是具有“兩歧性”。這種“兩歧性”除了理性主義與浪漫主義、民族主義與世界主義、懷疑精神與“新宗教”對立并存外,個人主義與群體意識亦吊詭地競存。張灝:《時代的探索》,第127~132頁。五四人物確實發表了大量有關個人與社會關系的言說。仔細檢閱這些言說,發現群體意識不僅與個人主義并存,甚至有占據上風之勢。

《新青年》雜志有四篇文章被胡適認為是代表了編輯同人的人生觀。胡適:《不朽——我的宗教》,《新青年》第6卷第2號。這四篇文章分別是陳獨秀的《人生真義》,胡適的《不朽——我的宗教》,陶履恭的《新青年之新道德》,李大釗的《“今”》。除李大釗的文章是闡述過去、現在與未來之關系外,其他三篇均以個人與社會關系為論旨,并一致透露出以社會為本位的群體意識。陳獨秀的《人生真義》發表于1918年。在這篇文章中,陳獨秀一方面認為“社會的文明幸福是個人造成的,也是個人應該享受的”,“社會是個人集成的,除去個人,便沒有社會,所以個人的意志和快樂是應該尊重的”;另一方面又指出“人生在世,個人是生滅無常的,社會是真實的存在”; “社會是個人的總壽命,社會解散,個人死后便沒有連續的記憶和知覺”; “個人之在社會好象細胞之在人身”。陳獨秀:《人生真義》,《新青年》第4卷2號,1918年2月。強調社會高于個人而存在,個人是無常的,社會才是永存的,真實的。

這種不朽的社會觀,在胡適那里得到進一步的論證。1919年2月胡適撰寫了《不朽——我的宗教》一文。在這篇文章中,胡適系統地闡述了對個人與社會關系的看法。在他看來,社會是一種有機的組織。社會的生活全靠個人分工合作,但個人的生活,無論如何都脫不了社會的影響?!靶∥摇辈皇仟毩⒋嬖?,“小我”之間有直接或間接的交互關系,“小我”與社會世界的全體互為影響,和社會世界的過去未來互為因果。種種過去的“小我”,種種現在的“小我”,和種種將來無窮的“小我”一代傳一代,一點加一滴,形成一個“大我”。“小我”會消滅,“大我”則永遠不滅。胡適:《不朽——我的宗教》,《新青年》第6卷第2號。

“小我”、“大我”的概念最早出自梁啟超。但梁啟超是在個人與國家的關系框架內表述,而胡適言說的“大我”是社會。胡適自我命名為“社會的不朽論”。這樣一種堪稱“社會至上”的群體意識,不僅超越了晚清以來的民族救亡與國家富強等觀念,更與他此前在“易卜生專號”中所頌揚的個人主義精神相背離。張灝認為胡適具有個人主義與群體意識的雙重傾向。其實胡適對兩者并非等量齊觀。胡適明確申言,“社會的不朽論”堪稱他的宗教信仰,代表他個人乃至《新青年》群體的人生觀。胡適后來還強調這篇文章是一篇可以代表他的基本思想的重要文字。

1920年,胡適發表《非個人主義的新生活》一文,除表示贊成具有獨立思想的個性主義外,特意強調反對“獨善的個人主義”。他認為這種“獨善的個人主義”主要體現在當時中國方興未艾的新村運動中。他批評新村運動為了發展自己個性而逃避社會,認為“獨善的個人主義”的根本錯誤在于把“改造個人”與“改造社會”分作兩截;在于把個人看作一個可以提到社會之外去改造的東西。殊不知個人是社會上無數勢力造成的。要改造社會,須從改造這些造成社會、造成個人的種種勢力做起。改造社會即是改造個人。所以他將“非個人主義的新生活”稱之為“社會的新生活”。胡適:《非個人主義的新生活》,《新潮》第2卷第3期,1920年4月。胡適雖然不是全面否定個人主義,但重心明顯轉移到了“社會”一邊。

同年,陳獨秀在一篇隨感錄中,則對“虛無的個人主義”加以嚴厲批判,認為中國學術文化不發達,就壞在老子以來“虛無的個人主義及任自然主義”?!拔覀儸F在的至急需要,是在建立一個比較最適于救濟現社會弊病的主義來努力改造社會?!?img alt="獨秀:《虛無的個人主義及任自然主義》,《新青年》第8卷第4號,1920年12月。"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2176B/12421575603604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3200800-Euvvtjuvbu1S37aD9YrWgAgxHiIOUACp-0-db0eeff790aaf03793f6ac6782986c64">陳顯然已經找到了更適合的“主義”來替代他之前頌揚過的個人主義。

王汎森認為,從晚清到五四,有一個從“新民”到“新人”的轉變,或者說,“新人”取代“新民”成為五四新知識人關注的焦點。在梁啟超《新民說》時代,鼓吹人們成為健全的現代“國民”,個人從各種共同體中解放出來,目的是為了歸屬于國家,成為現代民族國家強盛所要求的新“國民”。到五四時期,“國民”、“新民”之說失去魅力,而被“新人”之說取代?!靶氯恕笔恰叭祟愔械囊粋€人”,而不是“國家”中的一個“民”。王汎森:《從新民到新人——近代思想中的“自我”與“政治”》,王汎森等著《中國近代思想史的轉型時代》,臺北,聯經出版公司,2007,第171~200頁。

這一轉變的背后,關涉五四知識分子國家觀與社會觀的轉變。中華帝國解體以后,議會民主制的實踐亦宣告失敗。知識分子普遍對國家和現實政治絕望。另一重要的影響因子是第一次世界大戰。第一次世界大戰促使中國知識界對“國家”和“國家主義”進行反思,認為民族國家觀念是導致這場世界戰爭的直接根源,進而將“國家”當成批判、鄙棄的偶像。

1917年胡適在其《藏暉室札記》中寫道:“今之大患,在于一種狹義的國家主義,以為我之國,須陵駕他人之國,我之種,須陵駕他人之種……凡國中人與人之間,之所謂道德、法律、公理、是非、慈愛、和平者,至國與國交際,則一律置之腦后。以為國與國之間,強權即公理耳。所謂國際大法四字,‘弱肉強食’是也……吾輩醉心大同主義者,不可不自根本著手。根本者何?一種世界的國家主義是也。愛國是大好事,惟當知國家之上,更有一大目的在,更有一更大之團體在?!薄叭f國之上,猶有人類在”?!斑_爾文之天演學說,以‘競存’為進化公例,優勝劣敗、適者生存,其說已含一最危險之分子。”胡適:《藏暉室札記》(續),《新青年》第3卷第5號,1917年7月。胡適批判的矛頭顯然直指正在進行中的歐戰,直指那些對內宣揚公理、對外訴諸強權的西方列強,主張樹立一種超越國家之上的“世界的國家主義”。

歐戰結束之后,羅家倫更斷言國家的偶像和國家主義思想都將受到直接的打擊:“歷來的思想界,都沒有不受國家主義的一層障礙的,而以十九世紀極端國家主義的發展時代為尤甚,今‘一世之雄’的德意志突然倒去,自然國家主義受了一個致命的打擊。思想界既去了國家的偶像,又去了種種外面勢力的障礙,自然有光明的現象了!”羅家倫:《近代西洋思想自由的進化》,《新潮》第2卷第2期。陳啟天也注意到,“自歐戰結束之后,人民才越發懷疑,國家這個東西,究竟有什么好處?人生果終不能有個超國家的組織么?”陳啟天:《什么是新文化的真精神》,《少年中國》第2卷第2期。

在此前后,陳獨秀亦發表了《偶像破壞論》等文章,明確提出“國家也不過是一種騙人的偶像”。陳獨秀:《偶像破壞論》,《新青年》第5卷第2號,1918年8月。更激進如惲代英則直呼“國家是離間人與人的惡魔”。惲代英:《論社會主義》,《少年中國》第2卷第5號,1920年11月。

值得注意的是,即使五四愛國運動,其愛國主義訴求也并非得到全體一致的肯定。許德珩回憶說,1918年5月,北京高校的學生為反對中日軍事協定舉行了一次游行請愿運動,運動之后,北京一部分學生組織了一個團體。這個團體最初的名稱是“學生愛國會”,但當時很多學生以為“愛國”是落后的思想,乃將其改為“學生救國會”。許德珩:《五四運動在北京》,《五四運動回憶錄》(上),第211~212頁。

在陳獨秀看來,愛國主義、國家主義不僅落后,而且淺薄、自私,不合天理人情。他說:“中國古代的學者和現代心地忠厚坦白的老百姓,都只有‘世界’或‘天下’底觀念,不懂得什么國家不國家。如今只有一班半通不通自命為新學家底人,開口一個國家,閉口一個愛國;這種淺薄的、自私的國家主義、愛國主義,乃是一班日本留學生販來底劣貨……有的人說:國家是一個較統一較完備的社會,國家是一個防止弱肉強食、調劑利害感情沖突、保護生命財產底最高社會;這都是日本教習講義上底一片鬼話,是不合天理人情底鬼話,我們斷乎不可聽這種惡魔底誘惑。全人類……本來都是一樣,沒有什么天然界限,就因為國家這個名兒,才把全人類互相親善底心情上,挖了一道深溝,又砌上一層障壁,叫大家無故地猜忌起來,張愛張底國,李愛李底國,你愛過來,我愛過去,只愛得頭破血流,殺人遍地;我看他的成績,對內只是一個挑撥利害感情、鼓吹弱肉強食、犧牲弱者生命財產、保護強者生命財產底總機關,對外只是一個挑撥利害感情、鼓吹弱肉強食、犧牲弱者生命財產、保護強者生命財產底分機關。我們只看見他殺人流血,未曾看見他做過一件合乎公理正義底事。”獨秀:《隨感錄七八:學生界應該排斥底日貨》,《新青年》第7卷第2號,1920年1月。

陳獨秀的言論十分夸張地表達了對“國家”的厭棄。陳獨秀這篇文字發表于1920年1月,雖是針對五四愛國運動而發,而更深層的思考仍是歐戰,認為歐戰所表現出來的人類自相殘殺和分裂,正是“國家”意識所導致?;蛘呖梢哉f,陳獨秀等人對“國家”觀念的批判,主要是針對參與歐戰的西方列強的。批判別人的“國家主義”,自然也難免兼及自身。

羅家倫雖然沒有直接批評愛國主義,但他也認為五四運動的真精神、真價值,并不表現在愛國。他說:“當‘五四運動’最激烈的時候,大家都在高叫‘愛國’、‘賣國’的聲浪,我就以為我們‘五四運動’的真精神并不在此?!彼J為,學生犧牲的精神、社會制裁的精神和民眾自決的精神才是五四的實在價值。羅家倫:《一年來我們學生運動底成功失敗和將來應取的方針》,《新潮》第2卷第4期,1920年5月;《晨報》1920年5月4日。

傅斯年也有幾乎同樣的看法。他公開聲稱“我是絕不主張國家主義的人”; “若說這五四運動單是愛國運動,我便不贊一詞了。我對這五四運動所以重視的,為他的發點是直接行動,是喚起公眾責任心的運動?!薄叭祟惿畹陌l揮,全以責任心為基石;所以五四運動自是今后偌大的一個平民運動的最先一步?!?img alt="孟真:《隨感錄六七:中國狗與中國人》,《新青年》第6卷第6號,1919年11月。"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2176B/12421575603604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3200800-Euvvtjuvbu1S37aD9YrWgAgxHiIOUACp-0-db0eeff790aaf03793f6ac6782986c64">

傅斯年和羅家倫不約而同地將目光由國家轉向社會。五四前夕,傅斯年在《新潮》發表文章,認為中國只有“群眾”,沒有“社會”。群眾只是一盤散沙的烏合之眾,而社會則是一個有組織的有機體。孟真:《社會——群眾》,《新潮》第1卷第2期,1919年2月。五四剛過,他立即發表文章,申言中國算有了“社會”,算有了“真社會運動”,算把處置社會的“真方法”覺悟了。傅斯年:《時代與曙光與危機》,《中國文化》第14期,1996年12月。

王汎森檢閱傅斯年在五四前后的已刊與未刊文章后指出,在五四前后將近一年間,傅斯年頻頻討論到“社會”,而且他在這個時期提到社會時,常加引號,以表示他不是在表達一種泛泛的概念。王汎森:《傅斯年早期的“造社會”論》,《中國文化》第14期。傅斯年將海通以來中國人的“覺悟”分成四個階段:第一階段是“國力的覺悟”,第二階段是“政治的覺悟”,第三階段是“文化的覺悟”,第四階段是“社會的覺悟”。在傅斯年看來,新文化運動尚處于第三階段,而“社會的覺悟”是最后、最高的覺悟,以社會手段進行社會改革是中國必定要走的路。傅斯年:《時代與曙光與危機》,《中國文化》第14期。

其實五四新文化人對“社會”的強烈關注,堪稱是一種群體性的,時間可能還要更早一點。1917年陶履恭發表《社會》一文,開篇就有這樣的表述:


社會,社會,此近來最時髦之口頭禪,以之解釋萬有現象。冠諸成語之首者也,曰社會教育,曰社會衛生,曰社會道德,曰社會習慣。政治之齷齪,則歸咎于社會;教育之不進,則溯源于社會;文學之墮落,則社會負其責;風俗之澆漓,則社會蒙其詬。要之,無往而非社會。嘻!社會,社會,人間幾多罪孽盡托汝之名而歸于消滅。陶履恭:《社會》,《新青年》第3卷2號,1917年4月。


金觀濤考證,戊戌前后用“社會”一詞翻譯society已從日本傳入中國,但當時士大夫多用“群”而不用“社會”來指涉society。從“群”到“社會”用詞的轉變,大致發生在1901~1904年間。1905年后“社會”一詞“高度普及”。金觀濤、劉青峰:《從“群”、“社會”到“社會主義”》,《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臺北)第35期,2000年6月,第1~66頁。王汎森也指出,甲午到義和團之間是“群”的流行時期;此后一段時間,“群”與“社會”交迭使用;大致要到辛亥前四五年,“社會”一詞才“漸流行”。王汎森:《傅斯年早期的“造社會”論》,《中國文化》第14期。

金、王看法大體相似。略異之處,金稱1905年后“社會”一詞“高度普及”,王則謹慎地表述為“漸流行”。而1917年陶履恭言“社會”乃“最時髦的口頭禪”,顯然又與民國初年的政治現狀密切相關。1915年梁啟超自述“以二十年來幾度之閱歷,吾深覺政治之基礎恒在社會”,梁啟超:《吾今后所以報國者》,《大中華》第1卷第1期,1915年1月20日。明顯比《新民說》時代更加強調“社會”的重要性。

正因為深覺政治的基礎在社會,也難免將政治的黑暗乃至一切“不良”統統歸咎于社會。于是“社會改造”迅速匯為一種時代思潮?!吧鐣脑臁彼汲钡牟d,與國家思想的衰落相交替。這一轉折,也與第一次世界大戰密切相關。1920年《改造》雜志有文指出:


此次戰爭,既非聯合國戰勝德國,亦非如中央公園石牌坊上所刻公理戰勝強權,實乃社會的思想戰勝國家的思想。夫在此次大戰爭未勃發以前,高談軍國主義及國家主義者,豈只幾位之閉眼留學生?即自命為睜開眼睛洞達時務之人,孰不主張侵略政策?孰不愿當資本主義的奴隸?今也何如?侵略政策即失敗矣,資本主義即陷于末運矣!蒸蒸之民,群知社會非為國家而生存者;國家的思想已為社會的思想戰勝;是國家經此次大戰爭之洗練,已經無形的改造一次,故時至今日,徒能探聽社會改造之呼聲……直到此次大戰爭后,一般人始打破國家萬能之迷信,從國家的思想進而社會的思想;凡一舉一措,都減少國家的彩色,而增加社會的性質。君左:《社會改造與新思潮》,《改造》第3卷第1號,1920年3月。


隨著從國家思想向社會思想演進,“社會改造”迅速成為思潮主流,“個人解放”則喑然失聲。羅志田在《從新文化運動到北伐的文化與政治》(《社會科學研究》2006年第4期)一文中提及:“這其間一個顯著的傾向是‘社會’的改造一度大受關注”,“個人”開始淡出。1919年12月《新青年》雜志發表《本志宣言》,亦適時地宣稱“我們主張的是民眾運動、社會改造”。《本志宣言》,《新青年》第7卷第1號。1920年《解放與改造》雜志改名為《改造》。這一改名似乎也寓有放棄“個人解放”而專言“社會改造”之意。在雜志改名的同時并有文指出:“夫社會改造之聲浪,在今日新思潮中,已占全體十之七八?!辈⒎治稣f:“今日中國高譚社會改造之人,約而分之,可得三種:第一,為感于自身所處環境之不良,因誓志發愿,欲從根本上改造社會,或建立新村者;第二,則為一知半解之人,偶讀羅素所著《社會改造原理》之譯本,或竟僅知其名,因以時髦自居,而大唱其改造社會者;第三,則為一般政治的野心家,思憑藉社會改造之美名,以為彼輩利用之武器?!?img alt="君左:《社會改造與新思潮》,《改造》第3卷第1號。" class="qqreader-footnote" src="https://epubservercos.yuewen.com/C2176B/12421575603604406/epubprivate/OEBPS/Images/note.png?sign=1753200800-Euvvtjuvbu1S37aD9YrWgAgxHiIOUACp-0-db0eeff790aaf03793f6ac6782986c64">

無論是“美名”還是“時髦”,也無論是空談、被利用,或付諸實踐,都意味著“社會改造”已成為一種難以抗拒的時代潮流。連田漢的戲曲劇本中,亦有“二十年前講革命排滿也就和今日講甚么社會改造一個樣的新”這樣的對白。田漢:《環珴璘與薔薇》,《少年中國》第2卷第6號,1920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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