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復生
- 荒荒唐唐
- 伍有憂
- 2018字
- 2019-10-20 00:32:52
生怕尋三因此話而將他當場超度的月兔連忙擺手:“鏡圓,莫要胡鬧。”
出乎意料的是,尋三此時此刻冷靜得不像話:“他人在何處?”
“八號穴,”鏡圓在后背復起手,童子的模樣做這般動作,顯得很是老氣橫秋,“我并未胡說,請公子節哀。”
“無妨,”尋三勾起嘴角,眉眼溫柔,神色堅定,“我總能有辦法讓他活下去。”
見狀鏡圓搖搖頭,嘆:“逆天之舉。”
話雖如此,卻并未出言相勸,大抵是曉得多說無益。都說葬山山靈眼通天命,一眼便能望穿萬物興衰,未來變數,尋三瞧鏡圓那樣子,便知他是憑借那雙山神賦予的慧眼,將自己看了個通透。
此事若換做別人,定然不會如此好說話。尋三感激他順其自然,尊重自己做法選擇的做法,便抱拳屈身,行了一禮:“多謝。”
道不同不相為謀,在謝過鏡圓之后,他便化作一道殘影,飛身掠過余下的兩人,順著路牌的指示朝蘇懷若所在的八號穴去了。
直到確定尋三已經完全離開,月兔才將臉上堪堪維持的,符合世人對“仙子”一詞幻想的淡漠孤高表情收起來,嘖嘖稱贊道:“這小子看起來雖溫柔和善,實際上卻比他師父要心狠許多,有是位不容小覷的主兒。”
“你……”鏡圓猛地扭頭看向她,眼神幽深復雜。
從鏡圓漆黑的瞳孔內,已經隱隱能看出被每代葬山山靈所傳承的,類似于陣法圖案的雛形。
作為跟知秋相交甚好的鄰居,月兔已經能想象到日后這雙眸子,會出落得如何妖異詭麗,叫人移不開眼睛。
因此而看到了自己第一任主人的影子的月兔愣了愣神,遂竟生出一股顫栗。但她很快就整理好情緒,佯裝無事地湊上前去,看著從鏡圓眼中倒印出來的兩個小小的自己,道:“這位佛道兼修,修為凌駕于眾仙師之上,險些成佛,又險些墮魔的道長,素來是眾仙人關注的對象,我了解得多些,不足為奇罷?”
溫熱的吐息烘紅雙耳,鏡圓垂下眼眸:“你想幫他?”
“畢竟是故人之徒,”月兔環手抱胸,“無可厚非。”
“這是你的劫數。別作死了,請好自為之罷,”鏡圓往后退了一步,然后轉身往前,“仙兔姐姐。”
前被藥不停捧作掌上明珠,以奇珍異草助飛升,后有月老照拂,處處袒護關懷,做事從來有人善后的月兔仙子,頭一回被如此勸誡,對方還是個小屁孩兒,自然頗有些不是滋味,就感覺為自己遮風擋雨的大樹終于倒光了,以后即便是天塌下來,也只剩下自己孤零零地扛了。
便很是傷感地嘟囔出聲:“這小孩兒小時候如此討喜,怎的長大卻成了這幅臭脾氣?”
走在前頭的鏡圓明顯是聽見了,小手用力攥成拳,強忍著心頭千般言語,萬般火氣。
“我前些天去了趟蘭因寺,無塵重病在床,時日無多。彌留之際憶起往昔,一恨當時守了藥老宗主此生不再同藥不停見面,回蘭因寺青燈古佛,常伴終生的諾言,二恨未能手刃藥沒停,以祭藥不停的冤魂,”月兔快步走上去,將緣由同他講清楚,“無塵這禿驢老糊涂了,居然要坑自己徒弟,我豈能允許?同樣是年紀輕輕便塑成金身,修得本相,離成佛一步之遙,他自己跨不過那道坎兒,還不許自己徒兒跨了?”
小時候月兔將鏡圓當親兒子帶,每每鏡圓哭鬧著喊無聊時,都是月兔將前塵舊事,修仙界內的流言趣聞講給他聽,以此解悶。所以鏡圓對月兔不可謂不了解,自然也就能用月兔只言片語中透露的細微末節,串連起方才在尋三身上看到的,支離破碎的未來情節,推導出此事的始末:
當年藥不停遇刺重傷,所居住的藥廬又遭奸人焚毀,走投無路之下無塵只好帶他進城求醫。可盡管尋遍了全城的大夫,卻仍是無力回天。幸虧當時他們所在的歲暮城離崦嵫山近,無塵便背著藥不停上山去求崦嵫山的鎮山神獸孰湖將他們送去藥宗。
神獸孰湖身長鳥翼,翅膀一扇便能飛躍萬里河山,降落至藥宗所在的百草山山巔時,恰逢老宗主正沐著晨光打太極,見了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的藥不停,突然一樂呵:“喲呵,走的時候不還挺能耐,說在天才面前不存在‘醫者不自醫’這種事兒么?”
在給藥不停把過脈后,老宗主繼續語不驚人死不休,朝無塵道:“都這樣兒了,你還帶回來做什么,去隨便找個旮旯埋了吧,別到時候毀了我藥宗的名聲。”
無塵心里“咯噠”一聲,當場跪了:“求您救他一命,晚輩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仿佛天山上潔白純粹,超凡脫俗的雪蓮被大風吹落到最骯臟的溝渠,無塵白色的袈裟染上泥濘,眉眼疲憊不堪,神色聲音里有央求的意味,跪在晨光底下,突然就矮了藥老宗主半截,卑微忐忑極了。哪里還有僧人經經文洗滌過后,凈心守志,垢去明存,斷欲無求,從容鎮定的模樣?
憑借他身上超高辨識度的袈裟和能反光的大光頭認出他是佛門中人的藥老氣急,抬腳就踹:“混賬,佛門弟子,一跪佛祖,二跪父母,三跪師父,你這算什么?”
“藥不停醫術高明,四處救死扶傷,懸壺濟世,澤被蒼生,廣結善緣,福德深厚,不該落得如此下場,”無塵將脊梁骨挺得筆直,懷里抱著垂死的藥不停,生生受了他這一腳,“小僧聽聞藥宗有獻祭之術,名為‘枯木逢春’,可將己之修為生機渡予瀕死之人,換其一線生路。如今事態緊急,小僧斗膽,懇請宗主破例傳授。”
“你小子,知道用‘枯木逢春’救人需付出的代價么,便敢在此大放厥詞?”老宗主吹鼻子瞪眼道,“真不知是該說你們兄弟情深好呢,還是不知廉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