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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金銀島
  • (英)羅伯特·斯蒂文森
  • 3656字
  • 2019-06-24 12:58:30

第四章 水手皮箱

我馬上將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給母親,也許我早就該告訴她,我們立刻意識到眼前的處境非常艱難與危險。這個男人的錢——如果他真的有的話——里面當然有我們的一份,不過老船長的同伴們恐怕是不會同意的。看看之前出現過的兩個人吧,黑狗和那個瞎子,不可能用搶來的錢去償還老船長生前的債務。如果我按老船長說的馬上騎馬去找利夫西醫生,那么母親自己留在這里,將會處于無人保護的境地,之前我們并沒有意識到這點。

事實上,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在這里待得越久就會越感到不安。廚房火上的燒煤聲,墻上鐘表的滴答聲,都令我們惶恐不已。我們甚至產生了幻聽,總覺得外面傳來向這里走近的腳步聲。老船長逐漸失去溫度的身體此時一動不動地躺在客廳,可怕的瞎子就在附近徘徊,可能隨時都會回來,我們嚇得幾乎就要靈魂出竅了。于是,我們迅速做出一個決定,一起到附近的村子里尋求幫助。說走就走,我們甚至連帽子都來不及戴,便一頭沖進布滿迷霧的夜色中。

那個小村子離這里只有幾百碼1碼約為0.9米。——譯者注遠,盡管現在還看不到它,其實它就在下一個海灣的旁邊。令人略感欣慰的是,村子與瞎子出現的方向剛好相反,就算瞎子再回過頭來找,我們也不會碰上。我們并沒有在路上耽擱太長時間,雖然偶爾我們也會停下來,手拉著手屏息凝聽四周的動靜,好在并沒有什么異常,只有波濤的低吼聲和樹上烏鴉的哀嚎聲。

我們來到村里時,已是燈火通明。我至今都不會忘記,當我看到從每家的窗戶和房門內透出橙黃色的燈光時,那種雀躍的心情。但這也是我們在這里所能得到的最大幫助了。那些人難道不會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感到羞愧嗎?他們當中竟沒有一個人愿意同我們一起回“本鮑上將”去。我們對自己的遭遇說得越多,那些男的、女的和他們的孩子就越會縮進自己的小屋。雖然弗林特船長的名字對我來說十分陌生,但是顯然這里的村民已聽過關于他的太多傳聞,并且早已聞風喪膽。還記得村里有幾個在“本鮑上將”附近種地的莊稼人,曾經在路上遇到過幾個陌生人,他們誤把那些人當成走私犯,當下落荒而逃,僅僅因為他們中的一個人看到凱特灣里停著一條小帆船。由此可見,只要是弗林特船長的部下,無論是誰,都能嚇破他們的膽。最終的結果是,有幾個人愿意騎馬去找利夫西醫生請求救援,但是跟我們一起回去守護酒店這件事就沒人愿意了。

有人說過,膽小是會傳染的,但是爭論卻能給人以勇氣。等每個人都表達完自己的意思后,我的母親開始了慷慨陳詞的演講。她向大家宣稱,她不會讓已經失去父親的孩子再失去屬于他父親的錢。“就算沒有一個人敢和我們一起回去,我們也會回去的!”她說,“我們會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對你們這些沒有膽子的大塊頭不會有一點兒感激之情。就算是搭上性命,我也要將那個箱子打開。謝謝你給我的袋子,克羅斯利太太,我們會用它裝滿我們應得的錢。”

當然,我也表示要同我的母親一起回去,所有人都大呼小叫起來,說我們的行為過于愚蠢,但直到最后也沒人愿意同我們一起走。他們所能為我們做的就是交給我們一把上了膛的槍那時候的槍每次都只能裝配一發子彈,發射之后需重新填裝彈藥。——譯者注,當遇到襲擊的時候可以防身。另外他們也承諾,如果我們在返回的途中遭遇追捕,會備好馬來接應我們。與此同時,他們還派人去找利夫西醫生尋求援助。

當我們在這個寒冷的夜里終于踏上兇險的征途時,我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一輪滿月悄悄地升上天空,從迷霧的上方散發出幽幽的紅光。這讓我們的行動變得更加匆忙。很明顯當我們返身回去的時候,月亮會把這里照得如同白晝一樣,我們的行蹤將被完全暴露在追蹤者眼中。我們迅速地在樹籬中穿梭,盡量不發出聲響,所幸路上并沒有看到或者聽到什么讓我們擔心的人和事。直到我們走進房間將“本鮑上將”的大門重重地關上,一顆懸著的心才落了地。

我馬上從里面插上門閂,站在黑暗中大口地喘氣,房間里只有老船長的尸體孤零零地躺著。母親從吧臺取了一支蠟燭,我倆手挽著手走進了客廳。他躺在那里的姿勢如同我們離開時一樣,仰面朝上睜著雙眼,一只胳膊向外伸著。

“拉下百葉窗,吉姆,”母親輕聲對我說,“不然他們可以從外面監視我們。馬上做。”我正按她說的話去做時,她又說道:“我們要把他的鑰匙找到。但是誰敢碰他呢,我的老天爺啊,請告訴我。”說著她的聲音變成了抽泣。

我馬上跪在地上。地板上接近船長手掌的位置有一張小紙片,紙片的一面被完全涂黑了。我確信那就是黑券。我撿起它,看到另一面用非常漂亮的手寫體寫著:“今晚10點就是你的死期。”

“他們要他10點死,媽媽。”我的話音未落,我們那座又老又笨鐘就響了起來。這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我們渾身顫抖,但它也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那就是現在才6點。

“現在,吉姆,”母親說道,“先找鑰匙。”

我一個接一個地翻遍了船長的口袋,只發現幾枚硬幣、一個頂針、幾根線和縫衣針、一根被咬掉尾巴的煙卷、一把小彎刀、一個袖珍指南針、一個火絨盒——這就是全部了,我變得非常失望。

“沒準掛在他的脖子上。”我母親提醒說。

我壓抑住內心的厭惡,扯開他襯衫的領子,他的脖子上果然有一根油乎乎的繩子,我將繩子切斷得到了鑰匙。這小小的成功使我們充滿了希望,毫不疑遲地跑到樓上他的房間去。他已經在這里住了很久,那個箱子自打他來時就被放在那里了。

這個箱子從外表看來與其他箱子沒有任何區別,上面被烙鐵印了他的首字母“B”。由于長時期地使用,箱角已經被磨損得有些嚴重了。

“給我鑰匙。”我母親說。雖然鑰匙孔有些澀,但隨著她轉動鑰匙,箱子還是一下子就被打開了。

一股強烈的煙草混著柏油的味道沖了出來,最上層只有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被洗刷干凈的套裝。母親說,它看起來從未被穿過。下面是一些雜物,一個四分儀、一個錫制的酒杯、幾根煙、兩把非常漂亮的手槍、一根銀條、一個老式的西班牙懷表、一些不值錢的外國制造的首飾、一個黃銅做的圓規和五六個珍奇的來自西印度洋的貝殼。我后來想起這些仍舊非常疑惑,他這樣一個顛沛流離的人,因為罪孽深重長期被人追蹤,為何會一直帶著這些貝殼呢?

除了一根銀條和外國的首飾,我們再也沒能發現什么值錢的東西了,這些似乎對我們來說也沒什么用。再往下是一個經歷過多個海港洗禮的、早已被鹽水浸成白色的水手斗篷。母親不耐煩地把它拽了出來。最后映入眼簾的是躺在箱底的一個油布包裹,里面有一些文件和一個帆布袋子,碰一碰竟然發出金子撞擊的聲音。

“我要證明給那些惡棍看,我是一個講信用的女人,”我的母親接著說,“我只會拿走屬于我的那份錢,多一分我都不會要的。幫我撐開克羅斯利太太的袋子。”然后她開始從船長的錢袋里數錢,放到我手中的袋子里。

這真是件費時費力的工作,因為這些錢幣來自不同的國家,有著不同的面額——有西班牙金幣、法國的金路易、英國的畿尼和西班牙銀幣,除此之外我就不認識了。它們被混亂地堆在一起,畿尼是數量最少的錢幣,但卻是我母親唯一知道如何換算的幣種。

當我們數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將手放在了母親的胳膊上,在這被迷霧籠罩寂靜無聲的夜晚,我聽到的聲音足以讓我的心臟從嗓子眼里蹦出來,那就是瞎子的木棍敲擊冰冷的地面的聲音。聲音變得越來越近,我們屏住呼吸坐在那里。然后,木棍開始猛烈地敲擊酒店前門,還有人在轉動門把手,門閂被推得吱呀作響,接下來房門里外都陷入一片寂靜。最后,門外又響起了嗒嗒的敲擊聲。令人慶幸的是,這聲音變得越來越遠直至消失在夜空中,那種欣喜簡直難以言表。

“媽媽,”我說,“我們帶上全部的錢趕快走吧。”我確信拴上門閂的房門使他起了疑心,沒過多久就會招來更多的是非。那時的我非常慶幸自己拴上了房門,那些沒有見過瞎子的人是不會理解我的心情的。

雖然我的母親當時也怕得要命,但是卻固執地既不肯多拿一分不屬于她的錢財,也不愿意少拿一分屬于自己的錢財。“現在還不到7點,”她說,“我們還有時間。”她知道自己的權利是什么,并堅持要捍衛它。我們爭執起來,直到從小山丘那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口哨聲,才終止了我們的爭論。

“帶上我們數好的錢!”她說著跳起身來。

“那我就用它來抵債好了。”我邊說邊拿起了油布包。

蠟燭被我們留在了空皮箱旁,我們摸索著走下樓梯,打開房門全力逃了出去。我們出發的時候已經不早了,霧很快就散開了,月光將高地那邊照得清清楚楚,只有山谷底部正中的位置和酒店門前還籠罩著一層薄霧,幫我們進行第一步潛逃。在山谷陰影不遠處,離小村莊還有一半多路程的地方,是完全暴露在月光下的。不僅如此,我們聽到幾個人奔跑的腳步聲已經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我回頭確認他們的位置,一束搖動的燈光正在快速地前進中,顯然他們中的一個人提著一盞燈。

“我親愛的孩子,”我的母親突然說道,“拿上錢快跑,我已經跑不動了!”我想,我們一定死到臨頭了。我譴責那些膽小的鄰村人,抱怨母親是那么誠實卻又貪婪,她剛才是那么的蠻勇大膽,現在卻如此弱不禁風。幸運的是,我們恰巧走到一個小橋邊,我攙扶著顫抖的母親往堤岸走去。剛一到那里,我母親就長嘆一口氣倒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不知道哪里來的蠻力——想必當時我的動作一定非常粗魯——設法拖著我的母親往拱橋下的坡道走去。但是由于橋太矮了,我只好匍匐著移動,最終我們不得不停下來,我母親幾乎整個暴露在外面。我們就那樣靜靜地待在那里,聽著酒店那邊傳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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