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丫頭在她面前排開，都是十三四歲的樣子，個頭差不多，梳著統一的雙丫髻，戴著翠玉珠花，手上有些緊張的捻著衣角。

后面跟著幾個布衣婆子，或是垂著腦袋眼觀鼻鼻觀心，或是滿面笑容，悄悄抬起眼瞅她。

洛云兮打量了一遍，著實不知道該怎么選，隨手指了一個看起來機靈些的，道:“左數第二個，叫什么名字？”

小丫頭穿著嫩綠色的夾襖，聲音脆生生的:“奴婢寧兒，見過大小姐。”

“嗯，寧兒，從今天起你就近身跟著我吧。”

洛云兮點點頭，心中猶豫了一剎，想著要不要給小丫頭改個名字，跟子衿一樣字的。不過只是考慮了便作罷，左右自己也不長住，就別瞎折騰了。

又點了幾個做二等丫鬟，剩下便是粗使。

正欲讓她們都退下去做事，就聽子衿清清嗓子，壓著聲音道:“小姐的規矩不多，就是容不得那些個吃里扒外的東西。進了咱們的院子，若是衷心，自然有好處，若是不衷心，也別指望其他人能保你們！”說完，拿出荷包把幾塊碎銀分給眾人。

“行了，都下去吧，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甭逶瀑鈹[擺手，眸光中滿是笑意。

子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抿唇道:“小姐，我這也是必要的流程......嬤嬤告訴我的?！?

這倒的確是寧嬤嬤的作風。

“我沒怪你，你做的很好，有些事情我的確想不到，還需要你多多費心。”洛云兮呷了一口茶，笑道。

“都是奴婢該做的。”子衿嘴角扯起，似是有些猶豫:“只是小姐，奴婢......”

“有什么話直說就是?！边@幅小心翼翼的樣子著實看得好笑。

“奴婢覺得，您應該爭取機會?！?

“什么機會？”

“奴婢的意思是，您這次回來，就不該再走，您是府中唯一的嫡長女?！弊玉铺痤^，視線直直對上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出，語氣難得帶了幾分沉重。

“再有三年，您就要及笄了，到時候，因著您侯府嫡長女的身份，親事自然不會差?？扇羰且蛔?，三年后還有誰會記的侯府有一位嫡長女，恐怕……就要一輩子待在家廟里了?！?

話音落下，屋內一片寂靜，良久，洛云兮垂眸，輕聲道:“你說的這些，有道理，可是你也看到了，在這個家里情況如何。”

“但凡有人上一點心，我在家廟的生活也不至于那般凄苦。我留下，恐怕會不如他們的意。至于嫁人，我之前的日子就這樣過去了，以后再繼續這樣也沒什么不好?！?

她會有這般消極的想法，也是這些年沒少聽見風言風語，打心底里就覺著侯府里沒人是愿意接納自己的。

“小姐，您這是什么話！”子衿眉頭緊緊擰起，不贊同地看著洛云兮，“女子本就該嫁與夫君，相夫教子，您怎么能--”

“好了，別說這個了，傳午膳吧，我有些餓了。”洛云兮曉得子衿是為她考慮，可心中一團亂麻，蹙眉打斷，神色多了幾分疲憊。

用完午膳，洛云兮坐在桌前練字。家廟的十年，琴棋書畫倒是讓她學了個遍，每個無聊的日子，就自己擺弄些什么，她比任何大家閨秀都多了些學習的時間，因為沒有別的事可做。

只是心中裝著事情，這字兒是怎么都不好看的。腳邊的竹簍里又多了一團揉的皺巴巴的宣紙

一天就這樣過去。第二日，洛云兮早早的到了老夫人的松壽堂。

“云兮喜歡吃什么，叫姨娘給你布，嘗嘗這個桂花魚，是老夫人最愛的呢。”柳氏捏著筷子，笑著招呼。

洛懋正用清茶漱了口道:“云兮多吃些，一會父親有話跟你說?！?

洛婉纖挨著洛云兮，沖她笑得眉眼彎彎，一時間，洛云兮心中更是喜歡這個可愛的妹妹，隨手幫她夾了一塊五花肉。

洛婉纖筷子一頓，道:“謝謝姐姐。”

京中的貴女哪有喜歡吃油膩膩的五花肉的，即使是個小孩子，也受不了。悄悄在旁人看不見的時候扒開那塊肉放在盤子邊上，洛婉纖眼中掩飾不住的嫌棄。

洛云兮坐在她身邊沒有發現，可站在角落里的子衿卻注意到了這一幕。

飯后，老夫人要去看后院的幾株梅花，姨娘們不好跟著，幾個小姑娘一起去了，只剩洛云兮，看著自己幾乎陌生的父親，洛云兮在心中嘆了口氣，道:“父親想要跟云兮說什么？”

其實也不會有什么，左不過是那宮宴的事情。

洛懋正這會看著她，沒有什么表情，道:“明年開春皇后娘娘要舉辦的菡萏宴，需要你出席，這些日子我幫你請了宮里的教習嬤嬤，在家好好學學規矩，到時莫要失了禮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