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夜晚,靜得可怕。
季末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寬敞的病房里,只有一人一床,顯得孤獨無比,冷清無比。
詩怡。
季末叫了一聲。
無人應答。
他動了一下身體,嗯,還好,好像沒有哪里不適了。
他坐起來,看著身上的衣服,想起自己在昏睡的時候,詩怡用溫度適中的熱毛巾替自己擦拭身體,并且在他的耳邊絮絮叨叨,不停說話,那種感覺,格外舒適。
季末陶醉在那種美好的回憶中。
如果是媽媽在身邊,是不是也是這種感覺呢?
真是好奇妙,好多天不見她,夢里竟然全是她。
醉酒也是為了她。雖然院長一再告誡過他,他的身體不好,不允許喝酒,不然會有昏厥的危險。
可是她不在身邊,且下落不明,不知道她是流落街頭,還是有溫暖快樂左右。每到夜晚,季末心里的擔憂牽掛就像雜草一般瘋長,擠得他的心生生地疼。
他一邊在心里痛罵她,一邊又擔心不已,沒有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花香為伴,他怎么能安心?
在一起時不以為意,失去了才知道她在自己心里竟然扎根這么深。
哦,詩怡,詩怡,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季末的心里滿是愧疚。
咕咕咕。
喉嚨有些干澀,肚子也一陣哀鳴。躺了好些天了,也確實好餓了。
“詩怡。”
他擴大了音量,再次叫道。
叫完,他又不禁有些訝異。
她的名字,自己怎么會脫口而出?仿佛很熟稔,很信任,很親密,像是長進骨子里了的樣子。
這些天雖然一直昏迷,但他總能聽到詩怡跟他說話的聲音,那個聲音讓他喜悅不已,他很想睜開眼睛看看,她是瘦了還是胖了。
他聽見她說到孤兒院,說到水晶球,說到孤兒院里的黑房子,他好想笑。
他聽到她說到去公司找自己,卻意外發現父親的秘密而被父親綁架。
怪不得那天隱約聽到她的聲音在喊他呢,原來真的是她!
都怪我!
季末在心里懊惱。
如果不是故意跟她置氣,如果當時回頭去找找,她又怎么可能被綁架?
綁架!多么恐怖的字眼,居然有發生在她身上!并且,都是自己的自私狹隘所造成。
嗚嗚,他好心疼。好想睜開眼睛,把她抱進懷里,好好疼疼。
他使勁努力,可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
“季末,季末。”他聽到她喚他。
“噯,我在呢!”他在心里應。他想抬抬腳,或者動動手指頭,讓她知道,自己聽到了她的呼喚,可是,他一點勁也沒有。
詩怡,詩怡,你在哪里?我多想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我多想像小時候那樣,牽著你的小手,詩怡,詩怡!
季末深情地呼喚,回應他的只有空氣。
季末下了床,搖搖晃晃地來到護士站。
護士站只有一個護士趴在桌子上睡覺,季末叫醒她,向她打聽詩怡的去處,護士說了句不知道,埋下腦袋,繼續睡覺。
季末努力回憶了一下,他記得,護士是說,河邊有人等詩怡,并且,還是詩怡的父親。
季末蹌蹌踉踉地晃到河邊,昏黃路燈下的河邊,隨風搖擺的垂柳像黑白無常手里的招魂棒,烏鴉躲在暗影里,不時發出幾聲喋喋怪叫,令人毛骨悚然。
季末的心突然跳得厲害,一種不良的預感襲上心頭。
“詩怡!詩怡!”
季末大叫。
河心的亭子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只淺綠色的拖鞋孤零零地倒在那里。
在季末的記憶里,這雙拖鞋每晚都會安靜地并排立在詩怡的床前。
“詩怡……”
季末撕心裂肺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