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日子總是過的飛快,轉眼三日春獵已拉開序幕。
五月的和風溫暖綿長,皇家獵場的山野林間翠綠重生,繁花盛放。
四國揮旗震鼓,氣勢如虹。
參獵的皇族勇士跨馬彎弓,蓄勢待發。
西戎一如既往派出射獵勇士團,由新王阿努達親自帶隊,他們各個體格精壯,皮膚黝黑,眼神剛毅,滿頭細編的發辮,耳著夸張的銀飾,彎弓跨馬,斗志勃勃。
東啟為彰顯大國博納懷柔之氣,宣盡地主之誼,本就不欲與西戎爭奪頭名,各位皇子、世家公子也深知天子之意,本屆圍獵團由弘王啟嵚燁帶隊,他們雖整裝待發,但也僅僅只是做做氣勢。
赫和國此行則有些敷衍,只有剛滿十二歲的小儲君樂嘉蓬康帶著二十名精衛參加。
較之國力,赫和國在四國之中本就無足輕重,若不是受惠東啟、北凌的支援,恐怕早就抵擋不住西戎鐵驥的凌虐,所以,赫和國主樂嘉還瑜不愿與西戎有任何可能的沖突,以防西戎無恥報復邊境不寧。
圍獵之爭,樂嘉還瑜本欲放棄角逐,怎奈他的小兒子不依不撓的懇求,他思慮再三,還是應了下來。這獵場群爭的艱險與不易,就好似赫和國深陷三國挾制的困頓與忍辱,他希望自己兒子經歷一二,可以懂得為君的殫精竭慮,今后可以韜光養晦,篤志勃發,以重興赫和國威。
同是大國,相比東啟,對于這個四國會盟圍獵的傳統,北凌國顯得非常的心不在焉。
老皇稱病,此次會盟北凌一應決斷由太子凌子域代為主持。
這位太子可是以兩件雅事聞名天下,第一聞香識百女,第二夜飲三千杯。
說白了就是個荒誕驕縱之流,北凌國朝臣上表無數,以國體社稷為大,懇求另立幼子為儲,可老凌王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風,硬是守著這個寶貝兒子,不容他人質疑。
好在老凌王身體仍舊硬朗,太子雖懶散不拘也無過分越禮之舉,群臣只得殷切盼望著皇幼子成年或是這位太子祖宗能夠突然轉性,不求他開疆擴土,但求守好北凌江山。
獵場之上,凌子域常服散發,手執酒囊,自酌自飲,云淡風輕,悠然愜意的樣子,好似參加尋常酒會,踏春游玩一般,與身后的嚴肅衛隊顯得格格不入。
細看他長相,鼻子高挺,劍眉如星,狹長薄唇扯著慵懶但好看的弧度,纖長的睫毛下一雙瞳色如夜的桃花眼很是好看,只不過眼窩深陷稍顯憔悴,像是多年尋花問柳消耗了不少底子,特別從側面來看,眉梢眼角與東啟秦王啟幀有幾分相似,但確不合時宜透漏著邪魅,雋狂。
晨時二刻,號角響,擂鼓震,角旗展。
各支隊伍從獵場事先劃好的起點出發,西戎勇士沖在最前,東啟緊跟其后,赫和小儲君也不甘示弱,剎那間獵場外圍只剩下凌太子一人。
如此囧境,他絲毫不以為意,而他的那匹駿馬亦是隨了他散漫的性子,比起追逐撒歡,似乎對腳下的青草野花更鐘愛有嘉。
秦王啟幀負責圍獵安防,不參加此次騎獵,但他仍時時關注凌子域的一舉一動,畢竟當今天下,唯有這個人才能稱得上是自己最為強勁的對手。
關于北凌太子的種種傳聞無論多匪夷所思,啟幀總是相信的,但凌子域越是驕縱荒淫,越是讓人無法捉摸,他忌憚越深。
人人都道帝王兒女銜珠玉、貼金箔,貴不可言,幾世難修。
但在這個虛華的神壇上,權利的深淵、利益的漩渦、人心的險惡都被放大至極。
然而,更可笑的是每個人都諳熟其規則,即使披著前人的血淚但仍不甘被邊緣,爭先恐后著深陷其中,然后優雅嫻熟的掩飾著貪婪和惡意,盼望著,等待著,哪一陣東風能掀起自己精心預備的大旗。
所以,他們想要活的更久,便不可能單純的長大,雖然一路泥濘身心俱疲,但別也無選擇。
生在帝王家,福禍總相惜。
啟幀瞇著遠遠看著漫不經心的凌太子,感嘆這只花狐貍這么多年來竟然一點都沒變。
而凌子域左顧右盼之際,對上了啟幀審視的雙眼,他嘴角上揚,似乎想要打聲招呼,可啟幀冷著一張臭臉,看向別處,他哼哧了一聲,笑的更加狡黠,而后漫不經心的用皮鞭撓著馬屁股晃晃悠悠的踱進了樹林中。
林子中,圍獵之爭激烈。
而赫和國蓬康小王子卻先發奪人,獵得了一只小兔子,開心的手舞足蹈,西松人嗤之以鼻,這讓赫和護衛精銳更加的警覺起來。
樹林之大,放眼望去靜謐如初,但偶爾馬蹄紛至,惹得驚鳥齊飛,樹影婆娑。
一個時辰過去,蓬康小王子除了兔子之外一無所獲,他身后的護衛隊的神色財稍稍有所放松下來。出發之前,他們的國主再三交代,一切以王子的安全為重,除溫順小的獵物外想盡一切辦法阻止小王子得獵成功。
可小孩子興致未盡,又急于證明自己的英勇,面對這微不足道的戰果,顯得有些不耐煩,可他身邊被圍的水泄不通,如此陣仗哪里有獵物肯自投羅網。
突然,還正在生著悶氣的小王子,被不遠處梭梭作響的灌木叢吸引,這動靜看起來可不是尋常小獸。
他喜不自勝,狠抽皮鞭,狂奔而去,他身后的衛隊也反應迅速隨即跟隨,兩翼邊側包抄形成保衛之勢。
聽到馬蹄聲響的那只野獸似乎受到了驚嚇,猛的沖出灌木,眾人定睛一看,是一直非常漂亮且難得一見的火狐,小王子頓時興奮起來,他立刻彎弓射箭,但火狐矯健靈活,成功躲過了他的三只羽箭。
“愣著干什么?射箭啊!”樂嘉蓬康眉頭緊鎖,不滿衛隊的袖手旁觀,一邊勒令一邊躁狂著再次拔箭瞄準。
得了好令的衛隊,頓時羽箭齊發,火狐被其中一只箭器劃傷小腿,可它只是抽搐了一下便繼續向樹林深處奔跑。
樂嘉蓬康縱馬緊跟獵物,再接著射出三箭,阻斷獵物前路,火狐變道而行,有些慌不擇路,小王子繼續拔箭射擊,獵物似乎唾手可得,他身后衛隊頭領見形勢不妙,遂彎弓以箭抵箭。
然而,另外一只從樹林深處秘發的弓箭也向火狐逼近,這頭小獸一頭扎進灌木,但仍未躲過它的劫數。
“是誰?”樂嘉蓬康見有人搶功,生氣的質問身后的衛隊,這小小孩童發起火來氣勢也是非比尋常,可他身后的衛隊卻沉默不答,只是完全進入備戰狀態。
此時,凌子域一個人慢悠悠的騎著馬出現在他們面前,赫和精衛不自覺松了一大口氣。
“你為何壞我好事,搶我獵物。”樂嘉蓬康用羽箭指著這個不速之客,質問道。
“小孩子家家,脾氣到還不小。見到兄長,還如此囂張。”凌子域顯然不嫌事大,故意逗他玩起來。
“我赫和雖不比北凌強大,但也是君臨一方,你我皆是儲君,不分大小。”樂嘉蓬康眼睛瞪的像銅鈴一一般,似乎很不滿意凌子域的小覷。
“強詞奪理還挺有一套,既然如此,本太子也不能以大欺小,那火狐就當送你如何?”凌子域被這個小孩逗樂了,接著笑著打趣道。
“誰用你送?!”
蓬康小王子眉頭一擰,很是不滿,他最不喜被人當做小孩子看待。
“那小獸本就我在先追獵,是你壞我好事!我一向不占人半分便宜,來人,去將那小獸撿了來,誰的箭射中要害,這獵物就歸誰!”他板著張臉,學者大人的口吻,做了決斷。
“哈哈。好呀。”看著小孩子一本正經的模樣,凌子域沒控制好自己的情緒,大笑了出來,為此,樂嘉蓬康怨念的斜睨他一眼。
赫和國一名精銳得了令,下馬繞到灌木后,細細找了一圈卻未發現獵物,他很是不解的嘟囔道:
“奇怪了,沒了?”
“怎么回事?”樂嘉蓬康見侍衛半天沒有回來,坐在馬上大聲吆喝道。
“稟告王子,并未發現獵物。”那個侍衛站在灌木之后,大聲反饋著。
“什么叫沒有發現?狐仙飛升了不成?”樂嘉蓬康有些氣急敗壞,非要眼見為實才肯罷休,于是,他決定親自下馬去尋,衛隊攔都攔不住。
令人意外的是,漫不經心的凌子域也跟著下了馬,跟隨樂嘉蓬康一同尋找獵物。
“真是見了鬼了!”小王子在灌木叢后找了半天也沒見到獵物影子,竟不顧儲君的身份罵了起來。
“你一個小孩子,竟學著這么些粗話,到底是哪個師傅教得這么好。”凌子域斜靠在樹上慢悠悠的說道,他嘴上雖不客氣,可眼神里看起來倒是像很喜歡這個孩子。
“都是你,你賠我的火狐!”
終究是未及弱冠的孩子,眼里說不盡的委屈和失望。樂嘉蓬康上前狠推了一把云淡風輕的凌子域,可凌子域依舊咧著嘴,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駿馬突然開始嘶鳴,慌張不安,前蹄揚起,待命的侍衛悉數摔下馬背,隨后這些駿馬像瘋了一樣四下掉頭奔散而去。
危機的氣味彌漫,每個人的表情都異常的凝重起來。
“王子小心!”一個侍衛好像看到了什么,指著他們身邊的大灌木叢,大聲又驚恐的喊了出來。
眾人齊齊看去,有一條巨蟒吐著信子正靜悄悄的向小王子的背后逼進。一旁的凌子域反應迅速,一把拽起樂嘉蓬康接著一個飛身,才躲過了巨蟒的攻擊。
接著,不遠處的赫和衛隊羽箭齊發,可巨蟒游走靈活,只是尾部中了一箭。疼痛似乎激起野獸的怒氣,它瞬間用身體將之前尋找獵物的那個侍衛纏繞,侍衛當場氣絕而死,隨后巨蟒用尾巴卷斷了幾個粗壯的樹干砸向赫和精銳,部分人躲避不及被狠狠的砸在地上。
巨蟒繼續向蓬康小王子方向襲來,凌子域將他緊緊護在身后,這個孩子有些嚇壞了,怔怔的乖乖的依附在凌子域身邊。
這凌子域雖然紈绔放蕩,但武功還是不差,幾個飛身,巨蟒沒有得逞。趁著凌子域側擋在他面前的機會,樂嘉蓬康迅速抽出凌子域身上的佩劍,在巨蟒張開血盆大口欲要吞下凌子域的左臂時,將劍直插進巨蟒的上顎,同時,幾十枚弓箭齊齊射入野獸后腦。
轟的一聲,巨蛇癱軟倒地,沒有半點的掙扎。
所有人都驚呆了,樂嘉蓬康愣在原地,驚險雖然過,可他仍保持著握劍的姿勢,眼神堅毅且慌亂。
“王子!”侍衛皆沖上前去,圍跪在他周圍,他們個個心有余悸,若小王子和凌太子有半點閃失,可都是滅族之罪。
“小鬼頭,很厲害嘛!”凌子域沒有半點大難不死的恍惚,他瞇著眼睛摸了摸樂嘉蓬康的小腦袋,反而溫柔的安撫著他的情緒。
然后他斜了一眼那些侍衛,示意他們搜索下附近的情況,果然,隱藏在灌木之后有一個巨大的蛇洞,洞里有很多白骨和成堆的金銀珠寶。
在確保這蛇洞里沒有其他的別有洞天和機關后,凌子域吩咐侍衛將這些珠寶及巨蟒尸體裝運后,至此,狩獵期限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