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0 失去記憶之人
- 不可思議的冒險旅程
- 卡茨爾
- 6972字
- 2018-12-30 15:00:00
女孩安靜地平躺在床上,只有頭露出了被子。她閉著眼,呼吸均勻,潔白嶄新的被子勾勒出她嬌小的身軀。在頭一側的,是疊整齊的黑色長袖夾克。
她頭發(fā)如老奶奶一般灰白相間,卻擁有幼女的玉潔面龐。
剛做完財產(chǎn)統(tǒng)計的我,坐在地上自己的被窩中,細細打量著熟睡的女孩——更準確來說,她似乎陷入了昏迷。
米莉莎則是坐在床沿,時不時看向睡在原本屬于她的位置的白發(fā)女孩。
“卡茨爾……你說她……會醒來的吧?”
“會的——我想或許會吧,她的身體并沒有什么問題。”
我看看女孩,嘆了口氣,有些遲疑。
“凝血”技能最普遍的用途便是醫(yī)學檢查。凝血能力者將血液輸入病人體內,通過高效迅速的血液循環(huán),能夠在短時間內大致判斷出病變位置。此外,凝血還能精確修復血管與清除血液內異物。
我對女孩做了個檢查,沒發(fā)現(xiàn)有異常。雖然她血液內的氧氣含量高于常人,不過也在正常范圍內,所以我便沒去在意。
這副健康到隨時都可以醒來的身體,已經(jīng)沉睡了不知多久。我不禁對檢查結果有些動搖。
女孩身上沒有攜帶任何能表明她身份信息的物品,這讓我和米莉莎犯了難。
許多父母都沒有意識到在孩子身上留下身份信息是多么重要,萬一和孩子走散了,這些標識會在尋找過程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孩子的父母一定很著急吧……”
我看向窗外被落日余暉染成橘紅色的天空,沒有說話。
今天本該也是稀松平常的一天。要說些有什么不同,也就我和米莉莎下定決心脫離新手村——從明天開始,我們要向著難度更高的野占區(qū)進發(fā)。但我們在今后較長一段時間內仍會接取黎明森林的高難度任務,因此并沒有徹底告別。
一個月以來,我們從一開始的跌跌撞撞,到如今能不斷地出色完成任務,既保證了生活的資金,也讓我們在任務發(fā)布者之間樹立了良好的形象。不是我吹,雖然我們年齡小,但大家都十分放心將任務交付給我們。
自然,我們也融入了這一帶冒險家們的圈子。不過由于我和米莉莎對酒類飲品不太待見,因此冒險家們的聚會我們也就去過一次。比起人聲鼎沸的慶功場面,我更喜安靜舒心的小房間,米莉莎也是。
不知不覺中,天氣開始轉涼。大街上擺攤的商人們逐個添了外套,餐館也增設了火鍋桌位。太陽沒有了原先的囂張跋扈,大街上閑談的人們多了起來。
在簌簌而來的涼風中,我們的實力也有了些許的進步——這樣的進步,無論是對于我還是米莉莎來說,離想要完成任務還差的遠吶。
所以說,變強的事情要時刻放在心上,絲毫不怠慢才行。
“你們女孩子出趟門還真麻煩啊。”我斜靠在門框上,看向端坐在鏡子前的米莉莎。她手中藍色的發(fā)束靈活地拐了幾彎,恰好交織在一起,碧綠色的發(fā)髻一戳便固定住了一抹藍色發(fā)團。
女孩子綁頭發(fā)真像是在變魔術。明明原來屬于一體的頭發(fā)絲,幾經(jīng)變換之后變得層次分明,還能組合出各種高難度辮子。我看了一個月了,也沒弄明白。
處理完后腦勺,米莉莎用小梳子理齊劉海與鬢角。魔術就此完成,頹廢喪氣的剛起床少女此刻恢復了神采。
“簡直判若兩人啊……”
“所以打扮才這么重要嘛,卡茨爾你偶爾也該好好打扮一下自己的?!?
“我頭發(fā)又沒那么長?!蔽揖酒鹨淮轭^發(fā),估摸著沒超過十厘米,“我對頭發(fā)唯一做的動作只有理發(fā)了——這次估計等冬天過后再理一下吧?!?
“我不是指頭發(fā)啦,雖然你的頭發(fā)也挺邋遢的?!泵桌蛏瘡溺R子前站起,走到我面前叉著腰,上上下下將我打量了一番,“比如說,你可以換一種衣服搭配的。”
“拜托,我們是去戰(zhàn)斗誒,戰(zhàn)斗性能要放在第一位好嗎?況且大家外面都套著防具,像我們這種不穿防具的沒幾個吧。”
我所謂的“戰(zhàn)斗裝”是萬年不變的白襯衣加黑褲子,也就是市中心隨處可見的上班族打扮。太過寬松的內襯衣會讓我揮手時找不到實感,而穿著襯衣時伸手,手臂被布料輕微拉扯的感覺更有力于我對動作的把控。
順帶一提,我已經(jīng)打消了穿戴防具的念頭——在“從胡拉修手中奪回米莉莎”戰(zhàn)役中,我正是因為沒穿防具,血液才能以最快速度擴散到身邊的空氣中,去發(fā)揮作用。
平靜是坎特爾城作為新手村的特色之一。出發(fā)廳內的冒險家們有說有笑,若不是看見他們身上的裝備,活躍的氣氛讓人錯以為他們是要去野炊而不是冒險。一個月前發(fā)生的守衛(wèi)失蹤事件并沒有驚起太大波瀾,王軍要求我們對事情進行保密,其他知情人士也應該是如此。
我想到某位冒險家所說的:“畢竟是新手村,處理不好會出問題吧。”
我一直對隱瞞真相的決策有所膈應,不過就結果來看,的確是處理好了,我也想不出更適宜的解決方法。
“我們要做些什么來著……”
米莉莎走出木屋時自言自語著,將卡片插入記錄儀。我在一邊點燃火把的同時,一邊探頭過去。
——需求,5條長舌捕鳥花的舌頭。
雖然說是老對手,不過屏幕上顯示的第一條任務還是讓我虎軀一震。
“沒想到你會接這種任務啊?!?
“要想成為戰(zhàn)神,挑戰(zhàn)自己的恐懼是必不可少的!”米莉莎將卡片與記錄儀一并放回包中,藍色的雙眸看向黑暗而深邃的森林,“其實我想通了,如果我對自己的恐懼視而不見,那以后的冒險中恐懼會積累得越來越多。所以,害怕這種情緒盡早解決掉比較好?!?
我不得不承認,一個月的歷練讓米莉莎成熟了許多。至少她不會再蹦蹦跳跳地一股腦往前沖了。
“那今晚去試試帕羅茲先生的招牌菜?”
“不要?!?
魔杖順理成章地揮過來,我頭一偏,米莉莎撲了個空。
說到獵殺長舌捕鳥花,我們當然知道它們的巢穴之一在哪,這要“得益”于米莉莎在進入森林第一天的亂帶路。當時我為了確定位置而在地圖上進行了標注,現(xiàn)在只要朝著標注的方向走過去就好。
其余冒險家的火把漸漸消失在了視野中,前往目的地的道路依然人跡罕至,不過這正是我選擇這條路的原因。我舉著火把走在前,米莉莎幾乎是貼身跟在后頭。
大舌頭是獲取難度系數(shù)較低的肉類食材之一,沒接任務的冒險家偶爾也會儲備一兩條在冰柜中,以備不時之需。秋來葉黃,無論是要制作切片火鍋食材的餐廳,還是因天氣漸冷而惰于出門的冒險家,都使大舌頭的需求量驟然上升。
縱使黎明森林擁有無限的資源,可是資源再生也需要一定時間,持續(xù)大量的采集最終造就了狼多肉少的狀況。于是,這條隱藏在黑暗之中的路便成了我們的不二之選。
記錄儀上只標出了長舌捕鳥花大量聚集的場所,僅由十來只個體組成的種群,自然不在此列。
“大概就是這里了,在附近找找吧。”
我將火把舉高,好讓光亮能照到更遠的地方,不過似乎無濟于事。
“卡茨爾,快來一下!”
聽見還沒走出幾步的米莉莎的呼喚,我連忙舉著火把小跑過去——捕鳥花分泌物的酸味漸濃。
不過,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長舌捕鳥花群,也沒有受到莫名其妙的攻擊,呈現(xiàn)在我眼前的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景象。
——粗大樹干的后面,白發(fā)女孩側身躺倒在及膝高的草叢中。她純白的裹胸緊身衣染上了泥土的污漬,黑色的皮質長袖外套表面浮現(xiàn)出火把的反光;剛過臀部幾厘米的小短褲與外套是同樣的材質,明明是朋克女孩的打扮卻穿著白色中筒襪。
女孩看起來只有十歲的樣子,但這與年齡不相襯的打扮讓我不敢妄下結論。
“卡茨爾,現(xiàn)在該怎么辦?”米莉莎蹲下來,將手放在女孩的鼻尖,“還有氣息,應該只是昏迷了。”
“先背回去吧。”我順手將火把插在樹上,“這身衣服太有特色了,回去問問別人應該就知道是誰家的孩子了。”
這品味真夠糟糕的。
空氣中揮之不去的酸味來自于不遠處的長舌捕鳥花。我環(huán)視一周,在視線前方發(fā)現(xiàn)了點點光亮,那是五株肆無忌憚地張開口、伸長舌頭挑釁我們的老朋友,在賣力舞動著它們末端熒光的觸手。
明明說好的這東西不攻擊人來著,看來記錄儀上的東西也只是“僅供參考”。
“對了米莉莎,問個問題?!?
“怎么了?”
“能把人裝在背包里嗎?”
我指指背后。
“不行的,背包內的空間會對生物進行魔法麻痹,也就是說大概率會導致人腦死亡?!?
“這也是課本上的內容嗎……你們的課本上究竟講了些什么啊,我在圖書館怎么沒見過這些知識,更郁悶的是你這語氣讓我覺得這像是常識一樣?!?
“本來就是常識呀,不信你隨便問一個冒險家?!泵桌蛏瘜χ姨籼裘济S后嘆了口氣,“真難以想象啊,如果我不在你的身邊,你會不會是這一帶鬧笑話最多的冒險家?!?
我怎么覺得這話應該是我說才對。
“好了啦,米莉莎作為我主人的大恩大德我會永遠記著的。喏,拿著?!蔽覍⒈嘲f給洋洋自得的少女,俯身背起草叢中的女孩,右手取回火把,“等等,我們是不是該先去把那五根大舌頭收了?”
不多不少,恰好滿足任務需求。
“這種事交給我就好了。”
“那誰來把大舌頭裝進包里呢?”
……
我再次將火把插回原位,讓女孩靠著樹干坐下。
情況并不樂觀,我們問了許多冒險家與商人,都說沒見過這位打扮奇異的女孩。進入黎明森林的傳送門只在坎特爾有設立,如果女孩是從其他野占區(qū)因迷路走來了黎明森林,那未免也太不現(xiàn)實了。
是直接從坎特爾邊境進入黎明森林的嗎?也不太對,坎特爾邊境與發(fā)現(xiàn)女孩的地點之間的直線距離也可謂是路途遙遠了,且路上還有攻擊性的怪物。雖然是新手村,不過我估計同樣新的冒險家沒人能撐過這么一段距離。
況且,女孩身旁沒見到背包,不像是冒險家。
總之事不如愿,直到傍晚,我們都沒找到女孩的家人,而女孩也遲遲沒有醒來。無奈,我們只好暫時將她安置在我們屋內。米莉莎怕女孩穿得少著涼,還拿出了新發(fā)放的過冬棉被。
“嗯?你醒了嗎?”
恍惚間聽見米莉莎的聲音,正打盹的我從手臂間抬起頭,正撞上女孩同樣惺忪的睡眼。只是在這一剎那,她黃色的雙眼一瞪大,目光投射出鋒利,緊壓的眉間首先對我進行了氣勢上的壓制。
我雖然腦袋還沒反應過來,左手卻先一步彈刀割傷了手心。
“別怕別怕,我們不是壞人。這里是冒險家登記處樓上的房間,我們是冒險家。”米莉莎遞給女孩早已準備好的溫水,“你家在哪兒?不過天有些晚了,我們明天再送你回去吧?!?
女孩看看米莉莎,再看看我,再環(huán)視房間半周,眉毛這才松懈下來。她從床上坐起,遲疑一下,接過水杯。
“我……”
女孩嘴微啟,緩緩流出一個詞后卻沒了下文,像是石頭在落地前一秒懸停在了空中。
“別緊張,沒事的。對了,你一整天沒有吃東西了,要不先吃些東西再說吧??ù臓?,現(xiàn)在有什么能吃的嗎?”
“肉類罐頭和壓縮干糧,我覺得去外面吃比較好?!蔽艺f著,打了個大哈欠,果然饑餓會使人困乏。
“那我們一起出去吃吧。吶,這是你的大衣——哎呀你的衣服有點臟,我先拿一件我的給你換上吧??ù臓?,你回避一下。”
“吃罐頭……就好。”
女孩低著頭,嘴唇微微動著,傳達出模糊不清的話語,稍不留意就沒聽清她說了什么。事實上在女孩身旁的米莉莎就沒聽清,她在詢問女孩剛剛說了什么時,我蹲下來打開了桌下柜子。
“有豬肉牛肉魚肉和香腸,你要哪種?”
女孩聽見我的話抬起頭,準確來說是看向柜內整體排列的罐頭。她嘴唇又顫抖了幾下,先是啞了一段,才吐出幾個字。
“魚……謝謝?!?
在我意識到女孩還缺少一副餐具時,她已經(jīng)撩開了罐頭,并用三根手指頭夾住一條魚,仰頭將魚送入口中——嫻熟的動作表明這是她一貫以來的做法。即使是平常不太注重個人衛(wèi)生的我,也看得目瞪口呆。
不顧我和米莉莎詫異的目光,女孩以相同的方式接連吃下三條魚,十分享受地舒了口氣。接著,她脖子一抬,壯士飲酒般喝下罐頭中的湯汁,一臉滿足地抹了抹嘴,將罐頭放在地上。這下,她才發(fā)現(xiàn)我和米莉莎僵硬的表情,報以難為情的笑容。
“吃這么快,就不怕我們是壞人嗎?”
“如果是壞人的話,在我熟睡時就已經(jīng)會做盡壞事了,或者我根本不會醒來。再怎么說,特意等我醒來再把我弄昏過去,這也太智障了吧。”
米莉莎半張著嘴,說不出一句話,就如同幾分鐘前的女孩一樣。令我吃驚的不僅是女孩能夠流利說出完整且邏輯清晰的一句話,還在于她狀態(tài)的轉變只是因為吃了三條魚。以及,她吃東西的方式倒是與她的打扮十分般配。
“呼……多謝款待,現(xiàn)在感覺身體好多了?!迸⒁货谀_,從床上蹦到了地上,張開雙臂伸個懶腰,“我叫烏爾諾?!?
我保證我只是余光無意間看到了——從胸部來看,確實是未發(fā)育的女孩。
“我叫卡茨爾?!?
“我、我是米莉莎?!泵桌蛏K于回過神來,“小烏你家在哪,我們明天送你回去吧。”
“我……”
烏爾諾原先還是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卻在一瞬間陷入陰沉,整張臉都失去了光芒。她坐回床上,雙手放在膝蓋上。
“我好像忘了?!?
說完,她撓撓頭,恢復了童真的笑臉,仿佛只是犯了個無關緊要的錯誤。這樣的輕描淡寫,讓我們倆異口同聲地——
“啥?”
“就是……想不起來了。”烏爾諾說著又低下頭,噘著嘴,似乎是在努力去回想,“完全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想,從起點開始就是一片空白。沒事的,不用擔心我,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對啊,你們看,我記得我的名字,記得怎么說話,也記得我喜歡吃魚。如果我忘記了我的名字,就會不知道怎么向別人介紹自己;如果我忘記了怎么說話,就無法和別人交流;如果我忘記了我喜歡吃魚,那我就再也享受不到吃魚的樂趣了。雖然記得的事情并不都很重要,但是如果忘掉的事情沒有使生活亂套的話,那不就說明那些事根本不重要嗎?”
“再怎么說,不回家父母都會擔心的吧……”
我不清楚父母對于一個人來說是怎樣的存在,但即使米莉莎的家人萬般阻撓她成為戰(zhàn)神,她也從來沒有忘記家人對她的好。從這點看,我稍微能理解一點點。
“父母的話……也想不起來了?!?
烏爾諾臉上沒有一絲悲傷,僅是聳聳肩表示無奈。
開玩笑的吧?
“我想一想,是不是你想玩搖滾而父母不讓,于是你賭氣離家出走……”
“不是的,我是真的記不起來了?!?
她看向地面,面無表情,我沒有再繼續(xù)說下去。
“好啦卡茨爾你也別說太多了?!泵桌蛏綖鯛栔Z身旁,將手搭在她的肩上,“不急不急,我們慢慢想,想到什么就告訴米莉莎姐姐好嗎?對了,你多少歲啦?”
“十三,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
原來只比米莉莎小一歲左右。不過,這一句聽著怎么那么像和父母鬧脾氣的小孩子。
不,不對,前面我想錯了,如果是烏爾諾的話,一定可以編造出莫名其妙的理由來糊弄家長,而不是和其他小孩一樣同家長鬧脾氣。畢竟,從她所說的話來看,她的心智要遠成熟于外表,的確算是“不是小孩子了”。
“你還能想起來你小時候的一些事情嗎?”
我也挪動身子,盤腿坐在烏爾諾的正對面——也還在我自己亂糟糟的被窩里。
“我想想……我能想起來自己在河邊抓魚,在下雪的時候登山,在叢林里爬樹……能想起來好多哇,不過都是我自己做的事?!?
怎么想都不像是小孩子該做的事。
“也就是說,只要是與你家庭有聯(lián)系的,你都完全想不起來對吧?”
烏爾諾點點頭。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你沒有父母……”
“卡茨爾?!?
米莉莎冷不丁地叫了我的名字,我忽然反應過來自己說了多么不妙的話。
“沒事的,已經(jīng)是想不起來的東西了,我也沒必要在意。你們問我家和父母的時候,我下意識地認為是‘存在’的,說明其他記憶在證明著他們存在。如果不存在的話,我應該會直接回答不存在才對?!?
雖然“存在”與“不存在”都是記憶的一種,各自有各自的佐證,但是失憶卻只能丟掉存在的東西。如果沒看過書的人忽然變得知書達理,那不叫失憶,那叫鬼附身。
“那我換個問題,你還記得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黎明森林嗎?”
烏爾諾歪著頭想了幾秒,緩慢地搖搖頭。
“你能記得最近的事情是什么?”
“是在我暈倒之前對吧,我是跑著跑著暈倒的,應該是身后有什么東西在追著我……”她的眼睛隨著忽然提高的聲音而睜大,“想起來了,我是被有著長舌頭的惡魔之草追殺了。”
“長舌頭的惡魔之草,是長舌捕鳥花嗎?”米莉莎問。
雖然我和米莉莎的想法一致,但還是得多留個心眼。如果不是因為對植物的叫法不同,那就說明黎明森林內又出現(xiàn)了新的物種。
話說回來,長舌捕鳥花會攻擊人本身就很不妙對吧……
黎明森林之所以被欽定為“新手村”,是因為其本身在具有冒險價值的同時也不失安全性。這不是我一廂情愿所認為的,而是長期以來在冒險家之間達成的共識。
若不是親身經(jīng)歷,我也難以相信長舌捕鳥花會攻擊人類——記錄儀上分明寫著對人類無攻擊性。
“然后呢,再往前一些?”
“想不起來了——也不是想不起來,我能想起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但是時間相近的片段分不清前后順序?!?
記憶缺失的部分也包括近期,這說明烏爾諾的家人在近期出現(xiàn)過,找到她的家人或許不是什么難事。
——如果這位白發(fā)女孩不是刻意被遺棄的話。
“啊,我想起來了!”
一句話驚得我和米莉莎同時看過去,女孩再次從床上站起,皺著眉,舉起右手。
“我的家在那邊!”
順著她指的方向,我只看到廚房的爐灶,以及兩邊白色的墻。
直線穿過墻,穿過幾條街道,穿過國家的邊境線到達黎明森林,最后消失在遙遠的黑夜——如果她指的不是爐灶,那她指向了一個西南的方向。
米莉莎已經(jīng)在記錄儀上打開地圖。
“來看看地圖吧,說不定能看出來你家在哪?!?
“拜托,人家怎么可能從橫豎幾條線看出那是不是自己的家,更何況現(xiàn)在還失憶了。”
“其實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但是……”烏爾諾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并緩緩吐出,然后繃緊手指,“我能感覺到,如果我要回家,就要朝那個方向走?!?
“這就好辦了。”我也拿出記錄儀,在地圖上以紅色直線標出烏爾諾所指的方向,“明天我們去一趟市中心,再指一個方向。然后在兩條紅線的交點處搜索就行了。”
“哇塞,卡茨爾你什么時候這么聰明的!”
所以說,在我和米莉莎的認知里,“常識”指的完全是不同的范疇。
聽了我的話,烏爾諾也喜上眉梢。
如果,我說的是如果,如果烏爾諾真的是被家人所拋棄,我們把她帶回去會不會出現(xiàn)難以預料的局面。
算了,這些事等到發(fā)生的時候再應急處理吧。
“你回到家,看到熟悉的場景就能馬上恢復記憶了吧,真是太好了。這附近也沒有其他空房了,你今晚就睡這吧?!?
單人床最終還是睡上了兩個人,不過與我無關。
“米莉莎?!?
“嗯,怎么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沒吃飯。”我打了個哈欠,“豬肉牛肉魚肉香腸,你吃哪種?”
“……還是出去吃吧。小烏剛剛只吃了三條魚哪里夠,一起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