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份,天氣也分外的冷。正偉昨日就回到了南京,沒有回家,暫且住在酒店。南京雪下得很大,雪很厚,很白。長樂坊諾大的屋頂宅院都蒙上了一層潔白。
下午三時,正偉從車里下來,筆挺的西褲,锃亮的皮鞋。他套著厚厚的大衣,卻絲毫不顯臃,玉樹凌風,英俊瀟灑。
風有點兒涼,正偉一邊套了皮手套,一邊走進長樂坊敞開的大門內。
“這位爺好早啊?!币粋€包里著棉衣的下人對正偉點頭哈腰地打招呼。
正偉第二次進這里,還是一樣熱鬧,一群人圍著一個長桌子伴隨著吵鬧聲音:“壓大??!壓?。。≠I定離手!買定離手!”
正偉繞過賭區來到歌廳區,這里燈紅酒綠,依舊很熱鬧。很快,一個穿著棉旗袍的女人就歡迎出來,一面給正偉請安,一面問正偉道:“哎呦,這么英俊的爺啊,這位爺是來打茶圍的,還是來聽曲的。說著就要領正偉往里面走。
“不用。我等人,等人齊了你再招呼吧?!?
“好咧,那這位爺有需要再叫我喲?!迸随鼓榷嘧说刈吡恕?
在長樂坊內轉了一圈,舞廳,歌廳,走廊,賭場。樓上樓下都沒有發現目標。
他看了一眼二樓的一排房門。正偉想到,方田野一應該是在這些房間里面。
但是他總不能挨個打開房門去確認吧。那還能怎么辦呢?當然是跳到樓頂去。
在樓頂上輕輕打開一房間的瓦蓋,正偉發誓他絕對不是故意看到房間內一對男女正在行茍且之事。真想不到長樂坊竟然也做起了這檔生意,正偉沒理會,又輕輕地把瓦蓋上,繼續觀察下一間房。當他看到第四間房的時候,方田野一果然在里面,正坐在窗旁的沙發上看報紙。正偉觀察了一刻鐘,中間只有一個小廝進來過,確定方田是一個人后。
正偉一躍到窗口,直接跳進去一腳把他踢倒在地,方田野一還沒來得及爬起來,正偉又反手將他摁在墻上,胳膊一撞腦袋,他就暈了過去,動作嫻熟連貫到位。
由于正偉是從正門進來的,需要檢查,所以就帶了一把小形尖刀藏在鞋子上。
正偉彎腰拿刀地同時,之前進來過的那個小廝事先沒有敲門又再次進了來,看到這一幕后嚇捂嘴大叫。
正偉一手拿刀三步兩步走過去,架在小廝的脖子上,順便用腳把門關上了,動作連貫帥氣。正偉見他是中國人松了一口氣,只命令他不準出聲,小廝趕緊點點頭,正偉便放開了他,對那小廝說:“出去吧,這里沒你的事了?!痹捨凑f完,小廝立刻轉了個身到正偉身后踢了一腳,這一腳令正偉有些踉蹌。但同時他也得到肯定,這“小廝”一定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正偉抬頭,“小廝”的一把槍已經舉到他面前。
果不其然,這位“小廝”是一個日本人,應該是由方田野一發展潛伏在這里的間諜,潛伏的夠深的呵,就連軍統也沒有發現他的存在,不巧今天被正偉撞見了,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了。
“你是什么人?來這里的目的是為了什么?”小廝把槍握緊了下開口問正偉。
正偉自知處在弱勢一方,心想能跟他周旋一會是一會,開口回答:“我?我啊只是一個普通的中國人。”
“普通中國人,會在這里?”小廝看了一眼地上的方田,很明顯不信他的話。
“是的,就是普通中國人,你要知道因為你們現在正在中國人的地盤里撒野,所以,每個中國人都會跟我一樣,會給你們制造阻礙麻煩。即使不是我出現在這里,也會是其他中國人出現在這里。”正偉繼續編排著。
“閉嘴,再亂說八道信不信我一槍斃了你?!?
“斃了我?斃了我就會完了嗎?還會有其他的中國人,四萬萬中國人……”
“把刀放下,不然我立刻開槍?!比毡咎貏沾驍嗔苏齻サ脑?,向他發出命令,說完把槍的保險打開。
正偉見忽悠不過來了,只得低身緩緩把刀放下,想著等會近距離接觸后再做反抗。
刀放到一半,忽然槍一響,正偉極速閃到身到門邊去。屋里那個“小廝”已經中彈倒在地下,他高高舉起的槍支也掉了下去。
一個人影從窗外一閃,正偉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地上的槍撿起來向著人影逃遁的方向追了過去。臨走前還不忘往方田野一身上補兩槍。
前面的人若影若現,正偉偏追不上,他不由的起了好奇之心。追了幾條街道,出了鬧區后,周圍都是寂靜,地上鋪著厚厚一層雪,無人打掃。
正偉看著雪地凌亂的步印,但到這里就沒了,人也不見了。
正偉緩步走在雪地里,忽然有所警覺。但還未反應過來,一把槍已經指到他的后腦上,正偉緩緩把手舉高,慢慢的轉過身來。
“大哥?!闭齻ト滩蛔『傲艘宦?。
站在他面前,面色冷峻。穩穩的拿槍對著他的。正是他大哥楊楓。
楊楓無論何時,總是衣冠楚楚,今日也一樣。整潔大衣外套,鉛亮的皮鞋。最新款的皮手套。
正偉意外,驚喜,恐懼。
“大哥。”他再喊了一聲,聲音就帶了一絲顫抖。
楊楓揚起左手,給了一耳光。
正偉立即跪下,膝蓋陷入雪地里,心中十分慌亂,他自知大哥早晚有一天得知道,卻不曾想這一天竟如此之快,他半點準備都沒有。
正偉剛殺人的威風蕩然無存,任由大哥拖他進車里。
“你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楊楓語氣不善。
正偉的思唯有些空白。隨即又而清晰,是大哥開槍打死那個日本人嗎?是大哥救了他一命。大哥為什么會有槍,大哥為什么會在那里?
正偉直直的坐在車里,他沒閑暇管膝蓋的冰涼,只是慌張,他必須極速的做出一個判斷。這是他在軍統訓練班學過的,不是嗎?他應該臨危不懼,巧妙周旋,化險為夷。
楊楓壓著怒氣將車開回家,一腳把他踢進客廳。正偉踉蹌了差點摔倒在地,一臉錯愕的看著大哥,他知道大哥氣壞了。
楊楓順手從院子的落葉里撿起一根竹枝,正偉看著卻也認命,看來大哥氣得不輕,幾乎沒耐心去祠堂用家法。正偉自覺地在客廳找了個適中,大哥打的順手的位置端正的跪了下來。
“你好大的膽子!”
“大哥,對不起?!?
“你枉費了我的教導?!睏顥鳚M臉失望。又喝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正偉自覺辜負了大哥的一片苦心,但是到底不敢說出那些軍統、訓練營、張教授之類敏感的詞匯來,便低頭沒有回話。
楊楓舉起院子撿來的竹子就往正偉身上抽了過去。竹子抽在正偉的大衣外套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不幾下便斷了。
楊楓又撿起來斷的一截,卻是抽在正偉手臂上喝到:“外套脫了!”
正偉手顫抖著,沒有違抗大哥的命令,他脫大衣外套,又脫去西裝,拽出塞在西褲里的白色襯衣。手碰到自己的皮帶上,竟鬼使神差的將皮帶抽了出來遞給大哥。
楊楓揚掉竹子,拿過他手中的皮帶。
“啪?!闭齻ケ成系陌滓r衫立馬帶了一絲血紅。正偉咬緊嘴唇,身體也在顫抖。
帶著風聲地皮帶,一下下抽在正偉的背上臀部大腿,慢慢地重迭出了痕跡。正偉咬牙忍著大哥從來沒有這么打過他,以前再氣也是罰罰跪,打打手板,最狠的時候也只是打屁股,大哥是最心疼他們的,即便犯了多大的錯也不會打傷他們……這次似乎是要往死里打。
“大哥……”
正偉試圖求饒。
之前跪過雪地里的褲子已經濕透了,勉強跪著的膝蓋已經凍的毫無知覺。
窗外雪花又開始飄落下來,今天的風吹得很大聲,也摻雜著正偉不可抑制的低吟。